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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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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酒肆的小院里就彻底静了下来。
外头隐约传来一阵人声。
珉和没怎么搭理,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秦元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纪澈犹豫了半天还是问道:“和姐,你不会是真的想去大狱里换珉晨吧?”
珉和摇了摇头,她虽然不算很聪明,但也算不上傻。
她虽然搞不明白秦元想做什么,但是他先前可是方三的人,她要是今天真信了秦元的邪,她就可以提前给自己准备个坑,埋了算了。
“我就是想着,秦元他虽然歪理一大堆,但是有几句话还是说的很有道理。”
“什么意思?”
珉和幽幽叹了一口气,“我们到现在还进不去狱中,若是叫秦元带着,起码也能去瞧瞧珉晨他们如今是个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酒肆门外的动静大了起来。
原本只是细微的脚步声如今彻底停在了门前的石阶上,杂乱的声音叫珉和眉头一皱,却在纪澈直起身子想出去瞧瞧时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珉和对着纪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旋即拉着他轻声靠近了铺面前头。
“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外头被人敲碎,酒肆的木门立即被人哐哐的敲响。
“开门啊!你们这儿……嗝,不是卖酒吗,给老子酒!”
“他娘的,什么玩意儿!”
“哥,虎哥,快走,听说这家酒肆里头藏着杀人犯呢……”
“就是啊,哥,咱们另找个地方喝不就完了。”
“格老子的!”酒肆的木门被人狠狠踢了一脚,随后又被人哐哐敲响。
“什么杀人凶手,能有老子厉害?”
“快他娘的给我开门!”
门外的动静越发凶残,纪澈两条眉毛快扭成了麻花,眼看着就要出去将人赶走。
又被珉和一把拉了回来。
珉和原本微蹙着的眉头这会儿也松开了,嘴角带着轻浅的笑意。
在纪澈懵懂的视线里镇静地走上前去,在一片乌漆嘛黑的酒肆之中停在了被人哐哐敲个不停地木门前头。
那个叫虎哥的街痞还在外头骂街,珉和却从酒肆的门缝里捏过了一张被人折了几折的草纸。
她没有理会外头几个人的叫骂,捏着纸就带着目瞪口呆的纪澈回到了小院。
而外头那几个人也在她拿了纸离开后不久就消停了下来,人声渐渐的小了下去,这一处的街市似乎又恢复成了往日安静的模样,珉和才打开那张草纸。
纸上的字迹很是清秀,在小院昏黄的灯光下,露出了里头干涸的墨字。
“秦生已归,成平街十二号。”
“这……”纪澈指着字条半天说不出话来,显然也是没想到外面被叫做虎哥的那个街痞,居然是演的。
珉和将字条放在油灯上烧了个一干二净。
孟秋堂虽然说的不清不楚,但是她心里很明白,字条上的字都是什么意思。
成平街,不在丘盐坊的地界,同那地下赌场只差了两条街的距离,却比那丘盐坊要乱的多。
珉和笑了笑,喊过了纪澈,叫他趁着夜色往书院里走一遭。
这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日清晨,珉和在纪澈按不住下巴的眼神里走了出来。
她今日特意给自己上了些妆,整张脸苍白了几分,眼尾处透着几分殷红,两边的额发轻飘飘地垂下,淡粉色的唇珠不点自红。
手里拿着一顶草绳勾出的斗笠。
身上还穿着那日带回来的素白色成衣,整个人透着一股小白花一般可怜兮兮的模样。
只是她下一瞬做出来的事情叫纪澈彻底回过了神。
珉和拽着纪澈到了自家酒肆的墙边,踩着纪澈的大腿就翻过了小院的高墙。
另一侧是他们邻居家的小院,小院正门的位置同他们家的酒肆并不在一条街上。
院子里堆满了许多干柴山货,这家里珉和知道一些,平日里收些山货之类的,自家人也常常上山采些山货干柴。
所以珉和知道清晨的时光这家人大概率都是不会出现的。
不是在屋里补觉就是已经进了山了。
院子的另一侧是一颗光秃秃的枣树,前些时候的落雪将上头零星几片叶子也打了个干净。
珉和扒着枣树落进了院子里,带上了茅草的斗笠之后就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走了出去。
一直到成平街,街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这些人也大多没有认出从他们旁边经过的珉和,就是小半个月前晋州闹得沸沸扬扬的那桩书生杀人案的主人公之一。
成平街十二号,是这条街上最末尾的一处小院。
孟秋堂打开门见到她时很是沉默了一会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直到有人从街上路过时开始注意这边,他才从身边让开了一条一人过的道儿。
院子真的很小,一看便是单身汉的屋子。
从正院里走进去整个院子塞满了大概也就能站七八个人罢了。
孟秋堂跟在珉和身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你打扮成这幅模样,又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
孟秋堂换了一身衣服,海蓝色的双鹤织锦大氅,头上随意插了根青玉的簪子,就带着珉和往丘盐坊的地下赌场去了。
珉和一开始还以为像那样的地方大概会要多低调就有多低调,毕竟是地下赌坊,若是晋州的官衙查的严一点,这地下赌坊早该没了。
却没想到孟秋堂带着她停在了丘盐坊里头一处酒坊门口不远处的角落里,这处酒坊看着不算小,还颇有些繁华的模样。
大概是这一片坊市里最大的酒坊了。
孟秋堂轻声问道:“宁姑娘,你准备好了?”
珉和轻轻点了点头。
那孟秋堂猛然伸手拽住了珉和的手,脸上的神情也与方才截然不同。
他沉着脸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摄人,加上手背上露出来的那一截刀疤,看着便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珉和紧抿着唇,从孟秋堂手里往后拽着自己的身子。
眼中盈盈似有泪珠,看着让人好不怜惜。
孟秋堂一把将珉和拽进了酒坊。
酒坊门口端坐在那里打着算盘的一个小伙子望向门口来人,正想欢迎,就看见了孟秋堂身后不停挣扎的珉和。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同孟秋堂打了个招呼:“孟先生,这是……?”
“没什么,你不用管。”
孟秋堂板着脸孔的样子倒确实有点凶神恶煞的模样在。
那门前的伙计听见他的话讪讪地低下了头,捧着自己手里的算盘往里头缩了缩。
掀开帷布前,孟秋堂停了下来,看向伙计:“今天都哪些人来了。”
那伙计拨着算盘的手停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孟秋堂,“还是以前那些老朋友。”
“最近没什么新来的人,风声比较紧,哦,先生前几日问过的,秦生今天已经到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说完,孟秋堂就拉着珉和掀开了帷布。
帷布的后头就是寻常酒坊的模样,孟秋堂拉开了其中一个小门,里头却是别有一番天地。
小门后头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的尽头有一扇打开的木门,房间里头堆放着不少的酒坛,隐隐有酒香从里头传来,这些显然并不是空酒坛。
再进一扇门,便有喧闹之声从里头传来。
一直到快到出口的位置,孟秋堂才开始用劲,珉和也顺着他的势往后拉着自己的身子。
脸色苍白,唇角紧抿,眼尾处泛着红色还带着泪光,一看便是一副迫不得已的模样。
倒坐在甬道尽头的赌徒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就又低下了头。
青黑色的眼底昭示这些人恐怕在这个地方呆了有不少的时间了。
孟秋堂一路拉着珉和越过了外围的好几场赌桌,边上都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有些看见孟秋堂的老熟人也颇有些诧异地打量了珉和好几眼。
“老孟……这不会是你闺女吧?”
珉和本来就生的小巧,还一副苍白纤弱的模样,也不怪有几个人误会。
只是大部分跟他相熟的人都是开玩笑罢了。
“老孟,你什么时候多了个闺女。”
“你把小姑娘带来这地方,也不怕给人吓跑了。”
孟秋堂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滚犊子。”
孟秋堂一直拽着珉和拉到了一个快到角落的赌桌旁边,暗戳戳地给她使了个眼色。
珉和顺着孟秋堂的眼神望过去,看见了一个书生模样,有些瘦弱,穿着青白色衣衫的中年人,站在那个赌桌的最外围,眼睛紧紧盯着桌上博手手中的骰盅,显然很是入神。
孟秋堂经过那人旁边,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一下书生。
他本就一副瘦筋筋的模样,被高大的孟秋堂这样一撞,一下就撞到了地上。
秦生红着眼睛抬起头,刚想出口成脏,就见到了孟秋堂板着一副脸的模样,将他原先要说的话都皆尽咽了回去。
他咽了咽口水,兀自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上的尘灰。
同孟秋堂讨好地笑道:“孟博手,许久不见了。”
孟秋堂轻轻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绕过他就要离开。
离开之际,珉和还轻轻呜咽了几声,好叫那秦生听见。
果不其然,秦生犹豫了半天还是喊住了孟秋堂。
“孟先生……你们,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