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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香烬 ...

  •   这里是翠香楼,你可以找到明眸善睐,热烈如火的女子,也可以找到吴侬细语,柔情似水的姑娘。只要你有足够的钱或才,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这夜,翠香楼里人满为患,就连外面都挤的水泄不通。

      楼上有一带着面纱的女子慢悠悠地将手中的芍药花瓣撕下,向楼下扔去,又惹出一阵轰动。

      她向楼下看去,仅仅是眼波流转,就叫人看的如痴如醉。

      她是这里最红的头牌。“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梢不知数”莫过于此。

      “姑娘,你为何不答应薛大人给你赎身?”旁边眉目清秀的小侍女问。

      “妹妹,你还要学着些。他们看上的是这容貌,这虚名,而不是我。而我所求,他们给不起,就算给了,我也不敢要。”

      她嫣然一笑,拿过摆在旁边的琵琶随意摆弄一番,下面又是接连的喝彩声。“你看,他们连我弹的曲子好坏都分不清。”

      “可是姑娘琵琶的技艺乃是京城一绝,就连宫里头的也未必比得上您呢。”侍女满脸疑惑。

      “只识技巧,不问情感。空洞的曲子也能称为一绝?”面纱下的朱唇勾起,似是嘲弄。

      接着,女子推开木窗,就坐在床边,唱起了小曲。“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分影照婵娟。”

      寂静片刻,骚动一片,甚至有人扔起了彩头。风拂起四周的绫罗绸缎,只显得这安乐之地更加奢靡。

      忽的,女子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少年摇着折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女子打量了一下少年,剑眉星目,薄唇勾着笑,头上的玉冠高高束起,手上的扇子也端的那叫一个风流。

      当然,后面还跟了个老鸨。

      “喂喂,别进去啊,姑娘还在休憩中啊!”

      “妈妈,没事的,来者即是客,我又怎能怠慢呢?”

      老鸨听了眉毛直竖“你不要表演啊,楼下的客人可都还等着呢!”

      “让秋水妹妹带个面纱坐着弹奏就好,秋水妹妹想来也不会拒绝这个机会。”女子微微一笑。

      老鸨早就想趁着她的势再种一棵摇钱树了,这行就是一个青春饭,她这棵树迟早会枯死。因而老鸨满脸堆笑地同意了。

      女子得到老鸨同意后便领着那少年去了隔间。

      “公子为何事所来?”

      “在下魏昀,无他所求,但问姑娘芳名。”

      女子笑着回:“公子真是健忘,这房间还挂着我牌子呢。”她走向床,坐了下来。“‘杳香’,你可记住了?”

      扇子“咻”地一收,少年摇摇头。 “我问的不是你的花名,而是你的原名。”

      女子有些惊讶,笑得更灿烂了“进了这院便不问来处了,又有何原名呢?”

      “那请你再弹奏一曲琵琶吧。”

      “为何?你不想和我春宵一度吗?”

      “我知此事非姑娘所愿。但在下也知,姑娘琵琶技艺高超,只是不愿投入感情去弹奏,可姑娘眼里对琵琶的珍惜却做不得假。”少年一顿,“是姑娘不愿为他们弹奏吗?”

      女子这才认真看起了少年。“看来你的确略同音律。即是如此,我又怎好推脱,就当赠予有缘人了。”

      不一会儿,她就端起她珍藏的上品琵琶为少年演奏了一曲。

      随着一声高音落下,一曲罢。“啪”,折扇开,少年摇了几下扇子,连连称赞。

      “曲是好曲,为何我从未听过?”

      “此为我闲暇之时所做,还望见谅。”

      “可有曲名?”

      女子这回才笑得有些真情实意。她本就是绝色,这一笑,四周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全都沦为陪衬,只有她的眼眸亮如灿星。“不曾有曲名,可否求公子赐名?”

      少年未想到有这一出,尴尬地连扇子都端地歪的几分。“在下无才,闻姑娘弹奏时有无奈悲伤之意,不若取名为《花泪》?”

      女子噗的一笑。“确实无才。不过这名字我用了。”

      “谢姑娘赏识。”

      “刚见你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原是故作风流啊。怎么,家里给你安排通房丫头了吗,就跑来翠香楼?”她小心翼翼放好琵琶,扬起笑脸打趣道。

      少年白皙的脸泛起红晕,想是不知道女子说话会这么直接,结结巴巴说:“还....还未。”

      女子眉毛一挑。“难怪你闯我这楼,只是为了听曲。”

      “那倒也不是,刚刚楼下惊鸿一瞥,姑娘实在是惊为天人。”

      “我带着面纱,你如何知道我容颜惊为天人?”

      “不是姑娘的容颜,而是姑娘随手拨弄的琵琶曲。”

      “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

      少年挠挠头,也不知道哪里又惹的面前女子笑的颠倒众生。

      女子扔给少年一个玉佩,少年接过一看,玉佩光滑细腻,定非凡品,上面还刻了一个“杳” 字。

      “以后你想听我曲,只要我闲暇,你都可以直接来这楼里找我。”

      “这算不算定情信物?”少年将玉佩收进自己的衣袋里。

      女子笑着拿起手帕往少年身上一丢。“呸,你小子就会耍滑头。”

      “难道不算吗?我听说这种玉佩只能给一个客人,如果哪个客人得到了必然是深受这楼里那个女子的青睐。”

      “还不是你穷?连楼都要闯进来。姐姐也难得遇到一个真懂音律的人。”

      “其实我有钱,只是我今天出门急忘带了。”

      女子早就认出少年身上衣料上乘,就连款式也是京城最新品。老鸨也怕是看出来了,才没有真拦少年。要是真拦,喊几个大汉过来,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那你要不把玉佩还给我?”女子伸出手作势要收回玉佩。

      他扇子微收,遮住他大半张脸。“我才不。”

      少年天天往女子那跑,就这样一来二去,两人渐生情愫。不用言说,那白玉般的脸颊上一抹红霞,就能表明一切。

      这天的少年异常沉默。女子也不张口询问,她知道他如果想说自己会说的。

      一曲终了,少年临走前终是坦白:“杳娘...匈奴侵犯边界,我兄长在前线战死,我要上战场了。你可会怪我?”

      女子笑了笑,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是这个。“保家卫国本就是应当的,我怎会怪你?”

      “你不会把我当做那些隔江犹唱后庭花的人了吧?”女子掩袖轻笑。

      少年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也跟着女子畅快大笑。

      “等我。”少年赠予女子一个精巧的锦盒。

      “我才不会等你,我在这啊,可逍遥自在了。”女子故意犟嘴。

      少年也不在意,他此刻也希望他的位置在她心里能尽量小一些,这样她也能少一点难过。“你不等也没关系。”

      女子打开锦盒,里面装的是九尾凤钗,红玛瑙的眼睛栩栩如生。女子眉毛一挑,这小子是在和她求婚吗?

      “我等你。”女子轻声说道。

      风把话语带入了门外少年的耳中。

      没了少年,女子的生活又回到以前的一汪死水。明明,以前她捉弄那些男子她都会高兴,为什么现在,她就是高兴不起来了?

      “少将军怎么就战死了?这前线该怎么办啊?”
      “今天尸体刚刚运回了京城,听说上面扎了几十只箭啊!”
      “好歹留了个全尸。他兄长那叫一个惨啊,现在头还在敌人城里挂着呢。”

      “铮——”女子手中的琵琶弦断了。

      女子抛下满堂的看客,从台上冲了出去。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刚好看到了撒着白纸铜钱的灵车,身穿白色丧服的人抬着乌木棺材从她面前经过。

      里面装着她的小将军,她的少年和她的爱人。

      女子失魂落魄地回到翠香楼,奇怪的是,老鸨居然一脸谄媚地看着她。她赎身了,是她的少年求他母亲求来的。

      如果他没战死,他会亲自来赎她八抬大轿娶她回家,如果他战死了,他的母亲会帮她赎身认她为养女,给她个清白显赫的身世,嫁个好人家。

      听说那日祀堂他挨了五十鞭家法,听说他跪了一夜,听说他......

      她也只能听说了。

      “可是你还是不懂我,这都不是我想要的啊,”女子喃喃。

      她穿上他为她准备的嫁衣,戴上九尾凤钗,在他的墓前又弹了初见的琵琶曲。“我原来的名字啊,叫兰圆,你可要记好了。”别到时候在奈何桥不认得她。

      兰圆,兰圆,终究是难圆。

      女子泪如雨下,嘴角留下鲜血,素日最珍惜的琵琶摔倒在了地上。

      “唉,给他们合葬吧。”远处一个老妪吩咐下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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