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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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种感觉，我们再也回不了家了。——多萝茜·《绿野仙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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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淑惠的孙子真可怜...”隔壁赵婶坐在早点摊前啃大饼，喝了口豆浆，同老板絮絮叨叨，“我听说他昨儿去求厂里，那边三言两语把他给打发了，”
“怎么打发的，”老板埋头炸油条，拾起客人留下的毛票扔进抽屉里，颇有兴趣地问，
“还不是让他回去等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在忽悠他，”赵婶笑着叹气，“厂里效益不好，又换了个一毛不拔的厂长，还能指望丫拿钱出来？做梦吧！”
老板无奈地摇头，眼神怜悯又调侃。“不跟你扯了，”赵婶喝光最后一口豆浆，抹抹嘴放下钱去开自行车锁，“这阵又闹着下岗的事儿，够他们头疼的，”腿一抬跳上车子，右手不停拨动车铃，一路扬长而去。
沈耀华坐在角落背对旭日暖阳，母亲让他去买五根油条回家，正等着老板现炸。“好了，要放一块儿么？”老板夹起油条，随手拿了个纸袋，见沈耀华愣着不动，又提醒他，“沈耀华？这油条要不要放在一块儿，”
“喔，好，”沈耀华回过神，点头答应。
路上经过纺织厂，生锈的铁门后边依稀可见几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围拢在楼道处，嘴里喋喋不休着什么，时而愤怒，时而悲伤。他听父母谈起过，厂里要改制，国有企业私有化，必须淘汰大批员工，这种时候谁又顾得上关注一个将死的老人。
离毕业还有一年，以自己的成绩考上市里的一中完全没问题，而李锦文大概真的会去念职高。他曾以为那便是最坏的结果，却未料到再这样继续下去李锦文连职高都念不了。所有症结的矛头全都指向一个，没钱。
恍恍惚惚走回家，只有父亲在，他让沈耀华把油条放进橱柜里，晚些时候再吃。交代完又披上外套急匆匆出门了。独自坐在狭小卧室，沈耀华翻开假期作业，提起笔木木的看着繁乱题目，脑子里始终一团糨糊。
忽然耳边惊起一阵东西摔碎的声音，沈耀华条件反射飞奔到阳台，远远看见纺织厂的职工们已经开始暴动，手里搬起花盆椅子之类的东西，撞开了一众领导的办公室，又骂又砸。一个瘦高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人慌乱的扎进人堆里，随着他们推推搡搡往楼上跑。
沈耀华暗骂蠢蛋，这会儿去凑什么热闹！双脚却不听控制般疯狂往聚众处赶去，他知道这事儿的利害关系，一旦有人追究下来，还不定怎么定性呢。
“李锦文！！！”隔着铁门，沈耀华扯开嗓子叫他，“快回来！”
二楼攒动人群中有抹身影挤到阳台处往下看，朝沈耀华挥了挥手，看样子还想跟着大人们继续。
沈耀华急得直跺脚，“你回来！！别去！！！”警察一来就晚了！
两人遥遥相望，沈耀华看见李锦文闪烁的眼睛，他懂，这是那人最后的希望，说服不了厂长拿不到钱，李奶奶大概撑不过这个月。猛地一脚狠狠踢在门上，指尖突如其来的痛感逼回快要夺眶的泪水，沈耀华嘶喊的声音带着哭腔，“李锦文——你不能去！快回来啊......别去，”
铁门再次开启，李锦文满身狼狈站在沈耀华面前，一语不发。
呼啸而来的警笛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静，沈耀华踉跄起身，抓起他的手往小巷里躲。等确定距离事发地点足够远，才停下狂奔的脚步。回过头却见李锦文死死咬着嘴唇，豆大泪珠一颗颗滑落，哽咽声断断续续泄了出来，委屈而绝望。
“我奶奶...医生说，如果再不交费，”悲悯哭泣喷涌，李锦文跪地抱头，“就真的救不活了......”
沈耀华也跟着跪下，用尽全力抱紧他颤抖的身子。“如果转院呢，送到市里的医院...还有救吗...？”声音轻轻落地，沈耀华靠着他的头闭上眼睛。
李锦文摇头，哑声说，“不知道，”
明明是白天，却仿佛黑得没有尽头。
那群闹事的人果真一个不落通通被带走，纺织厂损失不小，一众领导吓得连家都不敢回，生怕哪个亡命之徒找上门去跟他们鱼死网破。于是原本就不大的警局抽调了一批小干警挨家去守着，以防不测。
那晚沈耀华没有回家，他随李锦文去了医院，也见识了护士们冷嘲热讽的功力，旁敲侧击念叨着床位紧张，还有人......云云。
李锦文倒似一点儿都没听进去，始终守在李奶奶床边拉着老人的手。夜里熄灯时候李锦文把唯一的一条凳子让给沈耀华，自己在地上铺了张报纸盘腿靠墙，准备就这么将就一宿。
“你靠我腿上，墙太凉了，”沈耀华把腿伸过去让他倚着，俯下身子枕在床边。
轻浅鼻息如羽毛一寸寸撩拨心间，沈耀华想起黑脸的话，幽深瞳仁猝然紧缩，或许...不会被抓到也说不定。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