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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前几日霍佩问我能否鉴别金属与矿石,我还以为他只是试探。
      没想到他认识的种类远超过我。
      甚至他接触过的知识并不限于此,小到学科基础,大到工业制造,都能谈谈一二。
      他很快赢得了这里多数人的喜爱与信任。

      我看着他和工匠小声交谈着新种类矿石的特性和用途,微微下压的眉毛与和缓沉抑的语调令他天然有一种上位者的尊严。
      “omega真是天生的婊(///ω///)子。”
      另一个beta带着毫不掩饰的嫉妒凑过来,请我喝了一杯泛着泡沫和渣子的酒:“大部分beta嘴上喊着永不为奴,实际上还是把alpha和omega当成宝。”
      我正琢磨要不要去火电厂重新找个工作,不太乐意搭理没素质的人,闻言警告道:“再这么说话我就揍你了。”
      这个beta懒洋洋地倚靠在吧台边:“这没那么多空位,他大出风头,你可就要被挤下去咯?”她顿了顿,笑起来:“你才认识他多久?不会真要陪他玩什么爱情游戏吧?”
      我不想多费口舌,然而下一秒霍佩已经从我手间拿走了那杯酒:“反正也没你的参加资格。”
      那人不敢和风头正盛的霍佩硬刚,瞪了他两眼,也只能悻悻走了。
      我正要叫停,霍佩已就着我的杯子一口闷,被呛得连连咳嗽。
      我忙给他叫了杯水,帮他顺气:“我们这里酒很粗,不要喝那么急。”
      他咳得眼露水光,闻言委屈道:“我不想你喝他的酒。”

      ……就还怪可爱的。

      我小小地陶醉了一下,霍佩已经把酡红的脸蛋靠在我的肩膀上。
      “给你。”
      他害羞地塞给我一朵蓝色玻璃花。
      “哪儿捡的,居然没碎?”我有些惊奇。
      他轻声说:“我自己找材料吹的。”
      我摸索花朵的手一顿。
      “可以放在我们床头的玻璃瓶里……”他腼腆地说。
      周边看戏的神情让我有点不自在,但更多的感官都集中在因他吹气而痒痒的耳朵:
      “这样有多喜欢我一点吗?”

      他还真是身体力行地践行着追求计划。

      “想得美。”我捋捋头发,不想给他看我热胀的脸:“你是个独立的omega,不要老撒娇。”
      霍佩扭了扭脑袋,蹭得我脖颈发痒,但紧紧箍住的手又让我无路可逃:“……你会因为我失业吗?”他歪过头看我。
      我摸了摸鼻子:“能者多劳嘛,你比我适合那个工作,自然就你来做……我嘛,需要我的地方多了去。”
      他蹙眉,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你不要去找体力活。”
      “为什么?”我问。
      “因为你比我还像omega。”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好像要把我的脸刻在心上。
      我不爽地推了推他:“你还是保护好自己吧,真正的omega先生——他们刚刚想让你单独出去?”
      他乖巧地点点头:“他们说想让我看看这里的工厂运作。”
      “唔……我都没看过。”我沉思道,但还是委婉提醒:“要我陪你一起吗?”
      精神固然独立,生理客观差异。
      可他拒绝了我的提议,捉住我的手摇了摇:“不如你在我下个特殊期间陪伴我?我那会儿实在柔弱不能自理。”

      隔天去火电厂的时候,我有些心神不宁。
      “怎么放不下你的omega小情人吗?”同事调侃起来:“他在床上表现……哦!”
      “别这么说。”我擂了他一拳
      “为什么?人人都这样!”
      “我问你妈床技如何你高兴吗?”我抓狂道。
      他恼怒地嘟哝了一句“那怎么一样嘛,那可是高塔的omega。”
      “两个眼睛一张嘴,不能说你妈就不能说他。”
      我扫了他一眼,忽然意识到不管是塔上还是塔下,有些东西似乎还是没变。
      比如多数beta依然会对omega这样的少数和高塔上的阶级存在猎奇心理。
      想到这里我便更有种维护他的冲动。

      同事以“没救了”的眼神来回扫视,加大了往焚烧炉铲垃圾的力度。
      咳咳咳,扬了我一身灰。
      休息时,我抹了抹脸,问:“对了,你上次说有搞来塔上东西的路子?”
      好在我平时人缘不错,他并没有和我计较,贼贼笑起来:“怎么,想尝尝那舒服的好东西吗?”
      “谢邀,”我耸耸肩:“本穷鬼只是想买点omega抑制剂。”
      同事:“这个恐怕不好找啊。”
      我:“事成我就把上次那瓶酒给你。”
      同事笑起来:“你看,藏着掖着还是得给我。”

      霍佩回来的时候我正在翻箱倒柜找小金库。
      因为娇贵的omega过于粘人,我被勒令搬去了单间。
      玻璃花和塑料花亲密地挨在一起,正如床上两个铺盖卷。
      “今天还顺利吗?”我正费劲地去够床底的铁皮箱子。
      他没有吭声,而是从后面抱住了我。
      我感觉他好像有点不高兴,猛地抽出头,“砰”地一下撞到了床沿。
      顾不上头上冉冉升起的大包,我试图去看委屈巴巴的霍佩。
      他脸色苍白,领口凌乱,正要摸我的包:“你要痛死了。”
      “他们怎么你了?”我的样子一定很吓人。
      他没吭声。
      “打你了吗?”我试图去扒他的衣服,说不出那个词。
      “……抱抱我吧。”他叹了口气。
      我沉默了一下:“我要去打死他们。”

      虽然霍佩一直嚷嚷着喜欢我,但我更近于一种保护者的心态。
      我总觉得自己是他来到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他那些情绪或许带有不安与依赖,我希望等他心态稳定后再好好审视自己的感情。
      而这也让我现在无比沮丧。
      坦白说这种事情之前并不少见,因为头儿的崛起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
      但现在却因为一个omega打破了平衡。
      也许我们beta引以为傲的、不受信息素驱使的自由下,依然长存着恃强凌弱的本能。

      霍佩拉住我:“我没事,只是有点难受。”
      我揽住他,由着他把头靠在我的颈窝。
      霍佩忽然说:“原来beta和alpha一样。”
      我拍拍他:“我也是beta,但我不会那样。”
      他亲亲我的嘴角:“我知道你不一样。”
      情况特殊,这点便宜忽略不计。
      “好像只有omega不会刻意伤害别人。”他定论道:“alpha惯会逞凶斗狠,beta会上行下效。”
      我有些迟疑:“种群基数也有影响的吧,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不也恰恰说明由omega主导社会风险最低?”他打定主意固执己见:“蜂群社会不也是以繁殖能力为基础构建成型的吗?为什么omega不可以主导社会?”
      “人类可不是蜜蜂,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我觉得他有点钻牛角尖。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这次事故大概只是个开端,我想我还是得换个离霍佩近一点的工作。
      我有些发愁地去拜托头儿暂且守着霍佩——他从前生育过一个omega,总会爱屋及乌。
      头儿拉开身后的帘子,让那些头破血流和鼻青脸肿一览无余——那几个人缠着厚厚的纱布,上着笨拙的夹板,看见我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处理得好快。”我感叹道。
      头儿摆摆手:“去的时候已经这样了。”
      我挑了个踹了踹,引起吱哇一片:“那……幸亏霍佩不是普通omega。”
      “你让他别藏着掖着了。”头儿摊开手:“没人要求omega必须是被保护方。”
      他顿了顿:“我觉得,这也有助于缓解他对你异常的占有欲。”
      惦记着今日的大交易,我匆匆应了下来,带着大半盒家底脚步轻快。

      “只够买一支。”对面的alpha点了点钱币。
      “那就够了。”这次只是想对霍佩美丽的玻璃花礼尚往来。
      偶尔低层塔会有alpha军官下来做点见不得人的买卖,但今天的卖家稍显得有些大张旗鼓。
      一对夫妇和一个青年。
      两个alpha和一个omega。
      和善的军官夫妇和他们的呆萌跟班。
      尤其是时常走神的青年,黑发黑眼,恹恹呆木,俊朗的脸很是惹眼。

      “……梅兰妮?”
      alpha青年将抑制剂递给我,眼神直勾勾的,好像很是困惑。
      虽然很乐意被帅哥搭讪,但被认错还是有点无语:“您认错人了,先生。”我试图从他手里抽走抑制剂,但他依旧紧紧不放。
      卖家夫妇面面相觑,仔细打量后露出惊诧的神色:“天啊,简直一模一样。”
      “好吧,谁是梅兰妮?”我耸耸肩,这份无以复加的震惊有些令我好奇。
      然而他们却开始闪烁其词,最后那个omega解释道:“额……是我们的一个,一个朋友——因为她不怎么出门,所以我们有点被吓到。”
      青年沉默地点点头,半长的小卷毛在额前剧烈一跳。

      不愿意说的事情再怎么追问也只是被敷衍。
      也许我的确有点大众脸。

      我拼命说服自己,草草收好货品正要离开。
      “……如果你需要更多的抑制剂,可以找我们寻求帮助。”黑发青年突然轻声道,明亮的黑眼睛里是融融诚挚:“你一个omega一定很辛苦。”
      我有些错愕:“……谢谢,但我是beta。”
      夫妇有些尴尬地小声说:“她确实没有信息素。”
      “你怎么是beta?”青年不可思议地喃喃。
      军官解释道:“抱歉,他感受不到信息素。”
      尽管如此,那个alpha青年还是傻愣愣地看着我,好像只要他不信邪,我就真的会变成一个omega。

      原来是一个残疾alpha。
      我谅解地点点头,虽然不太能理解怎么一个两个都说我像omega——明明很多女性beta体型都很娇小。

      目送完这一行人登上传送工具,我已经走出去很远。
      “喂。”
      那个alpha忽然回头叫住我。
      “别到处乱跑。”他没头没脑地说。
      “遵命老爷。”我谄媚地应道,心里不以为意。
      他好像看出我在想什么,总是在走神的脸上闪过一个潋滟的笑容,随即转身进入了车厢。

      “不会那个梅兰妮是什么通缉犯吧。”
      火电厂收工略晚一些。
      我揉着自己的脸,思索着整容化妆的可取性,踢着易拉罐回到灯光昏暗的小棚屋。
      门口几个人正在喷云吐雾,粗劣的烟卷气味呛鼻,暗红的火光明明灭灭。
      远远地,我看见了霍佩。
      他被这群beta簇拥在中间,精致的脸冷漠不耐,隐藏在烟雾后轻视着人间的垃圾。
      我走近了些。
      他动了动,下意识朝我这边看来,随意在杂物堆上熄灭了指尖的烟卷。
      身旁的beta低声说了句什么,他潦草地点点头,对方这才躬着身子快步离开。
      “什么事?”我回头看了眼走远的人,下意识发问。
      他没出声,呼吸浑浊。
      “你猜我今天买到了什么?”我刚要举起昂贵的药剂。

      手腕传来一股大力。
      药剂滚到了地上。
      后颈传来剧痛。
      我感觉到他像溺水者一般大口呼吸。
      灼热的鼻息几乎要把我点燃。

      我把霍佩从身上扒拉下来,费劲力气与他保持距离。
      但他像张魔术贴,粘连得太紧。
      “怎么了。”我吓了一跳。
      他喘着粗气狼狈不堪:“……你身上有alpha的信息素,很强势。”
      “?”我嗅了嗅自己的领口和袖子。
      他抹了下脸,逼近我:“你认识杜兰?”
      绿色的眼睛恶狠狠的,像一匹狼。
      我突然发现,这个平时哼哼唧唧的小可怜瞧着纤细,身量却很颀长。
      此时此刻他很不安,头脑也不很清醒。
      我一把推开他,把抑制剂捡起来拍他脸上:“我给你买药去了!一地beta谁有这玩意儿!”
      他低头摩挲了下冰冷的药剂,面色缓和了不少;但很快取而代之的是局促。

      我发现他在打量我,生怕我刨根问底。
      虽然有一肚子问题,但任意一个似乎都会破坏当前微妙的平衡。
      于是我叹了口气,打破尴尬:“刚刚的人找你什么事?”我板着脸问。
      “我接了武器设计相关的工作,他们想请教我具体的使用方法。”他小心翼翼地看我的脸色。

      武力完全由高塔掌握使得beta居于被动,也因此beta私底下有在进行武器的研究。
      先贤们已经造出一座塔,后来者未必不会再造出一片围墙。
      我们需要确保自己在被赶入集中营前,有余力反抗。

      “哇哦。”我挑了挑眉,听起来他已经将人收拾得相当服帖。
      霍佩羞涩地弯弯嘴角,端详那支抑制剂,得寸进尺:“你认识杜兰?”
      他露出一个纯良的笑,欣喜中带着试探,进攻性明确:“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杜兰?
      “你们是信息素实名制么?”我躲开他的问题,开玩笑般反问道:“难道是伴侣?”
      他好像被恶心到了:“开什么玩笑,一个高级alpha,却无法控制信息素的收放,不是在引起骚乱就是在引起骚乱的路上,简直臭名昭著。”
      “听起来不太妙,没人管管他吗?”我状若无意道。
      “谁敢管首相家的孩子,他家也……”他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继续道:“不管他。”
      他噙着笑看我,绿眼睛像是玻璃珠,明确了此时我依旧一无所知。
      我不喜欢他此时的语调刻薄,平淡地换了个话题:“他的信息素这么浓烈?怪不得你都没察觉还有对alpha和omega夫妇。”
      可能险些被那股信息素诱发失态令他感到丢脸,他皱了皱眉,忽略了前者。
      “你闻起来确实不太好。”他用提及臭鱼烂虾的口气说:“不要称之为夫妇,强制分配而已,搭伙过日子罢了。”
      “看着还挺和谐的。”我随口说。
      “和谐?这是践踏omega人身权利而营造的假象。”一旦涉及omega,他的言辞就很尖锐:“这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我被他的声线扯得头皮发麻,摸摸下巴:“可有些omega基础素质并不占优,如果他们自愿选择这种生活,并且过得还不错是不是就可以接受呢?”
      霍佩却有些激动:“你说的自愿选择往往会在强权下演变成‘被自愿’,我以为这种回归家庭的选择往往来自于社会洗脑,这是一种驯化,目的是磨灭omega的价值!”
      我被他这种气势吓一跳:“只是假设。”
      他干巴巴地笑笑:“别开玩笑。”
      见我怔怔地看着他,他很是勉强地试图拿漂亮的银色头发蹭蹭我:“好吧,我有些过激。”
      “听着霍佩,这儿没人要求你示弱。”
      我推开他的脑袋,他这种虚伪的讨好让我莫名疲惫:“你没必要老是这样讨好我……”

      就算你不漂亮,不柔弱,其实我还是会把你捡回来。
      既然你那么讨厌omega那些固有标签,为什么又总是这样来敷衍我们呢?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在你眼里也是思维固化、不通情理的野蛮人呢?

      他莹莹闪光的绿眼睛熄灭了,真正变成了一块冰冷坚硬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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