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宥密》想忘今生

25、第 25 章

　　看着廉倾吃什么吐什么，缪冀默默瞟一眼冀二爷，让你个坏东西贪欢放肆，看把人折磨的。缪冀把刚吐过的廉倾抱入怀里，本就软柔的人因为刚吐过，更显破碎感。这二天廉倾伤了咽喉，只能喝些流食，可偏偏银耳、燕窝这些廉倾别说吃，看见就吐，勉强能吃些粥，但一个难受又都吐了，短短二天脸都瘦的尖了，在缪冀怀里就小小一团。

　　廉倾喉咙不吃东西已经不怎么疼了，吃东西时疼，吐出来时更疼，所以他什么也不想吃，他也不饿，那天他的肚子被灌了太多，好似过了二天了也没消化掉，所以造成他很容易吐。

　　“倾倾，乖倾倾，难受就打我几下。”缪冀抱廉倾卧在蚕丝衾内，一手抱着廉倾，一手拿着廉倾手来打他自己，廉倾虚虚握拳拒绝，然后在缪冀怀里找了个最舒适的位置睡觉。

　　这二天都是这样，一直以来也都是这样，廉倾真的乖的让缪冀一次次心疼，那乖巧的样子也让缪冀一次次想撕碎入腹。每次弄疼廉倾的都是缪冀，但廉倾从没有怪过缪冀不说，还如同飞蛾，不管被烈火灼伤过多少次，看见烛火还是要扑上去一样，廉倾安于缪冀怀里的温暖。

　　缪冀拿出一颗药丸放进自己嘴里，自己吃了大半，剩一点点喂到已经熟睡的廉倾嘴里，这是九还丹，不是九种草药炼制，而是九九八十一的九，行走江湖必备，碰上中毒、受伤、体力不支、寒冷都是可以用来保命的，炼制的药材珍贵又多，对增加内力也很有帮助，是缪冀高兴了就赏赏暗卫，送送结交的武林中人的。对会武功的人来说这九还丹是好东西，但物以稀为贵，当然丹药本身炼制的草药也珍贵，缪冀和暗卫们平常当零食啃，可把炼制丹药的扁大夫气死了，可也为此缪冀和暗卫们的武功高到不可思议，江湖上流传出去却极少，一颗卖到千两银子，缪冀靠这零食九还丹收买到江湖很多人心，但是药三分毒，会武功的内力一运转，丹毒就一半消化，一半逼出体外了，对不会武功的人来说，这九还丹不适用，不然虚不受补，不知道会激发身体什么病症，廉倾现在吃不了东西，缪冀喂他三分之一都不到的九还丹补补气血，多了缪冀不敢喂。

　　抱着怀里腰都不足一握的廉倾，缪冀想他真是把人折腾过了，平常那些食补是不够的，他已经招扁大夫回来了，让扁大夫好好瞧瞧廉倾的身体状况，配些适合廉倾当零食啃的滋补丹药。

　　得到缪冀急招火急火燎赶回来的扁大夫如果知道又让炼制丹药当零食啃，肯定装死不会，他的智慧和劳动成果不是这样被乱用的。

　　廉倾被喂了药丸，睡得更安稳了，打着小小的呼噜。缪冀看着这样的廉倾，也没有什么后悔的，这是廉倾早晚必须要受的。

　　缪冀摸着廉倾那他微微用力就能折断的纤细脖子，回味着那里面的湿软紧致，附在沉睡的廉倾耳边说：“倾倾，是你引出了我世俗之欲，你就该受着”。

　　廉倾在这种受着中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年了，难得清醒还有体力就是在针绣和偷偷让缪冀抱着去看看母亲她们，岁月静好不管红尘纷扰。

　　容不悔和陆娉云更是一心为儿子修行，三天一次送到手的各自儿子亲笔书信，已经能安抚她们的一片慈母之心。

　　容不悔一身沉疴旧疾和一身伤痕，花在治疗上的时间本就多，还要为廉倾和杨容泽日日向观世音菩萨祈祷，陆娉云每天都是终日在晨昏暮鼓的安静里，如同拨云见日的更见清明，她更深思自己犯的错。

　　第一错，为一个负心人和父母离了心，父亲病重都不知道，母亲在抄家后不久突然亡故，当时风声鹤唳，听负心人三言二语下，都未曾回娘家送母亲一程；第二错，亲子年幼，领养个比儿子大的养子做嫡子，这养子还是负心人的外室子，被负心人蛊惑重养子轻亲子，让自己亲生儿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活得不如别人家庶子；第三错，放手自己的庞大嫁妆，二十年时间不闻不问，自己父母给的嫁妆成了负心人私产；第四错，对长嫂在母亲和哥哥那里受尽委屈的艰难处境视而不见，没有劝过母亲，更未曾劝说哥哥，漠视长嫂在内宅被磋磨死……。

　　这些错中第三错，陆娉云看得最开，钱财乃身外，被负心人剽窃走就窃走了，但欠父母和儿子的她心疼难忍，唯有青灯古佛日日念经，求父母往生路平顺，来世幸福美满，不再生她这样的不孝女；求儿子余生福泽绵长。第四错更是不能弥补侄儿了，现在侄儿心善不计前嫌庇佑他们母子，她只能来生结草衔环报答了。

　　廉倾母子都在各自的天地间忙得日月不分，所以都不记得廉毓到娶嘉禾公主的日子了。

　　廉毓没想到自己都快到做爷爷的年纪还能尚公主，本朝驸马不会因为尚了公主而不能入仕，所以尚公主对于贫寒出生的廉毓来说曾经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却突然降临到自己身上了，这如同乞丐得了巨款一样让人愉悦，只是自己与燕娘苦心孤诣谋算多年，眼看就能明媒正娶燕娘，一家团聚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但燕娘一向识大体，会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

　　尚了公主后对自己和儿子仕途都更有帮助，燕娘说不定也是欢喜的，毕竟燕娘爱他和他们的孩子。燕娘聪明又深谋远虑，知道什么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当年还是燕娘劝他去攀附圣眷正荣的陆家，说郎君心里有燕娘就好，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燕娘愿意一辈子做郎君背后的女人。

　　事实是赵燕娘在知道廉毓被赐婚尚公主时只有意外，没有伤心，只要廉毓爬的越高，越身份尊贵，她儿子廉慰以后才能位极人臣，现在靠着廉毓尚公主还有了个皇亲国戚的身份，赵燕娘为儿子高兴还来不及，当年选廉毓真的是她眼光好，因为廉毓，陆娉云那蠢女人为她儿子连亲生儿子都差点不顾了，还有陆娉云的嫁妆让她享受着荣华富贵，现在又来个嘉禾公主让她儿子身份水涨船高，能不能和廉毓长相厮守她二十年前就不稀罕，现在更不稀罕了。

　　赵燕娘都已经在梦想她儿子将来封王拜相，迎娶名门闺秀，子孙满堂了。至于廉毓怎么突然能尚公主了，赵燕娘怀疑也就一霎那，这些年在陆娉云那里太多的心想事成了，让赵燕娘觉得是她和儿子运气好，老天爷都在帮她们母子，陆娉云母子这种蠢人，就该困死在和尚庙和尼姑庵，只要皇后活着一日，为皇后祈福被送入寺庙和庵堂的陆娉云母子，爱皇后如命的皇帝陛下是不会让他们出来的。

　　赵燕娘知道自己儿子是一直希望看到她凤冠霞帔被廉毓明媒正娶的，现在估计会接受不了，她要好好劝劝儿子去，做出傻事就不好了。

　　赵燕娘唱作俱佳的演了一场，让廉慰更心疼自己母亲，感动于母亲对父亲的爱太伟大了，为了父亲和他，忍受着所有的痛苦，默默做着父亲背后的女人。

　　廉慰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好好努力，借着母亲牺牲幸福得来的皇亲国戚身份做踏板，将来位高权重，把母亲接到自己府里做老太君，父亲欠母亲的尊荣他来给。

　　廉家那三人的小九九和自我感动，自我得意，嘉禾公主不知道也不屑于知道，她这公主的荣华富贵都是皇家这身份给的，那皇帝兄长让她堂堂皇家公主给人做平妻，她就做，她向来明白，只要顺着皇位上坐着的那人心意来，她这公主就能逍遥快活，傻瓜才去挑战手握她生杀予夺的皇帝。

　　公主有公主府，虽然嘉禾公主是给廉毓做平妻，但皇家尊严也是要的，廉毓的脸面衍正帝懒得给，赐婚公主不过是为了命理一说而已，所以喜堂设在了公主府，朝臣都去公主府喝的喜酒，为显皇恩浩荡，衍正帝让太监送去了贺礼。

　　廉毓拜好堂就春风满面的招呼同僚，缪氏宗亲大多和衍正帝一样送来了贺礼，人都没来，这已经让廉毓非常高兴了，曾经落魄的纸墨笔砚都买不起时，他连给这些人做奴才都不敢想，现在却做了亲戚。

　　廉毓宴席上不敢多喝，清醒着到洞房，可被嘉禾公主的人拦在了房门外，连嘉禾公主的面都没见到，就听嘉禾公主身边的嬷嬷冷言冷语转述了嘉禾公主的话，驸马在外是驸马，公主给您一切体面，但在内希望廉大人莫要真当是公主的夫君，这样才能相安无事，才是皇上希望看见的。

　　廉毓当时就呆愣在了洞房门口，然后他就看见一个很俊俏的年轻男子被嘉禾公主的人带进了洞房，他觉得又羞耻又愤恨，可偏偏他什么也不敢，他觉得洞房外这些公主府的人都在笑话他，他只能落荒而逃的跟公主府的人去了给他安排的院落，那院落和廉倾在廉府的院子有得一拼，廉毓看见了也只能忍气吞声的住下。

　　廉毓站在窗前，一轮明月亮亮堂堂，却照不亮廉毓晦暗的眼，廉毓想原本以为能与公主琴瑟和鸣的自己有多天真，真是最近好事太多，儿子考取状元，自己升官又尚公主，讨厌的母子伴青灯古佛不会再见……让他真是飘飘然，失去了对事情的判断力。

　　嘉禾公主洞房都不给他入，还当着他面放面首入洞房，这是在敲打他，也是对皇帝陛下赐婚，赐婚平妻的不满，不能违抗自己皇兄，当然就来恶心他这个驸马出气，但好在嘉禾公主不想惹衍正帝厌弃，对外肯定会和他扮演恩爱夫妻的，这就够了，有皇亲国戚这身份，他就是不能更上一层楼，儿子廉慰肯定能彻底鲤鱼跃龙门。

　　廉毓想明白了就硬压下对于被嘉禾公主羞辱的不满，自古养面首的公主多了去了，那些驸马出生勋贵世家的也多了去了，不是都忍下来了，他廉毓有什么不能忍的，只要嘉禾公主对他们父子仕途有帮助，忍了又何妨。

　　廉毓脑子是想明白了，可人心不是思想能控制的，这心就是憋闷的难受，廉毓想着想着就又恨上了陆娉云母子，那对母子唯一给他带来这点好处，却让他尚了嘉禾公主这种三嫁之身的公主，还是个养面首的公主，真是废物，沾上这母子什么好事都不如他意。

　　廉毓以为他可以靠娶陆娉云官运亨通，没想到陆岚是个老奸巨猾的，压得他不能出头，幸亏陆娉云是个蠢的，三言二语让他挑拨的他们父女离心，也算报复了陆岚。廉毓机关算尽陆娉云，最后还认为陆娉云和陆家欠他的，毕竟他娶陆娉云是为得到陆家助力，陆家没有给，那他和赵燕娘不能长相厮守都是陆娉的错，他们算计陆娉云收养廉慰，让赵燕娘骨肉分离也是陆娉云的错。

　　廉毓为什么那样不喜欢廉倾，那是因为廉倾性格和长相都有点像他小叔叔 ，那个比他父亲小很多，就比廉毓大九岁的小叔叔，全家都宠着这个小叔叔，父亲更是宠爱这个弟弟，有好东西都是第一时间给弟弟，不会想到他这个儿子，可十几年的宠爱换来了什么，是廉家家破人亡。

　　廉毓家原本有良田百亩，生活也算富裕，忙时父亲和祖父也都下地劳作，可小叔叔不用，家里也会请长工劳作，祸事就起在他们家请的长工家有个童养媳，童养媳天天被长工婆娘打，长工儿子还是个丑陋的傻子，那童养媳长的在现在的廉毓看来也就一般清秀，可和丑陋的傻子一比，那美的如同青葱一样，父亲和祖父眼里纯善的小叔叔爱上了这个童养媳，在童养媳被傻子欺负时错手误杀了傻子。

　　祖父被活活气死，父亲为救小叔叔出来散尽家财，小叔叔还是死在狱中，父亲因为奔走救弟，被衙役打伤，父亲病死时家里就剩一个宅子了，廉毓母亲是秀才家小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为了还父亲看病欠下的债，给人做帮佣，累出了一身病，他也从衣食无忧的小少爷成了帮佣的儿子，被东家少爷欺负，要不是读书好，夫子惜才没收他束脩，还接济他，还给他介绍抄书，他连书都读不下去。

　　廉毓看着越长样貌越像小叔叔的廉倾，就不由自主厌恶，性格也如同小叔叔，懦弱、拎不清、还有愚蠢的善良。更重要是他不爱的女人生的孩子，廉毓不怪自己攀龙附凤，怪廉倾是他对不起所爱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