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无涯（双重生）》江宜

15、第 15 章

　　姜绾浑身是血，狼狈不堪。林筝觉得不妥，提议道:“要不要换件干净衣裳，如今这个样子颇为吓人。”

　　“我不换。他在宫中当皇帝享福，我沦为乞丐讨饭。我的日子一向这般难过，为何不能让他知道。要是连见血都不敢，他还当什么皇上。”

　　姜绾这样说不过是虚张声势。其实在她内心深处，并不怨恨姜启墨。姜启墨是她最爱的兄长，从前是，如今还是。

　　见姜绾不肯，林筝没有自讨没趣，继续劝说。姜绾一向如此，长年在苦海里挣扎，无从解脱，所以对每个路过她人生的人都不友善。

　　两兄妹相差三岁，自小亲密无间。第一次分别，是因为姜启墨到了上学的年纪，要去学堂上课。整个学堂不过只有两个学生。大皇子姜启墨和伴读陆璟。学生虽少，老师们却都是一等一的大儒。

　　一想到要分别一整天，姜绾还大哭了一场。姜绾每天都会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等兄长回来。得到兄长下学的消息，姜绾总会在路上等着兄长。姜启墨看到妹妹，都会张开双臂。每到这时，姜绾会拼尽全力跑向兄长，进入兄长的怀抱。

　　旁的事或许能忘，可扑进兄长怀中的喜悦却能记一辈子。

　　姜启墨站在路的尽头，如年幼时一样，张开双臂。与姜绾记忆中的样子，一样也不一样，虽然小时候就是俊美无双，可终归脸上还带着稚气。如今长大了，更加俊美，让人移不开眼。

　　近乡情怯，姜绾放慢了脚步。两人虽是至亲，但多年未见，放不开手脚。
　　姜启墨并不催促，默默注视着妹妹。十几步路，姜绾用了半刻钟才走到姜启墨身边。

　　姜启墨在许意身边隐忍多年，擅长掌握自己的情绪。历尽千帆，兄妹重逢，一向自持的姜启墨双眼泛红，哽咽道:“阿绾，是哥哥没用，没能保护了你。如今一切都过去了，有哥哥在，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以后了，我就快死了。”姜绾并非有意说丧气话煞风景，只是她一向喜欢出口伤人。听到兄长这般说，嘴比脑子快了一步，未经思考，如往常一样，顺口说出最伤人的话来。

　　每次出口伤人，姜绾从没有半分愧疚。可如今不同，伤的人是最爱的兄长，姜绾手足无措，赶紧找补道:“我这人一向喜欢说胡话，你不要多想。眼见考上你这棵大树，往后的日子不知有多滋润，我怎么舍得死。从前的日子那么苦，我都好好活着。眼见好日子要到了，怎么可能死，最起码也要活到一百岁，好好享福。”

　　姜启墨并无过多反应，平静道:“我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反正我也要死了，我们可以去阴间继续当兄妹。”

　　一石激起千层浪。姜绾当场懵了，想了许久，才想明白姜启墨话中的意思。“怎么会这样？我记得你的身体一向很好。”

　　“母亲去世，两个妹妹生死未卜，日夜劳心劳力，不得休息。日日在仇人面前陪笑，郁结于心。这么过了十几年，身体彻底垮了。”

　　“宫中那么多太医，都没有办法医治吗？”

　　“不必担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总还能撑三五年。至少还有时间把许意留下的祸患都解决。”

　　“我虽是个傀儡，并无实权，可终归是名义上的天下之主。许意祸乱朝纲，百姓民不聊生，我该担责。经过这么多事，我早已不敢再奢求太多，只愿我死之前，能还天下太平。才敢在死后去见到母亲。”

　　“人这辈子，抵不过病痛生死。既然已经注定要死，不如看开些，过好剩下的日子。”

　　“我这人最讨厌哭哭啼啼，毕竟哭也不能解决祸事。我这辈子已经够苦了，眼见要过上好日子，怎么可能浪费时间伤心。你负责当皇帝，为我遮风挡雨。我负责享受，活一天高兴一天。”

　　欣喜过后，到了该谈正事的时候。姜绾道:“许意如何？”

　　“死了。我还没有来得及折磨，许意就死了。我只能把她挫骨扬灰，消我心头之恨。”

　　“怎会让她这般轻易死了。这等恶人必要受尽折磨再死。”

　　“许是天意如此。我没料到许意的病情恶化这么快，没想着给她续命。哪知病情突然恶化，人立刻没了。”

　　姜绾心中的怒火要把整个人点燃。“凭什么？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些害她的恶人，享尽荣华富贵后，个个死的痛快。所受苦楚不及我当年的十之一二。”

　　姜启墨道:“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你，可能这就是我们的命。人各有命，许意命好，我们命差。我们要么认命，要么气死。许意已死，挫骨扬灰也解恨。”

　　姜启墨心神俱疲，不想再费心思安慰姜绾，只得随着自己的心意说。

　　姜绾沉默许久，长叹口气。“是呀，这就是我们的命。”

　　“阿绾，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以后要相互扶持。”

　　“我们不是唯一的亲人，咱们的妹妹也还活在世上。”

　　姜绾不知该如何对这个妹妹。她对姜瑶并无感情，但既然是皇家血脉，就不能让姜瑶流落在外。总要让姜启墨知道这个孩子存在。

　　“咱们的妹妹？你是说那个孩子还活着？许意容我活在世上，不过是接住我控制朝廷。她不过是个小婴儿，如何能逃过许意的魔爪，顺利活下来？”

　　“我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这事一定和姨母有关。应该是姨母察觉到宫里的情况不对，将小公主偷偷带出宫。”

　　姜绾口中的姨母，就是许嘉。身为许意的女儿，许嘉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有可能带走小公主的人。许意派去的人怎么也得给自家小姐一个面子。

　　许嘉和许意虽然为母女，可却不是同路人。若不趟这摊浑水，背靠母亲这棵大树，许嘉可以一生高枕无忧，偏偏她选择了一条最难的路。

　　“姨母自小娇生惯养，又不会武功。带着个小婴儿，如何在外面生存。估计是遇到了好心人，才能活下来。”

　　姜绾道:“姨母已经不在了。她在逃难路上遇到歹人，身受重伤，虽然被好心人救下，却无力回天，只能将妹妹托付给好心人。她是神医，一生救人无数，最后却救不了自己。”

　　许嘉带着孩子离开家，与母亲决裂，有没有后悔过？放弃荣华富贵，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只为了心中的情意。

　　固然不知道许嘉心中所想，可至少行为上没看出后悔的意思。毕竟她只要扔了小公主，随时可以回到母亲身边，再度成为那个许家大小姐。可她却没有，到死她都没有回家。

　　姜绾主张不给自己添堵，是以从未想过许嘉的心路。如今细细体会，才能感到姨母的悲凉与无奈。

　　对于那个妹妹，姜启墨的感情极为复杂。两人是至亲，姜启墨却无法爱姜瑶。假如没生姜瑶，母亲也不会死。可这怨并不不会持续太久，毕竟妹妹已经不知去向，他总不会怨一个生死未卜的人。如今得到姜瑶的消息，姜启墨一时没了注意，脑子成了浆糊，许久才捋出头绪。

　　“天家的血脉不可流落在外。我心已如死灰，于情爱之事并无半分兴趣。皇位总要有个传人，现如今那个孩子还活着，正好接到宫中好好培养，等我死后，将皇位传给她。”

　　姜绾眉头紧蹙，她虽然与姜瑶接触不多，却也知道姜瑶不爱拘束，未必想当这个皇帝。“她不喜欢拘束，只想当个游侠。荣华富贵非她所愿，她或许不愿意当公主，对当皇帝也没有太大兴趣。”

　　姜启墨火冒三丈，怒道:“她算什么东西，敢拂逆我的心意。母皇走后，家遭巨变，我们两人被牵连，苦苦挣扎，落下一身病痛。偏她命好，有姨母护着，没受多大的苦。她是姜家的女儿，享了这么多年福，该承担自己的责任。若她肯当公主，我自会为她铺好前路。若是不肯，那她也没什么活着的值。她不愿当皇帝，有的是人愿意当。”

　　“若不是因为生她，娘也不会死，我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我对她没有半分好感，她不识好歹，别怪我下狠手。娘能生她，我就能杀了她。要么顺着我的心意，要么死，我不会给她第三条路。”

　　姜启墨本来还想亲自见见姜瑶，表演一番。现如今他并不想见姜瑶，只想派手下把姜瑶带走。本不爱这个妹妹，还演兄妹相逢，喜极而泣的戏码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