《向日葵的埋葬》北荀

14、第十四章

　　台球厅里，依旧哄乱吵闹，视野范围内总有烟雾缭绕，看起来朦胧泛灰。

　　红布沙发没换过，周遭发暗泛旧，边角处还有几块破洞，李景阳靠在沙发上假寐，孙豪坐在旁边，给他递了一根烟，“阳哥。”

　　李景阳缓缓睁开眼，将烟叼在嘴边，孙豪“咔嚓”点燃打火机，火苗将烟燃烧起来，顿时烟雾缭绕，李景阳靠在沙发上吐烟圈玩。

　　江念文走后，他又将烟捡起来了。

　　不一会儿，骆霄然被带过来。他推开门直接说：“你都知道了吧？”

　　李景阳缓缓睁开眼睛，“胆子挺大的。”

　　骆霄然双手插兜，“快点吧，我想速战速决。”

　　李景阳侧头眼神示意孙豪，孙豪领会到后，立马起身笑着对骆霄然说：“走吧，人早就准备好了。”

　　孙豪弯腰，伸手做出个请的意思。

　　骆霄然看了眼李景阳说：“钱事后结给你。”说完，他就从后门走出去了。

　　李景阳眯着眼睛，眼神复杂地盯着地面。半响，他沉沉出声，“张向宇，我不会算了的。”

　　日落西沉，天光逐渐变暗，李景阳保持一个姿势，与黑暗融为一体。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越来越近。

　　孙豪推门而入，面容洋溢着兴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骆霄然这小子，太狠了！”说完，他将手机拿出来，一个个视频给李景阳播放，“阳哥，你看！”

　　李景阳瞥向视频，沉沉出声，“咱们的人怎么样？”

　　“没受太多伤，严重的送医院了。”孙豪说，“骆霄然把张向宇两只脚的脚筋给挑了，现在他还在医院里呆着呢！”

　　他话音刚落，下一个视频就出现张向宇的哀嚎，地面涌出大量的暗红血迹，声音贯彻房间内。李景阳看的入神，眼眸中透着满意，缓缓勾起嘴角，“找人把这些视频发到一中、二中、职高的群里。”

　　孙豪说：“这就办。”

　　李景阳起身出去，趁着黑夜沉沉，带了一大帮人砸了张向宇的店铺，因张向宇的失势，店里的人都走光了，他们痛快的砸，目之所及之处，皆成碎屑，李景阳还特地拍照留念，发在圈内的大群上。

　　张向宇彻底地一无所有了，这些年他也得罪不少人，他们都背地里看他笑话，被女朋友带了绿帽子，还被二中的学生给打进医院。

　　不少人猜测，他的下半辈子要在床上度过。

　　李景阳躺在红布沙发上，闭眼休息，手指节奏性敲击着手指。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天花板愣神……

　　两个月后。

　　他依旧住在梦馨小区五楼，屋内还是老样子，垃圾凌乱地丢在地上，厨房好久都不开火，他把窗帘拉上，屋内阴沉不见光。

　　李景阳浑身湿漉漉地出来，抓起浴巾随便擦了擦，他将头发吹了吹后，拿起一件黑皮衣套上，就出门去了医院。

　　他慢悠悠地走到张向宇的病房门口，透过门窗看见张向宇的腿吊在半空中。他轻轻推开门，双手插兜，高傲地走过去，在张向宇面前停了下来，“被高中生打进医院，这下成真废物了。”

　　说完，他毫不掩饰地嗤笑着。

　　张向宇面容憔悴，咬牙切齿地看向他，恶狠狠地说：“李景阳，你TM别得意！你等我出院的！”

　　“店都没了，你出来干什么？”李景阳轻轻反问。随后，他轻笑着，“就在医院呆一辈子吧。”

　　张向宇紧抓着床单，想动却不能动，他吭哧吭哧地拖动，看起来十分搞笑。

　　李景阳将一切看在眼里，他冷脸勾唇，“张向宇，这是你的代价。”
　　语落，他转身离开。

　　张向宇愤怒地冲他的背影喊道：“李景阳，去你妈的！我不会放过你，你等我出院的，我们同归于尽！”

　　李景阳出去后，护士推着推车迎面过来，走进了张向宇的病房，将一瓶安眠药递给他说：“这是新的一瓶。”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后，收回目光。

　　张向宇处于极度愤怒状态，冲护士大喊，将药瓶打落在地上，药片撒了出来，“滚！我不吃！都给我滚！”
　　病房里额其他人都被他的样子吓到，纷纷拉上帘子，不再看他以防受到波及。

　　护士看着散落的药片，不满的瞪他一眼，见他这幅发疯的状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自认倒霉，然后将药片捡起来。

　　药片摔落在地上，也不能在给病人食用，她只能放回推车上，将它推走换一瓶新的给他。

　　护士将推车推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出去时看见李景阳站在走廊。

　　李景阳将护士拦住，说：“你好，我是里面张向宇的朋友，来这里看望他，这药就给我吧，我自己给他，也省着浪费了。”

　　护士疑惑地看他，“你是他朋友？”她看着面前的人，长得不赖，但脸上若隐若现的刀疤，看着不像正经人，护士又看向里面的张向宇，长得更不正经，“那……你好好跟你朋友说说，他最近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平常睡眠也要吃镇定剂，没事就大喊大叫，都影响其他病人休息了。”

　　李景阳耐心地点头应着，护士将那瓶安眠药放在手里，就推着车离开了。

　　他看了眼药瓶，将它揣进兜里后，离开了。李景阳知道这个牌子的安眠药，张向宇从上学时睡眠就不好，随身携带这个药。李景阳刚跟龙哥时，给张向宇当小弟，还跑腿买过这瓶药。

　　李景阳走进一家药店，对着柜台的人说：“我要这个药。”他拿出一张纸条说。

　　那人拿起纸条，皱着眉毛看向李景阳说：“这个是治疗精神错乱的药物，你给谁用啊？”

　　“我自己，让你拿你就拿。”李景阳冷脸说。

　　柜台人员见状，按照药名给他拿了一瓶药，李景阳拿出一张一百块钱的钞票，放在柜台上后，就转身离开了。

　　李景阳将药拆开，倒在张向宇那瓶安眠药里，他又走进医院，正要进张向宇的病房里，便看见刚才的护士又推车过来了。他便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要给靠窗的病人换药。”护士不情愿地说。

　　李景阳见状，“麻烦你了。”他将兜里的药瓶拿出来说：“这个药我忘给他，刚才聊了一会，他心情还不错，你换药的时候，直接放在他旁边的柜子上，也方便他吃药。这个药钱我帮他结了。”

　　护士将药接过来，“行。”随后，她推着车走进了病房，张向宇确实没有过激反应，而是安静地上药。

　　其实是，张向宇上药时腿太疼了，他顾不上发火。

　　李景阳透过窗子，看见药瓶被放在了柜子上，满意地勾起嘴角，安心离开。

　　夜幕降临，病房里的人都睡着了，他开着自己的台灯。张向宇整日瘫躺在床上，浑身酸痛，腿部的伤还疼痛着，更加剧了他的失眠，需要靠更多的安眠药支撑。

　　他拿起柜子上的药瓶，打开它倒出三片药放在嘴里。张向宇一愣，瞬间感觉不对劲，舌头捻了捻，不禁皱眉，将药吐出来看，自言自语道：“不对，不是这个味道。”

　　张向宇为了确认，他又舔了舔药片，和自己吃的药不一样。他吃这个药十多年了，什么味道他一尝就尝出来。

　　他又拿起那瓶要，将药片都倒出来，药片散落在他的床铺，他反复去看，确定了不是自己的那片药，“有人给我换了！”

　　张向宇愤恨的用拳头砸床，抓起一把药片从窗户扔出去。

　　“李景阳！我TM要弄死你！”

　　自此之后，张向宇每次安眠药都检查一番，先用舌头舔一舔，确认味道再吃下去。

　　可是，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经常半夜惊醒，还是时不时见一抹黑影闪过。秋季来临，他靠在窗边，时常觉得闷热，一阵冷风吹过，瞬间觉得冰冷入骨，格外难受。

　　张向宇半夜睡不着，就靠在窗边发呆，他盯着路灯下面，顿时一愣，看见路灯下的长椅上，张雅丽坐在那里哭泣，十分伤心地抹眼泪。

　　他瞳孔一缩，怀疑是自己看错了，眨弄着眼睛，一晃神的功夫，她就消失了。张向宇顿时觉得阴冷，浑身浮起鸡皮疙瘩，嘟囔着：“看错了，看错了。”

　　“张雅丽不是早就跳楼自杀了吗，怎么可能是她……一定是看错了。”

　　张向宇又住了两个月的医院，腿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他时常可以拄拐杖行走，也在医院的后花园晒太阳，可他却变得疲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同病房的人也说，经常在半夜看见他梦游，连医生都说：“你最近的睡眠是不是有问题，黑眼圈怎么这么重，要多注意休息，腿才能好的快。”

　　起初，张向宇不怎么注意，直到他去医院的公共卫生间时，他抬头看向镜子时，才发现自己的黑眼圈泛青严重，整个人像饿死鬼一样，眼神黯淡无光。

　　他还是没多注意，以为只是没睡好，于是每天晚上都会多吃几片安眠药。

　　今天，张向宇吃了五片安眠药，就早早躺下去了。可他却出奇没有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还莫名心慌。他坐起来，喝了口水，手机却响了一下，张向宇拿起手机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给他发了条短信。

　　【医院顶楼见面。】

　　张向宇皱眉想了想，谁大晚上的要去顶楼见面，除了李景阳没有第二个人，但凭借他对李景阳的了解，他不会用陌生的号码给自己发短信。张向宇有些犹豫，这些年他得罪的人不少，万一小命真的没了呢。

　　他反复思索，还是决定不去，又吃了几片安眠药就躺下睡觉了。

　　到了深夜，月亮挂在半空，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窗户依旧开着，秋夜的风轻轻吹拂着。

　　忽然，张向宇猛地站起来，眼睛依旧紧闭着，趿拉着鞋朝门外走，同病房的人起夜，看见张向宇像幽灵搬走路，也见怪不怪了，自顾自的去厕所解手。

　　张向宇缓慢地走上了楼梯，直接走到了医院的顶楼，七楼的冷风，风力大且萧瑟，将张向宇吹醒了。他睁开眼就看见自己站在天台边缘，脚下是一片黑暗，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里！”张向宇声音透着颤抖，手在地上乱摸索着。

　　他轻咳嗽几声，给自己壮胆，“谁！你想搞什么！我可不怕你！”张向宇站起来，莫名胆子变大起来。

　　张向宇感觉有人拍自己的肩膀，他转身看去，黑暗之中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推他。一瞬，张向宇失去平衡，身子向后倒去，天台的微弱地灯一闪一闪的，在灯亮起的一刹那，张向宇看见了张雅丽的面孔。

　　那一刻，他瞪大眼睛，无边的恐惧将他包裹，他看见了那黑黝黝又无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风挂动着他的眼睛，不禁流出泪水，他眼神透着惊恐，张合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重物坠落地“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