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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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干什么？”
林龙这一问，反倒叫对方有点怀疑自己，下意识退出工作室外，重新看了一眼它家的招牌。没错啊，“灵犀摄影工作室”，他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照相馆你开的？”
来人应该是将樊欣他们当作这里的客人了，语气很冲地怼了一句，没想到等来了她这样的回答：
“没错，这里确实是我们一起开的。”
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徐可可突然想起了今天工作室的预约，忙不迭上前打起了圆场：
“您是昨晚和我联系过的王先生么？”
***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徐可可重新向众人介绍了一下今天的客人。
来人名叫王世东，昨晚通过电话预约了今天的拍摄；当然，对于樊欣来说，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即她在开学之初遇到的碰瓷老头。
徐可可并不了解他们双方的恩怨，只因昨晚忘了将预约的事告知大家而有点抱歉。
自打发现铁军能分担妆造任务后，可可便开始对接客户，她有耐心、善沟通，很适合这任务，只是记性不好，有时会忘了通知大伙儿提前做准备。
经她解释，樊欣才明白了这老头为啥会出现在这里，否则还以为对方是对那电动车念念不忘，多方打探，才跟踪她来这儿的呢。
“你那车，我充好电后就停车棚里了，一直没用过，可以还给你。”
樊欣早就想好要找机会将那电动车还回去，正好今天碰上了这老头，只要他不像之前那样咋咋呼呼、甚至倒打一耙，就可以物归原主。
“不用了，反正这车，我也用不上了。”
樊欣曾设想过对方可能会继续耍无赖，或是“忍辱负重”地表达感谢，但他这样的回答，却是樊欣没料到的。原本，她都已经开始翻包找车钥匙了，又因为对方的话而停下了。
“用不上了？”
“对，用不上了，这事啊，说来话长。”
原来，王老头碰瓷樊欣那天，见坐骑被带走，自然很不甘心，但自己做的笔录都盖过手印了，没法反悔。
他便忿忿不平地跑到了医院，做了个全面检查，还不忘留好全部的发票，心想但凡有点什么问题，立马去找樊欣报销，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讹上一笔。
“但‘胰腺癌’这种问题，是摔不出来的……况且那天，本来就是我自己骑错了道。现在想想，其实还得谢谢你，否则，不知等到哪一天才会发现……”
听到这话，现场霎时陷入了沉默，空气中开始萦绕着一层灰蒙蒙的哀伤。
樊欣想起初见这大爷时，就发现对方面色发黄、形容消瘦；但她不知道的是，这看上去蛮横的王世东当时就是被一阵腹痛袭中，才没能把握住手柄的方向。
“发现得早的话……应该可以手术的吧？”
先前对王世东颇有防备的林龙，此时也动了恻隐之心，关心起他来；铁军和魏万则都满脸悲伤地站在一旁，不知该说些什么；可可的共情能力很强，她总想试着说点什么，只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听到林龙的问题，王世东抿嘴苦笑，未置可否，他看起来年纪也没那么大，但状态确实不太好。
樊欣的心情同样复杂，她想试着打破这种尴尬的沉默，而在得知王世东的情况后，她对对方的称呼也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王……王大爷，今天是想拍什么风格的照片？”
王世东所住的拆迁小区，就在这大学生创业实训基地附近，他也是偶然听说了这家新开的摄影工作室有开业折扣，才特意跑过来的。
“你们这边，是不是可以让我自己选服装的？”
“对呢，还能帮您化妆，做做造型。”
尽管可可总觉着“化妆”这词和王大爷有点不搭，但拍摄前做一点基础的修饰，倒也无伤大雅。
这王世东倒也没对她的说法提出啥异议，径直跑到服装区选了起来，叫人没想到的是——他竟挑中了一条亮橙色的领带。
这条领带，是话剧社之前出演儿童剧时用过的，使用亮色，是为了吸引小朋友的注意力；不过，剧目的演员都是成人，因而即便配色不寻常，尺寸对王世东来说倒是没问题。
“我家老太婆就喜欢这种颜色，要是配上一件白衬衫，神气伐？”
王大爷一边问着，一边将自己选中的服装和配饰放在身前比划，尽管看起来有些虚弱，但精神状态还不错。
众人见状，赶忙一齐点头，只想哄着他，哪怕能让他多开心一会儿。樊欣同样如此，她还不计前嫌地和对方攀谈起来：
“这身搭配，蛮……蛮有创意的。王大爷你那电动车上，好像也有几道鲜艳的花纹，和这条领带是一样的颜色。”
“是的呀，一开始我就想选辆黑颜色的车，老头子嘛，搞得那么花里胡哨的做啥？但我家老太婆讲得也有道理，街上有好多黑色的车子，要是选个有花纹的，等我去老年大学接她的时候，她一眼就能从人群里找到我了。”
“你们可真恩爱哪……”
可可听着听着，都想掉眼泪了，没想到王大爷话锋一转，开始吐槽自己：
“到了我们这把年纪，还有啥‘爱不爱’的。也不知她当初看上我啥，我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到王世东这番直白的自我评价，樊欣他们几乎惊掉了下巴，见无人回应，他便兀自说了下去：
“我也不给自己开脱，说什么苦日子过怕了，才变得又抠门又贪小，反正我一直都这样，就是你们说的那什么词儿来着……哦对，没素质！”
王世东一边说着，一边根据樊欣的指引坐到了梳妆台前，由铁军帮他做一下简单的造型，老大爷拍照，倒也不用正儿八经化妆啥的，主要是打个底再理理发型，以整洁清爽为主。
“也不知她看上我啥了，就跟着我稀里糊涂过了一辈子，我这脾气，也就我家老太婆能忍得了，现在想想，真是有点对不起她。”
“您也别这么自责，之前不是还会骑车去接您爱人的么？而且您现在来拍照，不也是想给她留个念想……”
铁军一边给大爷梳头，一边喃喃安慰着，那句“留个念想”刚说出口，便意识到有些不妥，音量也渐渐弱了下去。好在王世东并不介意，而是继续说道：
“我家老太婆不会骑电动车，老年大学离家这么远，坐公交要七转八绕的，太麻烦。”
看着自己映在镜子中的造型，王世东显得很满意，还补了一句：
“我选这条领带啊，就是想让她记牢我的样子，万一后面再在‘奈何桥’上遇到，一眼就好把我认出来。”
“您看，您现在都想着下辈子也要和爱人再续前缘，这还不恩爱哪？”
可可站在一旁打下手，她越发觉得这王大爷心直口快，但在某些事上，又有点心口不一，很有意思。
“不是，我是希望她能一眼把我认出来，然后，下辈子别再选我了……”
***
后来，王世东还说了好多话，聊自己过去的经历，讲自家老太婆跟着他吃了不少苦，但樊欣神思恍惚，听得并不真切，耳畔只是循环着那一句：
“然后，下辈子别再选我了……”
樊欣对王大爷的感觉很复杂：之前碰瓷时的蛮横无理和如今的爽朗坦率形成了一定的反差，不知是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他心底素来深埋着对于老伴的温情，都使那句话显得别样动人。
如果不能给对方带来幸福，离别后不如相忘于江湖。这真会是最好的选择么？重获新生的樊欣，有能力给身边的人带来幸福么？
她也不清楚。
因而，樊欣想到了那台相机，翻到自己为王大爷拍的那些照片，却见总张数和记忆中的并无差别。她有点不甘心，大力按着翻页功能的箭头，但老头戴着亮橙色领带、顶着酒糟鼻咧嘴憨笑的证件照，已经是目前相机里的最后一张了。
这一次，它没有让樊欣进一步了解与王世东有关的未来。
难道，这相机的“超能力”带有随机性？樊欣至今难以捉摸它什么时候能感知过去，何时又会预测未来……
这相机有“自我意识”么？究竟是什么人在操纵着这一切呢，和那个神秘的声音有关么？
“小姑娘，你是这里的老板吗？我们都老朋友嘞，再说我那车都给你了，今天拍照的费用你看……”
王世东市侩的语调将樊欣的思绪拽回了现实，她一下心领神会，大手一挥：
“这一单，给你免费好了。”
送走王世东后，樊欣立马自费为他支付了本次拍摄的费用。工作室还处于起步阶段，大家都不容易，她作为主理人更不能松散任性，需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尽管王大爷的故事令众人感到唏嘘，但生活还得继续，还有不少问题等着他们去处理，比如郑虔这头，就有点掉链子——
“什么？！你的意思是要在比赛前一天才能赶回来？”
樊欣接到郑虔的电话后，就开启了功放模式，方便围过来的团队成员可以一起和对方沟通。
“是啊！这边最近一直在下暴雨，附近好几个地方都发生了泥石流，路也给封了……我能抢到时间最近的票，也只有那一天的了。”
“你在那边也要注意安全啊！”
听起来，郑虔这会儿还在户外，环境相当嘈杂，徐可可有些担心他，而林龙则在一旁补了句：
“郑老板，你说过的——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就是‘信义’二字，你可得对我们负责啊！”
林龙这是逗他呢，工作室里几位都给逗乐了，但电话那头的郑虔似乎没意识到这一点，忙不迭反复给出承诺：
“相信我，请大家相信我！”
于是，樊欣他们笑得更厉害了。
然而，等到现场彩排那天，他们却都笑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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