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相遇是自己争取的 ...
-
薄云飞速划过天空，寂静的学院里秋风扫过，几乎没有半个人影。但是，两个男人突兀地出现在礼堂外。
灵默蹲在石雕上，他穿着油墨色的皮夹克，一双靴子把石雕踩出鼓点般的节奏。他锋利的眼睛不断扫视着周围并快速眨动，眉毛不耐烦地皱起：“居然让我们来干这种事？他们怎么不自己来呢！”他脚下的动作越来越快，最后‘啪’一声停下。
站在另一块石雕前的阿沙如看了他一眼：“总要有人出来迎接。”“我说的就是这个！怎么看我们都应该负责内场的安保吧？迎接这种活就该交给曼德那个笑面虎。”虽然灵默像煮开的水一样暴躁，整个身体却没有除了左脚以外的任何动作。他蹲在石雕上已经有几十分钟仍然稳如磐石，这个姿势让灵默别在腰后的手枪露出一个角。阿沙如沉默的眼神落在远方，头顶一片浮云飞过，阳光反射在他的项圈上让他看起来带了几分禁忌的高不可攀。
“啊，来了，终于来了！”灵默率先发现了远处的动静，他露出一个解脱的表情。
小林恩和涅斐勒随着稀疏的学生群体走到两人面前，她打量了一番不确定地开口：“请问这里是新生礼堂吗？”她看着两个高大精壮的男人在礼堂外等候时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灵默等这群新生早就不耐烦了，他抽出怀里一叠卡牌放到少女面前：“拿着。”对方的口气实在算不上愉快，小林恩又瞄了他一眼，抓起对方手里的卡牌，被灵默啧了一声：“谁让你全拿走的？拿一张，快点！下一个！”
“那你讲清楚嘛。”小林恩拿着牌嘟囔，偷偷瞪了男人一眼。谁料男人就像背后长了眼睛，突然转头，小林恩连表情都没来得及收回去。她像是被野兽盯上飞速地眨动着眼睛，还是下一位同学的呼唤声才让灵默回过头去。
“我是25，你拿到的是什么？”小林恩把自己的牌给涅斐勒看，对方把牌翻开露出一个“42”。“这些数字有什么含义呢？”小林恩不解地站在原地等待牌被发光。
灵默什么也没说，跳下石雕就和阿沙如往礼堂大门走去。一群学生像小鸭子似的跟上去，对礼堂内漆黑一片的景象傻了眼。小林恩心想，完了，什么都看不见。只要进入黑暗，她的眼睛就会像坏掉一样彻底失去功能，因此小林恩十分恐惧没有亮光的夜晚，连睡觉都要拉开窗帘。不知哪里射来的暗红色的灯光将空中照出一团红雾，小林恩抱着侥幸心理低头，脚边果然没有任何光源。
灵默和阿沙如走得很快，催促声一响，身后的学生们浪潮般挤开小林恩涌上前去，小林恩几乎立马就听不清他们的脚步了。涅斐勒去哪里了？小林恩摸不到她的手，自己一个人呼喊道：“等一下！等一下！我看不见！”她向两侧摸索着空气中的墙壁却什么也够不着，无论面朝何方都是黑暗。这种一望无尽的黑色让她将自己的喘息声听得一清二楚，连一步也不敢踏出，抽着鼻子回头却被漆黑再次笼罩。少女手心一阵发凉，无助地立在原地几乎要哭出来：“涅斐勒，你在哪？我看不见你。你等等我嘛，我找不到路了。”涅斐勒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林恩一边摇头一边嘴都在抖：“不行，真的不行，我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带着咳嗽的气泡从她鼻腔中冒了个头，小林恩的呼吸忽强忽弱，舌面一片干燥。
只有我一个吗？有人能帮帮我吗？我想回家，我不想待在这儿了……我不想来温图了，我不喜欢温图。我本来眼睛就不好，灯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他们干嘛弄这种奇奇怪怪的开学仪式啊？就正常的发个言不好嘛？好累，好冷，算了，我就在这里待到仪式结束吧，总会有人开门吧？小林恩固执地站在原地，张着棕色的眼睛停止了思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放空思维看着虚空里一片漆黑，好像自己也成了一团失去身体的雾。在黑暗中，一切都被放大，唯有时间近乎永恒。她在心里默数到第一百个数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突然靠近。
“你朋友在哪呢？她叫什么？”有个陌生的男声问。小林恩四顾茫然，分不清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林恩。别着急，应该就是这里。”另一个她从未听过的男声回答。涅斐勒在黑暗中提高了嗓门，像是害怕自己的声音被淹没：“林恩，林恩，听到我说话吗？你在这里吗？”对方的声音很沙哑，小林恩先是愣了两秒，这才重启自己僵住的大脑。她往前挪动了一小步：“涅斐勒？我在这里，我还在大门口刚进来的地方没有动。”涅斐勒松了口气，咳嗽了一声：“林恩，你别怕，你左手边应该有一条路，你摸着墙往下走。”小林恩无法思考，被黑暗吞噬的恐惧让她连连摇头，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我摸不到墙，我找不到！涅斐勒，你过来，你过来帮我！”“我看不到你在哪里。”涅斐勒眼前也是一片迷雾似的黑暗，她担心地都要叹气了。小林恩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她左手胡乱地摸索着空气，放弃似的一撇嘴，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哎……”她似乎听到涅斐勒懊恼的声音。
都这么近了你还不愿意来找我，行了，反正也不差我一个，你们自己回去吧，别管我了，我不走了！温图学院干什么把这里弄得这么暗啊！不知道我什么都看不到吗！小林恩生气地抹着眼泪抽抽搭搭，越想心里越窝火，一股子无名的怒气让她朝虚空踹了一脚。
“嘶——”对方疼得弯腰抱住了自己的小腿骨，原来两个男生已经走过来找她了。另一人倒是没被踢中，更加确定了少女的位置。小林恩只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开口：“找到了。”她伸出自己的手去触碰，摸到一片羊毛的质感。是谁？少女疑惑地上下其手，好高的个子。她胡乱摸索的手很快被对方干燥温和的大手握住，那人牵着她向前走去。小林恩才迈开一步就用力拽停了对方：“慢一点，慢一点，我怕有台阶——”“没台阶，你放心走。”之前被踢中的少年站到她另一侧搭住了她的肩膀，语气坚定，“我和你站一排，相信我，有台阶我先摔。”
小林恩像是刚学会走路似的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过了拐角与涅斐勒相遇。涅斐勒松了口气提醒他们去追前面的人，牵着小林恩的少年回应了一声，牢牢把少女的手包裹在手心。他一迈开步子，小林恩就被迫小跑起来，涅斐勒和身后的少年见状也开始跑动。地上不知道铺了什么材质，小林恩深一脚浅一脚一路惊恐地碎碎念。凉风打在她的脸上，她只听得到自己跳动的心脏声，在无边黑暗中对未知的恐惧因为三个算不上朋友的同龄人渐渐被抛到脑后。她紧张到出汗的手终于松开了一点，主动迈开步子向前奔跑。少年少女追赶着不会停留的大部队，红光从他们奔驰的身影上打过，但小林恩的脸上再无之前的惊恐和退缩。
头顶绿色的指示灯亮起，白光晃得她闭起眼睛。不等她惊喜欢呼，就像挂坠上的绳扣断裂，一直拉着少女的手突然松开了。强烈的遗失感让小林恩心里一紧，不顾强光睁开眼朝前伸出手。
“喂！等一下！”
她曝光过的视野刺目地疼痛，眼睛一酸低下头去洒出两滴泪。小林恩连忙眯着眼抬头，周围的一切逐渐清晰——她只看到涅斐勒的背影。人呢？她茫然地转头想从人群中寻找少年，对方却像一滴水流进了大海。我……还没道谢呢……他怎么就走了？少女说不出自己为何如此在意和委屈，她为何被少年握住手会感到安心？
“终于出来了！”身后阳光的嗓音让小林恩突然回过神，对方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哦对，还有一个，他一直推着我往前走。小林恩把逃出通道后的种种情绪都寄托在对方身上，微微弯腰鞠了一躬：“谢谢你，多亏你来找我。涅斐勒，你和他们认识吗？”
涅斐勒清了清嗓子：“通道里实在是太黑了，我发现你不见后想要回头，但所有人都在往前跑。我喊了一圈‘我的朋友找不到了’只有他们俩停下跟我回去。”当时的情况远比涅斐勒描述地过分，她着急地想要有人陪同去寻找丢失的小林恩，身边之人却像冷漠的鬼影一个个飘了过去。他们拒绝帮助并恶语相向：“谁让她自己怕黑不肯走过来的？这种人让她一个人待着呗，又不会死？别打扰大家前进！”涅斐勒的嗓子都要喊哑了，无助地大声喘息，抹了一把脸心灰意冷地回头。这时，是他们——这两个素不相识的少年——在黑暗中逆着人流跑到涅斐勒的面前，喘着气告诉她自己愿意陪她去找人。他们互相连对方的模样都不知道，却毅然决然地抛下重要的开学仪式返程去找一个陌生人。
小林恩心里叹了一口气，更觉得两个少年难能可贵。她伸出手去和少年相握：“谢谢你帮忙，我不是怕黑，我只是在黑暗里看不见所以不敢乱走。我叫林恩，她叫涅斐勒，你叫什么？”
少年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他回握了一下开口：“海……”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灵默的大嗓门和学生们移动的步伐声中。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相遇是自己争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