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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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珉和在纪渊出现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便咬牙切齿地瞪直了一双眼睛盯着他。
他倒是胡说八道不打一句草稿,平白无故就将自己扯成他的未婚妻子,如今还叫这么多人知道,回头若是澄清起来只怕很是费劲。
要不是因为方廷玉这些方家人在场,还带着那些个不知所谓的聘礼,和那个昨日就被赶出门的管媒婆一道上门逼亲,珉和定然会叫他知道在她的地盘上跟她胡说八道是个什么下场。
而纪渊显然是看见了珉和那方看起来就要冲过来咬人的眼神了。
他只是勾了勾唇,全当做没看见,靠在门外的廊柱上,视线落到了酒肆门里那个气质温润,可眼下却略有沉色的青年身上。
方廷玉的目光落到纪渊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扯了扯唇角,“纪先生说你与宁家姑娘定有婚约,不知可有什么凭证?”
“你想看?”
纪渊的目光带了几分深意,叫人看不透。
他偏又笑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支梨花木的木簪,木簪的簪头雕着两朵粗浅的梨花,男人的手指轻轻拂过梨花花瓣上头一处细小的缺口,原本粗陋的木簪在他手里这会儿似乎也显得精致起来。
“倒也不是不能给你看,只是你凭什么觉得,你方家付得起从我手里拿东西的代价?”纪渊微微撩起眼帘,如今连看都懒得看这些方家人一眼了。
而从纪渊手中的那支木簪一拿出来,周围几个八卦的街坊立时抵着脑袋开始交头接耳。
那支木簪他们熟啊,月前还戴在宁小东家头上,如今就到了纪渊手里,这等贴身之物送予他人,说他们俩没关系,那才是真是瞎了眼了。
方廷玉的视线落到纪渊的手上,大概也是知道他们今日的盘算是落了空了。
他温温笑了一声,冲纪渊拱手说了一句:“看来是小可无状了,竟不知宁小东家已经定亲,今日多番叨扰,方某便不多加打扰了,告辞。”
“方家这家教果真堪忧。”
纪渊一句话叫原本已经走出酒肆门口的方廷玉僵立在了原地。
他面上八风不动,只勾起唇角打量摩挲着手中的木簪,“带着些无知无状的家仆跑来此处扰人清净,听闻还很是目无法纪地在这般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将一个无辜百姓打成重伤,你方廷玉……”
他扫了一眼自他说了那些话之后就退到了方家那些家仆的后面,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管媒婆,“带着一个粗鄙妇人上门污一闺阁女子的清白,方家的家教果真叫我大开眼界。”
他将手中的木簪收回了袖子里,双手揣在袖子里一副万事不过眼的模样。
可说出的话却叫人心头一惊,“想来在你方家人眼里,这大樾的法规纲纪,想来都是些不需要放在眼里的东西罢了。”
方廷玉面色骤白,在纪渊落下最后一个字时,便施施然掀起衣袍跪在了酒肆门边,纪渊的身前。
而一旁原本还有些不放在心上的方家众人这会儿面面相觑,只能跟着方廷玉跪了下来,这一处小小的街巷里头登时就挤挤攘攘地跪满了一地人。
不知晓内情的还当此处在拜什么菩萨。
方廷玉跪在地上向着纪渊的方向拱手一拜,“纪先生实在是言过了,我等都是大樾的百姓,又怎么会做那些无视纲纪的事情,先前之事委实是我方家的过错,我原也没想到家中的这些恶仆竟不顾我的意愿,随意绕人安宁,殴打百姓,至于宁姑娘,”
他停了一瞬,“我也是想着昨日那媒婆在宁姑娘门前言行无状,出口诋毁了她的清誉,这才为着保姑娘清誉才上门求亲,实在是不曾毁她清白,纪先生在上,还请明鉴啊。”
纪渊听着他一番辩白,看着方廷玉看似能屈能伸地跪在地上,哪里能不知道他肚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再开口时声音淡然,“你不必将我架起来,也不必激我,你以为我受不起你这一跪吗?”
“你要是心里不念着那些小人行径,如今就不会跪在我面前了。”
纪渊冷眼瞧着方廷玉听见他的话骤然抬起了头。
原本藏在他温和神情下的阴沉眼下竟露出来几分。
不过只是一瞬,方廷玉重新收起了面上的神色,低下了头。
刚刚那一瞬间,他似乎觉得面前这人像是一座翻不过去的高山,倒不像是一个寻常的书院先生,方廷玉一时之间摸不清纪渊的身份。
纪渊来时只身一人,身边只带着一个小童。
顶多是在走完葬仪的流程之后,又多了一个随身的侍童。
听闻他原本是在燕京做官,但是守孝三年下来,那燕京竞争如此激烈,他原本的官位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更何况燕京做官,手中有无实权是有很大区别的。
方廷玉一时想了许多,只道那谢家的老头子还是狡猾,他恐怕是知道些什么的,但最终没有同他祖父说实话。
“谢先生多虑了,我并未……”方廷玉话说到一半,长长叹了口气道,“既如此,今日在此处闯下祸事的那些家仆,我便将他们发卖出府,往后阖族皆不录用,至于宁姑娘……”
他转头起身,看向珉和,还没有说话,就听见身后纪渊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
这会儿听起来却像是嘲讽。
“方家大公子,我何时叫你起来了?”
方廷玉的脸色难看了一瞬,便立即冲着珉和的方向跪了下去,“咚”的一声跪在最上头的石阶上,只怕这回不出血也要肿上好几日。
珉和只来得及往侧边退开了几步,纪渊受得起这位方公子的跪拜,她可受不起。
回头若是方廷玉记恨,叫方家那几个商户打压他们酒肆,苦的还得是她自己。
“宁姑娘,”方廷玉冲着珉和拱手一拜,大概是心头始终藏着怨气,方廷玉已没有方才的温和,只面无表情地开口,“先前是方某无礼,搅扰了姑娘,还请姑娘原谅。”
珉和盯着他盯了半晌。
以珉和对这位方家大公子的微末了解,她心里明白他恐怕是不情愿的,如今只是迫于纪渊的威势。
或者说,他方才所说的那些话,以及他方廷玉表面的礼节和名声,要是纪渊的身份并没有他所说的那般厉害,只怕回头方家的报复会来的更加猛烈。
珉和并没有说所谓的原谅不原谅,这些事情说出来只有表面上过去了而已,至于暗地里,她是不是真的原谅了,方家人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谁知道呢。
她盯着方廷玉,还是问出了先前那番话:“方家大公子,我并不相信你口中所谓的一见钟情,你不如还是说一说,你方家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宁和酒肆只是普通的一介商户,到底有什么值得你方家费尽心思谋求算计?”
方廷玉抬着眸子往珉和眼底看了过来,珉和皱着眉头盯了回去,她始终得知道方家的目的,他们既然有所求,定然不会轻易放弃。
可她到现在都不明白方家为的什么,总不至于真的是为了给方廷均出那口子气,将书院供酒之责抢回来?
还为这个搭上方家当家夫人的名头?就为了方三那个祸害?
方廷玉低声笑了笑,虽然如今跪在地上,却依旧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轻声说道:“我并没有什么目的,此事本就是巧合罢了,”
他垂下眼眸接着道,“我父母急着为廷均寻个妻子,我不忍宁姑娘往后苦闷,这才上门求娶。”
“是吗?果真是巧合?”
纪渊似有深意的话语低声响起,叫跪在地上的方廷玉下意识往纪渊那处看去。
纪渊不知何时抬起了眸子,那双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睛却似乎洞察人心,叫方廷玉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袖子。
纪渊居高临下地望着方廷玉,再次开口,“我听闻,十一年前方家曾满城托人寻一张酒方,而那张酒方,起初不过是街头巷尾一家小铺面里头的老板,私人相赠的酒水,若是我不曾记错,那酒方,先帝私底下托了不少人问过此事。”
方廷玉紧紧盯着纪渊的眼睛,片刻之后,他便兀自站起身来,信手拍了拍衣袍上沾上的些许灰尘,“纪先生说笑了,你也说了那是十一年前的事了,与今日求亲又有什么关系?”
纪渊挑了挑眉,“呵,方大公子何必介怀,纪某不过随便一猜罢了。”
方廷玉低着头盯着地上门内的碎光不知想了些什么,没多久便笑了一声,“既然宁姑娘于婚事无碍,想来今日方某算是自作多情了,也罢,姑娘既有良配,方某便不自取其辱了。”
方廷玉转头便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不想纪渊还不放过他。
纪渊往后靠了靠,盯着面前这个近乎落荒而逃的青年,“既然已经猜了,纪某便再接着猜一猜,如今方家这般着急对宁和酒肆动手,恐怕是为着……”
方廷玉猛然转过头来,却见纪渊勾了勾唇,拉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为了晋州礼酒这一桩大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