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岛驯狼记》秋心响

90、第 90 章

　　凛起初以为原启的失踪是柳请夏因备受冷落而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撇下看似歇斯底里的请夏，若无其事地回了闲府。

　　夜深了，街对面的原府内依旧灯火通明，凛不由感慨柳请夏为了博取瞳的注意，可真是大动干戈，无所不用其极。看到柳请夏这样极端且无谓的挣扎努力，凛不由对她心生怜悯。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凛被屋外一阵喧哗吵醒。凛有些不耐烦地哼哼两声，习惯性地伸手抱住枕边人，将脑袋埋入他怀中，似在这个安心的港湾中，她便不会被外头的吵闹声所扰。

　　道闲也被声响吵醒，被凛的头发挠得有些痒，宠溺地笑道：“得起床了，小懒虫，外头怕是有什么状况。”

　　“不管，我想你了。”凛懒声撒娇道。半年前道闲回京都后，被衍儿派了建设城外军营一事，需时常在城外留宿。短短两日不见，凛已甚是想念，迷迷糊糊地开始逗弄起来。“昨晚回的么？怎么没叫醒我？”

　　昨夜归家时夜已深，道闲并未舍得叫醒在睡梦中的凛。此刻他对怀中人亦是思念得紧，被她微微撩动，便已精神大振。自他们开始亲密无间的生活已过去了近一年，可时间并未磨灭他们对彼此探索的浓厚兴趣。

　　可没过一会儿，独属于七海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二人的亲昵。七海在门外焦急地唤着凛的名字，得了回应后又道：“亓平大人带了人来搜闲府。”

　　兴致正高的凛有些不舍地松开了道闲，起身匆忙收拾。如今凛听到亓平的名字已不像早年间那般警觉。亓平与道闲共事颇久，二人合作得很是顺畅，相处融洽，私下里亦往来频繁。

　　出了内院门便撞上了已恭候多时的亓平。他以公事公办的姿态一本正经道：“原启下落不明，据闻最后一次被目击是在闲府。眼下尊议会长的命令搜查闲府，还请副议长和夫人放行。”

　　寻了一夜都未能找到原启的踪迹，凛这时才意识到原启的消失或许并不是柳请夏的无理取闹。凛虽问心无愧，可大清早这样唐突的搜查请求还是让她颇觉不满。“还请尽快搜查清楚，证明闲府上下与此事无关。”凛说着让至一旁，做出了放行的手势。

　　亓平手下二十来人似是走过场般匆匆进出院内的屋子，简单查看后即刻退出。亓平拱手道：“还请闲大人，凛夫人以及府中众人随我去一趟光明殿。”

　　院中的仆从大多是道闲从余末城带来的老人，与原氏柳氏均没有交集，绝不可能掺和到这种事中。可凛想到瞳失子的心焦，便没有为难，无奈应允了亓平的请求。

　　柳请夏和原启的嬷嬷虽一口咬定孩子是在闲府中消失，可即便被灌下了寻真药，二人都没能说出原启具体在何时被人带走，也描绘不出他们离开闲府时的情境，似是被人下了控制的法咒。

　　闲府众人皆是忠心耿耿，且极会看主子的眼色行事，见凛对原启退避三尺，接待请夏时也不似对待寻常客人一般热络，便无一人敢靠近请夏母子，更别提将孩子带走。不过请夏一行人离开时，带走了凛一怒之下勒令退回的乔迁贺礼，大盒小箱被悉数运出闲府，守门的侍卫未及仔细查看，也无人敢断言原启确实离开了闲府。

　　两方人就这样掰扯到了正午，却始终未有人提及府中的通路。许是白岩律对于瞳在澈逝世后立即倒戈衍儿心生不满，又许是想彻底置身事外，律并未告知从前无话不谈的旧友，府内有前往余末城的通路一事。

　　不同于近乎歇斯底里的请夏，瞳却显得异常平静，全然看不出孩子丢失的焦急心情。即便亲自问询时，瞳的态度也颇为温和，甚至于让凛感觉他有些敷衍。瞳这般反常的表现不由令凛心生疑惑。

　　问询一番无果后，道闲被匆忙打发去城外军营办事。道闲出发后不久，凛便被召去了神宫。正殿厅内仆从均被支开，唯剩衍儿和瞳二人。衍儿面带愠怒，未及问安，便将手中的一封信件丢在凛面前。

　　凛不明所以地捡起信查阅。信上原智的笔迹让她顿觉不安，信中的内容更是令她心惊。

　　原启眼下落入了原智手中，他要求衍儿破除天堺以换回孩子，信末还不忘留了一句：“感谢女儿和女婿的全力配合。”

　　凛只觉原智企图将自己和道闲拉下水的心思实在昭然若揭，她并未急于替自己辩解，只皱眉问道：“你们确定启儿在原智手中？”

　　瞳沉声答道：“随信送来的还有一块启儿随身的玉佩。”

　　凛深知父亲一向视人命如草芥，心不由一沉。“那你们打算接下去如何应对？”

　　瞳未答，反而问道：“虽然你我起了一些冲突，可罪不至牵连孩子。没想到你竟如此残忍，对我的孩儿下手。”

　　凛不敢置信地望着瞳，未及开口争辩，又听他道：“看来我先前的规劝未能奏效，你还是以你父亲的命令马首是瞻。”

　　凛只觉瞳的指责很是荒唐，回道：“信中这话显然是原智故意写下，试图将此事嫁祸给我与道闲，挑拨我们与隐岛众人之间的关系。这样明显的企图，你难道看不出来？”

　　瞳冷声道：“我无法准确猜测原智究竟存了怎样的心思，仅凭目前的证据来看，启儿确实是在闲府消失。倘若你无辜，为何上午问询期间，你没有及时交代闲府中留有一条通向余末城的通路？在余末城中，又有一条前去他界A国的通路？”

　　凛将犀利的目光扫向一旁的衍儿。衍儿心虚似地挪开了视线。凛对眼前这个处于叛逆期的女孩真是恨铁不成钢。她或许没能考虑到，她这一泄密，虽然加重了凛的嫌疑，也会让道闲背上私自往来他界的罪名，使得他在京都的位置岌岌可危。

　　当务之急分明是搜寻原智和原启的下落，可自己的盟友却消耗了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内耗。凛无奈辩解道：“倘若我有意协助原智，我何必将每次与他会面的内容都和盘托出？”

　　“母亲真将所有的信息都和盘托出了？还是选择透露了一部分以求博取我们的信任，将更为重要的信息隐匿？”衍儿的语气略显呆板，似在诵读他人之语，“原智为何频繁冒险寻你？仅仅为了向你坦白，未曾嘱咐过你替他行事？”

　　凛也曾疑心父亲找自己供述的目的，也犹豫过是否该向旁人提及他看似莫名的来访，可考虑到原智告知之事中仍有一些紧要的信息，凛仍选择悉数告知，未曾想有朝一日会被衍儿当作推断她立场可疑的证据。

　　凛无奈叹道：“我与原启的失踪无关。我没法剖开我的心向你们证明我的立场和诚意。倘若你们对我有疑虑，那不如将我囚禁。这方面瞳有的是经验。”平白无故地被人误解使得凛有些气恼，嘲讽的话脱口而出。

　　瞳冷笑道：“那敢情好。在找到启儿的下落之前，你都老老实实在余末城里待着，不许你与外人联络，也不许你再出现在京都。”

　　方才道闲忽被告知城外军营中出了状况，他不得不即刻出了城。或许那时，瞳和衍儿便收到了原智的消息，故意将道闲支开，迫使凛独自一人前来神宫面对质询，落入了此刻孤立无援的境地。

　　凛忽然觉得，她对隐岛的安危的担忧和焦虑完全没有意义。她既不属于他界，不属于父亲那一派，也终究不会得到隐岛这一边的完全接纳。此刻的她顿感疲惫，或许她应该做一个中立派，彻头彻尾地做一个旁观者，而不是被两方撕扯、排挤、怀疑，最终落入精疲力竭的境地。

　　凛不再挣扎，点头承诺道：“我同意留在余末城，我也保证不会与余末城之外的人有任何联系。”

　　衍儿尚不知晓凛受防护法咒保护一事，伸出手欲向凛下起誓咒。瞳出声拦下，语气轻松道：“不用施咒，将渊儿扣下即可。”

　　凛闻言大惊失色，继而怒道：“你已将衍儿玩弄于鼓掌之间，这便相当于拿捏住了道闲，也就等同于控制住了我，何必再拉上另外一个无辜之人。”

　　瞳坚决道：“那你就安分守己，祈祷我们能尽快寻回启儿。等启儿回来了，我再将渊儿归还于你。”

　　凛深知如今的瞳不光拿捏住了衍儿，使其对他惟命是从，也同样安抚住了大公道珏，他在内阁中的影响力已无人能及。此刻即便她反抗，也犹如螳臂当车，毫无用处。凛于是妥协道：“渊儿可以留在京都，但他必须寄养在神宫，决不能去你原府。”

　　瞳承诺道：“由道闲看管即可，不会叫他离了他的父亲。”

　　凛听出他有意强调了道闲的名字，苦笑着问道：“你是怕道闲听我的枕边风，硬要将我与他分离么？”

　　“父亲必须留在京都，我仍需他的指点。”衍儿的语气依旧生硬。

　　见衍儿与瞳二人一唱一和，显然他们事前便已商议好了这一决议，凛望着衍儿，不由嘲讽道：“你若能将你父亲的指点听进去半分，他该有多么欣慰。”

　　临走前，凛决定去探望草堂中的夕夏，请求她平日里多留个心，关照下渊儿。

　　凛未能如愿见到夕夏，满面春风的瑚叔应下了照看之事，又解释道：“自从澈离开之后，夕夏一直郁郁寡欢，前些日子她说要去外头游玩散心，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此时的凛已忘却了澈临终前和夕夏谜一般的对话。

　　凛本打算等道闲回府之后再出发，奈何瞳的手下再三催促，她留下一张便条后，匆匆进入通路，回到了余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