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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如果要霍冕为他自己下一个定义,那么霍冕会觉得,他应该是比较不那么纯粹的享乐主义者。

      无论是父母双亡的那一天,被送入孤儿院的那一天,还是被霍家收养的那一天,霍冕心里所想的,也无非就是自己今后的日子会不会比之从前好过一些,快活一些。

      在自己短暂的人生中,霍冕其实已经做过大大小小很多的决定。

      他曾经有过一次被收养的机会,想要收养他的是一对幸福相爱的年轻夫妻,他们似乎对领养对象的要求不高,于是院长就决定把应该是最难出手的霍冕送出去。

      即将被送走的前一天晚上,彼时还被叫做“霖霖”的霍霖跑到他的床边狠狠大哭了一场。霍冕被他哭得头痛,当天夜里他原本就只想好好地睡一觉,无论明天是否会被收养他都无所谓。

      毕竟那对年轻夫妻衣着简朴,看上去并非什么有钱有势之人,他们来领养孩子的目的也只是因为其中的妻子有生育的困难,大概率无法生出自己的孩子。

      被领养到这样的家庭中,哪怕现在两人看起来都慈眉善目,但未来的日子估计十有八九要被这两人磋磨使唤,所以他们才根本不介意霍冕的年龄过大,在他们俩那儿生活,估计比起孤儿院也不一定好上多少。

      而且霍霖哭得实在是太让人心烦了,一心只想睡个安稳觉的霍冕一把把人揽上床,将哭包的脑袋重重地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我明天不会跟他们走的,”他拍了拍霍霖还如筛子一般抖动的后背,“现在,给我睡觉。”

      “真……真的吗?哥哥?你说的……”霍霖还不依不饶地想要追问,霍冕捂住他的嘴,用另一只手在被子下面跟他勾了勾小拇指,“是真的,我向你保证。”

      “所以现在,给我睡觉,小鬼。吵死了。”

      于是隔天,霍冕果真如他所说的一般拒绝了那对夫妻,他甚至说出了一些相当刻薄的话,以此来拉低这两位对自己的观感。而最后事情的结果也一如霍冕的预料,他挨了一顿院长的打,那对夫妻收养了另外的孩子。

      霍冕至今还记得那个被收养的男孩趾高气昂地撞开他的肩膀,被他所谓的“爸爸妈妈”牵着手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样子。

      因为被收养的缘故,那男孩生平头一次穿上这么光鲜亮丽的新衣服,他高昂着头,摆出一副骄傲得不得了的样子,衬托得站在边上面黄肌瘦的霍冕和紧紧挨着他的霍霖更加像两个小乞丐。

      霍冕被他撞得一歪,彼时还个子小小的霍霖连忙扶住他,转头就龇牙咧嘴地想要回去找那个不礼貌的家伙算账。还是霍冕拉住了他,他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摸摸霍霖的脑袋就算是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

      霍霖虽然眯着眼享受着哥哥的抚摸,但嘴巴上还是不饶人。他吸了吸鼻子,对霍冕说:“他身上臭死了,他们一家子都臭死了。像死人一样。”

      霍冕听得有些惊讶,他弯下腰又摸了摸霍霖气鼓鼓的小脸:“你上哪儿闻过这种味道啊。”

      霍霖明显对哥哥的抚摸很受用,他捧着霍冕的手,用脸蛋紧紧地贴着,只有嘴上还哼哼唧唧的,“我瞎说的啦,哥哥。”

      霍冕重新站起身,牵住霍霖的小手,打算趁着这会儿,那些大人们都忙着办理领养手续,他跟霍霖偷偷溜出去,去附近的小卖部里买点汽水喝。

      霍霖的运气老是很好,拧开的瓶盖里总是刻着再来一瓶的标记。不过多出来的那一瓶他们也不会带回孤儿院里去。

      霍冕对那个地方没有什么情感,他早早地就盘算起什么时候离开那个鬼地方,无论之后是自力更生也好,沦落街头也罢,但总比永远留在那儿好。

      他跟霍霖平分着喝完了最后一瓶汽水,然后踩着落日的余晖往孤儿院走。霍霖总是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但这也不妨碍他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喋喋不休地跟他的哥哥说话。

      “哥哥,你还记得我之前捡到的那只小鸟吗?”

      霍冕稍稍回忆一下,就想起了那只翅膀受伤而被霍霖捡回来的小鸟。

      “记得。”

      “它后来不是死了嘛,被陈琦他们烧死了。”

      霍霖其实很爱护那只小鸟,他原本想给它取名叫做“绵绵”,掩藏着的心思不言而喻。但后来他又放弃了这个名字,因为他说,这个世界上能叫这个名字的,只要有哥哥一个人就可以了。

      于是那只鸟没有了名字,霍霖就只会“小鸟,小鸟”地叫着它。

      但没过多久,那只鸟就死了。它尚未好全的翅膀被天性残忍的恶童点着了火,很快就被烧死了。

      霍冕知道的时候霍霖已经跟罪魁祸首打起来了。他那时候年纪还很小,个子很矮,打架全然占不到什么优势。但他脑子灵光,又无所畏惧,先发制人地用石头砸破了对方的脑壳,于是就顺理成章地压在对方身上,用他的武器一下一下击打着对方的面孔。

      他周遭的戾气恐怖得不像是一个小孩能够散发出来的,直到霍冕姗姗来迟,他的出现终于让情绪失控的霍霖冷静下来。霍冕把他从对方身上拉开时,霍霖还忍不住踢了对方两脚,然后一字一顿地跟人说:“别管他叫绵绵。”

      霍冕一直觉得霍霖脑子有点不正常,如今看来更是如此。他以为霍霖是因为对方杀死了他的鸟而暴怒,结果居然只是因为对方把他的鸟唤作“绵绵”。

      很荒诞的脑回路。霍冕想。

      而那个被霍霖揍了一顿,从此记恨起他们俩,在之后的日子里处处恶作剧使绊子的,正是今天被领养走的那个男孩。

      “那天我揍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身上有股臭臭的味道。应该是我的小鸟死了之后附身在他身上,所以有一股死鸟的味道吧。”

      霍冕垂下眼看了看说这话的霍霖,对方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抬头来冲他笑笑,眼睛亮晶晶的,全然没有觉得自己说的那番话有多恐怖。

      “可能吧。”霍冕听见他自己这样回答。

      所以在这个孤儿院里只有霍霖跟他相依为命也不是奇怪的事。

      霍霖对于除他之外的一切,要么无知无畏,要么睚眦必报。而霍冕自己,则是对全世界的漠不关心,冷心冷情得厉害。

      他们俩其实相像得很,根本就是一类人。

      再次得到陈琦的消息,是他的死讯。前来进行案件调查的警察登门拜访,带来了这个令人惊愕的消息。

      陈琦死于非人的虐待,一切证据直指收养他的那对夫妻,警方调查了一下他们收养的程序,确认没问题后就很快离开了。

      但是陈琦的死讯还是很快就在不大的孤儿院里传开了,听说了消息的霍霖发出几声清脆的笑声,他说:“你看嘛,哥哥,我说什么来着。”

      他俏皮地朝正在看书的霍冕眨眨眼,霍冕倒是并不理睬,只是手下又翻了一页书。

      “哥哥,”霍霖不依不饶的,“你听见我说的了嘛?”

      “听见了,”霍冕冷淡地回答道,“你以前说他身上有死人味,今天他果然死了。你说的不错。”

      霍霖闻言果然又高兴起来了,在霍冕面前他好哄的很。他又笑了起来,笑声像是清脆的银铃,在寂静无声的孤儿院上空回荡。

      神经病,霍冕想,他是,我也是。

      而现在,这两个被霍家收养了的神经病,就在昨天夜里上了床。在名义上,他们甚至还有一层兄弟关系。

      霍霖醒过来时刚刚才早上七点,他的生物钟一向准时,此时距离他上班还有两个小时,应该是他去晨跑的时间。

      但是今天的霍经理决定请一天的假,毕竟昨晚他刚刚跟自己的弟弟上了床,虽然不确定他们的父母知没知道,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横看竖看,都是个大麻烦,需要一点时间来解决。

      好在昨晚失去了理智的不是他,作为上位者,即使是第一次,霍冕还是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力道,所以今早醒来留在霍霖身上的青青紫紫倒不是很严重,脖颈之类容易暴露的地方也都没有留下太深的痕迹。

      如果想要掩藏这一晚上的话,他能把一切都能做得几近完美。

      跟自己名义上的弟弟上床的感觉其实也还可以,霍冕本身不是很重视生理欲望的人,但他挺喜欢控制别人的。

      他喜欢他人的臣服,崇拜,低顺下去的眉眼,和跪拜的膝盖。

      而霍霖,全都可以做到。

      他还能做得更好,从人退化成为一只被驯服的狗,让他舒展便舒展,让他收缩便收缩,他的眼里饱含着欲望,但是这欲望又让位给了迷恋。霍霖的嘴张张合合,那些液体一点一点地从他的嘴角淌下,他的语句破碎,磕磕巴巴的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或者他其实也并不想说话,他只想沉溺,沉溺在这场星爱里,沉溺在霍冕的怀抱里,沉溺在这个大胆的桃色夜晚里。霍冕俯身,听见他断断续续地喊他:“哥哥,哥哥,哥哥……”

      于是霍冕想,如果有朝一日霍霖的大脑退化到婴儿的阶段,他应该还是会说这两个字。

      哥哥,哥哥,哥哥……

      他的眼泪淌进枕头里,在白色的枕套上留下一点深深的水渍。

      霍冕低头,吻上他喋喋不休的嘴。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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