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度》醋鱼籽

5、第 5 章

　　“手里拿的什么东西啊？”邵婶问温酒，给她盛了碗面汤，“早饭也不吃，去洗洗手把面吃掉，不吃东西不行的，等下做酒药没力气怎么做？”

　　“没什么，门口捡的垃圾。”温酒把裹着报纸的小酒瓶塞回自己的包里，伸手接过邵婶递过来的碗。

　　本来是礼物的，看现在的情况大概是送不出去了。

　　邵婶嘁声：“垃圾放包里去干什么，尽和你永春伯瞎学，就爱捡这种垃圾。”

　　一旁躺枪的永春伯不满地把手里的木棍在地上捅了捅：“瞎说。酉酉等会自己来酒院，慢慢吃好了。”

　　温酒嗯嗯应着把永春伯送走，邵婶却有些欲言又止。

　　温酒听见她问：“今天门口没人啊？”

　　温酒摇头。

　　邵婶叹了口气：“本来今天你们俩都打算放他进来学了，可这小子，哎。”

　　“邵婶您可不能叹气，这是好事啊，比起学到一半太累跑了，他还不如早点跑。”温酒淡淡地说着，把碗里的葱挑出来，不着痕迹地放到碗沿排排队，“我的时间很宝贵的，没空给他浪费。”

　　“那你那什么视频什么的怎么办？”邵婶微微蹙着眉头，很是懊悔，“早知道我前两天多给他点水喝，给你们洗桃子的时候也多给他几个了，哪怕他什么也不学，哄着人给你拍拍视频也好啊。”

　　温酒没想到邵婶还打着这种算盘，忍俊不禁：“哪能啊，如果他就这种态度我也不乐意和他合作。”

　　“那就不弄了？”

　　“弄啊，当然弄。”温酒把碗里的面汤喝掉，“我自己弄呗，您放心就是了，他就是个摄影师而已，有没有他相差不大。”

　　蝉鸣比温酒初来兴南的时候更盛，有种要掀翻天的错觉，仿佛他们不是只喧闹这几周，而是要在这几周里让所有人都知道它们的存在。
　　就像池行。

　　温酒不得不承认，她对池行的出现有很强的期待感。

　　或许是出于对复兴计划的期待，也或许是因为金毛小狗过于闪烁的眼睛，再或许，是她太匆忙的习惯。

　　在WenS，在菲斯庄园，温酒要做的事情很多，多到她必须逼着自己迅速接受一切，迅速习惯，迅速地将这一切变成自己的习以为常。
　　只有这样，她才能像外界看上去那样从容不迫，才能像看上去那样随性懒散。

　　没关系。
　　她安慰自己，只是启动了没有池行的planA而已。
　　本来就是要用planA的。

　　-

　　永春伯家的酒院和正屋是相连的两幢相连的小平屋，酒院的院子连着正屋的东门，是扇很小的木门，温酒前两天发现时候还提议说换一下门上的合页，省的哪天开门力大了带着门一起卸了。
　　本来是个玩笑，今天成了真。

　　“酉酉！酉酉！”邵婶叫着温酒，哭笑不得地拉着被她大力开下来的门，“那个谁在门口，叫你呢！”

　　汗水浸湿温酒额前的碎发，顺着发丝汇聚到尖尖，随着温酒起身摔到地上。
　　她先快步走到邵婶边上帮邵婶稳住门，接着转头看了看还在做准备工作的永春伯。

　　“去吧。”永春伯说。

　　温酒于是在门口见到了一脸委屈的池行。

　　“我以为你不会见我了。”池行原本是靠着门坐的，门那侧一有动静他就站起身来，一见到是温酒立刻就说上了话，主打一个先发制人，“我可以解释的，我迟到的理由。”
　　他说着，还弱弱地举了个手。

　　温酒看他脚边还有一篮子桃子，微微抬头和他对视：“偷桃子去了？”

　　“不是！！”池行有些泄气，“早上我其实很早就到了，但是有个奶奶赶早集晕倒在前面了——”池行指了指不远处土房子的转角，“就那里，我把她送到医院去了，但是我小电驴昨天晚上被朋友骑出去玩了一趟他没给我充上电，我没想到有这种事发生，半路不动了我就给丢路上了，跑回来的。
　　等我到这边桃子奶奶家人都把她从医院带回来了，这拦桃子还是她儿子拿来给我的，让我分给我师父师娘和小师妹……姐姐吃，我哪好意思和人说我连进门都进不了啊……”

　　嚯，这消失的两小时经历还挺丰富。

　　温酒转身进屋，没关门。

　　“姐姐再见……”

　　池行刻入dna的关门动作才进行到一半，忽然听见温酒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进来吧，今天还是做酒药。”

　　池行：我也低血糖幻听了吗？

　　“带上桃子。”

　　是真的！

　　池行弯腰去拎桃子，一个没注意直接磕到了门上，脑门上擦破了皮还肿起了个包。
　　孩子原地傻乐了一会，幸福地笑着摸了摸头上的包。

　　很痛。
　　是真的。
　　不是幻觉。

　　在东门等池行的温酒面色复杂地看着门口的傻孩子，出声催促：“快点，磨磨唧唧的。”

　　“来了来了哈哈哈哈~姐姐万岁~”池行关门后一手摸着额头，一手把桃子提过头，原地转了个圈，像是通关游戏后特有的mvp结算画面。

　　“桃子放主屋桌子上，然后从这边穿过去到酒院，先看，多问。”温酒不忍再看，撇下他先回了酒院。

　　酒院里。
　　永春伯靠在放在树下的酒缸边，邵婶手里拿着蒲扇送风，两人都正正好对着东屋木门，你一言我一语地唠着，温酒一露面，两人又一同默契地闭了嘴。

　　“酉酉回来了，那孩子呢？”

　　温酒沉默地指了指背后。

　　池行对着邵婶鞠躬：“谢谢阿姨这段时间这么照顾我，未来一段时间也麻烦您了！”

　　邵婶不知道怎么回应更合适，嗯嗯地点头，默默把坏掉的木门搬起来虚掩上，把酒院留给了师徒二人和……一个摄影师。
　　酉酉是这样说的。

　　“回来了。”永春伯借着酒缸站起身来，“今天这批酉酉你来做，我看着你，小金毛你跟在我后面看，有问题就问。”

　　“好。”
　　温酒和池行异口同声，而后两人默契地散开，一人拿起工具进行拌料，一人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个小本子唰唰地记着，还不停地开口闭口问问问。

　　“师父啊，这是在干什么啊？”
　　“师父啊，现在呢？”
　　“师父啊，那这个过程叫什么啊？”

　　永春伯第一次觉得自己对酒这件事可以保持沉默，无奈地叫停了温酒：“酉酉啊，我去南边那块地里干点活，你自己弄着，放心大胆做。”

　　温酒还沉浸在繁琐的过程里，池行也没去追永春伯，拿出手机问：“可以拍吗？”

　　“拍的好看可以。”

　　那头永春伯到了南边那块地，和邵婶又碰头开始唠。

　　“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和酉酉说。”邵婶把手里的锄头丢给永春伯，有些不满。

　　“说什么？说你要给她钱？”永春伯接过锄头伸出手在邵婶头上点了点，“她是谁啊，温家的人，温崇的孙女，你给她钱？你能给她多少啊，你要给人家也不会收的。”

　　“那她出心出力的，我心疼的呀，小姑娘自己受苦干这种粗活。”

　　永春伯点了根烟，故作高深道：“那你怎么知道她觉得这在受苦啊？我和温崇大哥很合得来，他这个小孙女和他是最像的，我们酒匠，只要和酒呆在一起就不觉得苦了。”

　　永春伯说的很玄，吐出的烟雾酝酿着高深莫测的感觉，邵婶听不懂他的哑谜，给了他一拳：“少来这套，你和温崇大老爷们喜欢酒喜欢待在酒院里，糙就糙了，我管不着。但酉酉是姑娘家呀，还是个多漂亮的小姑娘啊，别人家这个年纪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倒好，一天到晚灰扑扑的和你围着牛仔围裙烧火拌料的。”

　　“行了，你别瞎操心了，酉酉不是那种肤浅的小姑娘。”永春伯把烟熄灭，丢在地上踩了几脚，忽略了邵婶的碎碎念扛起锄头除草。

　　酒院。

　　“这张删掉。”
　　“还有这张，你拍的什么东西啊，你自己看看这好看吗？我怎么变五五身了啊，腿那么短，胳膊这么长，什么种啊？”
　　温酒浏览着池大摄影师的作品，眉头紧蹙。

　　“我觉得挺好看的啊。”池行抢过手机，“留一张留一张，好歹当个纪念不是。”

　　“删掉。”

　　池行不情不愿地删掉，把手机交过去让温酒核验，温酒瞟了一眼没看见自己丑照点了头，转身池行就从回收站里把照片给复原了回去放进了加密相册。

　　“对了，和你商量个事。”温酒找了个阴凉的台阶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空示意池行过来，“你之前不是说你是up主吗，做什么类型视频的来着？”

　　“游戏区的，现在打算做个职业体验的企划。”

　　“所以来体验酿酒，手酿。”温酒边说边点头，唇角勾起笑容，上扬了语调，“对酿酒，有什么把握吗？”

　　池行真诚道：“没有，只有一腔热血和真诚。”

　　温酒今天第二次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合适，池行就像热血动漫里充满动力的主角，总是对一切事情都能打起万分精神积极对待，让她接不上话茬。

　　“合作吗？”

　　“嗯？”池行又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我问你，合作吗？”温酒转过头再次对上池行的双眸，她笑，眉眼弯弯，“恰好我对酿酒有着万分把握。”

　　一阵夏风忽然吹过兴南，树上的知了在一瞬间静止，转瞬又卷土重来。

　　温酒看见池行逆着光对着她伸出手露出了一个万分灿烂的笑容：

　　“那可真是——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