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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生死只在刹那间 ...

  •   太阳穴突突地跳,恍惚间,我感到头疼得不行,眼前尚是一片漆黑,一道清朗冷然的男声率先传入耳中。
      “你果然来了。”
      “嗯?原来是你小子,来抱……这样啊,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我听见自己的音调由高转平,难掩浓浓落寞。恍惚了一瞬,视野忽地明亮起来,我看见一个人正站在面前,似是个男子,白衣飘然,离我很近很近——他正用一把剑指着我的喉。
      只要脚下稍稍向前半步,或者手腕向前微微一送,我不认为我能逃开。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我从第一视角看见,自己向那人张开的双手正慢慢垂下,巨大的悲哀顷刻间笼罩了我,像一种古老的诅咒,我明明只是这场梦境的第一视角观看者,却感到心中被硬生生地抉去一块,空落落的,不由自主也生出些真切的悲恸来。
      这个未有结果的拥抱,我已经在梦境见过了无数遍,却始终没能对此习惯。
      可最让人难受的是,我始终看不清那人的容貌,最后的画面里,我倒在地上,以极低的、贴近地面的视角看着那人垂手而立,他就静静地站在我的身边,再也不发一言。
      又是一瞬恍惚,画面全暗,唯有一句断续不全的话在脑海浮现——并不是“听”见,而是直接出现在脑中的“意念”。
      “……天淇……危险!”
      哗啦!
      我惊醒起身,微微喘着气,有些慌乱地快速扫视四周。
      天色黯然,树林阴翳,城市彻夜的光亮在山林之外若隐若现,这里是凡花市的后山,夜间山下有保安巡逻,一般来说并不会有人靠近。
      还好,只是梦而已。我的视线落在倚树熟睡的少年身上,确认安全后才放下心来,转而对自己这梦境感到有些恼火。
      我本一直以修炼代替睡眠,因为这样就不会入梦,但这次一连蹲守了三天,就算我是术士也有些吃不消,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被我的动静吵醒,少年揉着惺忪睡眼,含糊地开口:“师父?他们来了?”
      近日总有一群杀手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干脆反其道而行之,故意露了些行踪线索,提前来这无人后山反蹲守,可惜一连蹲了三天也没见到人。
      想起刚才那场噩梦,我有些心烦,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手感很好:“无事,你继续睡吧。”
      他眯着眼应了一声好,沉寂了片刻,在我以为他睡着的时候又冒了一句:“要动手的时候记得喊我啊,别又丢下我自己跑了……”
      “好好好。”我应着他,目光转向静谧的城市,开始继续思考那个梦。
      那个梦究竟意味着什么?
      自从捡回小天淇,无论我在何时何地入睡,必定会进入这个梦境,无论采取什么措施都无法改善,扰得人烦不胜烦。
      如今已过了十多年,一直如此。
      尤其梦境最后的那句话一直令我十分在意,像是某种危险预示,我曾请占卜师朋友帮忙占过这个梦,可她给的回复也让人难懂。
      她只对我说了一句话:“这一次,你还是不肯放弃吗?”
      为什么是“这一次”?
      放弃什么?
      我不明白。
      再多的解读她不愿说,我也无法强求。
      但我知道,占卜师作为众多术士职业中最神秘的一类,她们越是不能说的事情就越是重要,她的闭口不言至少证明了这个梦并非空穴来风。
      ……天淇……危险。
      一句话,像心头悬刺。
      那一年,我在整整几晚辗转反侧后作出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以保证天淇的安全为先。
      不仅是因为我很喜欢这个小家伙,也不仅是因为我的系统任务要求我收养他。
      让我做出决定的关键在于,梦境最后的那个声音是我自己。
      ……
      翌日晚,夜色渐浓,恶意将出。
      本就萧条的街此刻更是荒凉,只有路灯,落叶,和我。
      刻意往下按了按帽檐,我向身后瞄了一眼,只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又想起今日傍晚的那名女子——当时我见她跪在路边,凄凄惨惨着实可怜,便施舍了几分小钱。
      三天未果的蹲守,让我不得不换一种方式进行这场反杀。
      我早就知道那乞讨女子与杀手是一伙的,凭借我留下的随身钱币,他们完全可以对我做到实时追踪,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眼下,我可以清晰地感知道他们身处哪个掩体,也知道他们的实力底细。但碍于《国际术士管理条例》,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
      转过头,我若无其事地沿着人行道向前,心里默默盘算着附近地形,脚步一错,转身走进一栋居民楼,那些人也接连跟了进来。
      真是一群烦人的老鼠。
      此片区的楼盘老旧混乱,天台参差,楼与楼的距离远近不一,但对我与我身后的老鼠们并不构成阻碍。
      黑影闪过,掠起一股劲风,继而听得几声窸窣,几道黑影紧咬其后,但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跟踪者与我都默契地绕开监控,一前一后高速行进了数公里,眼瞧着周遭的楼房高度开始上升,这片我很熟,再往前就是城市公园,分神看去,已遥遥可见湖波荡漾,彩灯斑斓。
      通常来说,如果想做一些不愿为人所知的事,小树林这种地方很合适,真巧,公园湖畔绿化不错,植有大片密林。
      脚下加速,天台老旧的水泥边缘转瞬即至,几根弯曲的钢筋栏杆象征性地拦在上面,我没有丝毫减速,用力踏弯了栏杆,张开双臂,自八层高楼一跃而下。
      砰!
      空调外机发出一声金属脆响,我想起了夜行的野猫,此时我的姿势或许与它们别无二致,思绪飘忽,身法并未减慢,辗转腾挪间,整栋楼的空调外机与防盗栏顶棚都成了我的落脚点,十秒后我已冲进树林,遁入黑暗。
      但,有自信来追杀我的人,也绝不会被这简单的地形阻挡。我们之间的距离完全没有一丁点减少,在我止步于湖岸草地的两秒后,那帮人出现在我身后。
      我背对着他们,只瞧那清风入夜,湖面微漾,甚至吝于给追者一个眼神。这里的林园设计确实不错,湖光山色,树影婆娑,舒适得很。
      为首一人见我突然停下,没有冒进,谨慎地抬手示意,身后两人见状,当即拿出各自武器摆出防御姿态,其中一人手上拿的是根细棍,口中以极快的语速念念有词,抓紧时间挥动法杖为己方施法。
      这种形制的武器源自西国,如今虽然在全世界普及开来,使用者依然以西国术士居多。
      慵懒转身,我抬眼细瞧那为首男子,隐约能看见他的右脸有一道极狰狞的伤疤。
      “西国人?”
      男子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默默伸手摸向了腰间的武器,另两人各自念叨着咒语,手中武器皆是光芒一闪,黄绿两色能量团凝聚在二人的手中,显然已经蓄力完成,只等为首男子一声令下。
      我叹了口气,自嘲道:“还真是被小瞧了啊。”
      “雇主并未小瞧你,烬夜。”男子突然开口,一支枪在他掌间转了一圈,下一刻,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我,“否则也不会专门雇我来。”
      “哦?你谁啊?”我顺口嘲讽一句,并不在乎答案。
      男子不言,默默举起枪,另两人则以武器指向掌中托举的能量球。
      这一战,一触即发。
      “等等,容我问最后一个问题。”我举了举空空如也的两手,对方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个女人其实是临时抓的人吧?”
      男子冷笑着,语气中略带讽刺,持枪的手稳如磐石:“烬夜阁下还真是如传闻中一样矛盾,区区草民,您自己手中就已经有无数亡魂,我们这零星一条,又何必过问?”
      我懒得与他辩论:“到底放没放人?”
      “您当我们是慈善机构?”
      “很好。”我的语气带笑,眼神却飘到了别处,“总会有人帮她报仇。”
      说了半天废话,男子心头没来由腾起一股怒意,只认为是对方根本看不上自己的实力:“阁下可真有本事,把伪善做到连自己都骗,我倒要撕了你这张脸皮,看看你的真面目是什么样!”
      “动手!”
      术士之所以能撼动天地,力压万灵,不仅在于能以己身发招,更在于能融万法于死物。
      器械无灵智,亦能入术法,这三人造诣不低。
      但我抱起手臂,歪头看着他们出招,只是笑。
      持法杖的杀手似乎只是个辅助,早已备好的数种增益类术法无须吟唱,直接赋予二人身上,几种颜色的光团没入他们体内也只是瞬息的事情而已。
      一声枪响,一道剑光,无尽杀意刹那间封锁全场。
      那颗子弹所附加的水系能量实在是锋芒毕露,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名为水刀的工业技术;持剑的杀手此刻已然失踪,比起附魔子弹,那道剑光才让我真正感到了压力。
      目前我的实力尚未恢复,任何一招命中,都能让我灰飞烟灭——但我依然没动。
      光芒大盛,至纯至亮,枪响剑鸣的瞬间,我微笑着,但看三人身后一道青芒骤现,如无罅飞光横切而过。
      子弹拖曳着蓝色尾芒,流星似的划过我身旁,转瞬即逝,在那道青芒的影响下,弹道自出膛之时就已偏离,遑论命中目标。
      至于那名剑客,在试图移动身体的那一刻就已崩裂成数块,他的剑术其实很不错,我感到有些惋惜。
      如果再给他十几年,说不定真能在术士界混得声名鹊起。
      夜风无声地掠过,脚下的草地饥渴吮吸着黏稠液体,嫩芽蛰伏于泥土之下,得以汲取三条生命带来的丰沃营养,终有一日会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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