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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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人活着，是必须要蚕食别人的生命与幸福的。】
这条真理，我在那个疯女人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它传递给我前就已经明悟。
我没那个疯女人那么蠢，需要拿自己的大半人生作为代价，把自己折腾成了燃烧殆尽的煤渣废料一块、被人丢弃在脏水阴沟里等死时才获知真理。
在很早以前，我就已经学会蚕食他人生命与幸福来供养自己。
就像我于幼年时抢走那些比我弱小的贫民窟里的孩童手中面包、少年时欺骗打劫无知愚蠢路人获取钱财那样，为了活下去、为了得到幸福，我蚕食侵吞别人的生命与幸福。
我不觉得自己卑劣。
比起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富人、比起他们蚕食侵吞的血肉财富，我的这点掠夺简直堪称善良仁慈。
至少我夺走的面包不会让成千上万的儿童骸骨随工厂排出的废渣一起被倾倒在垃圾场，我诱骗抢劫来的钱财也不会让无数的父亲与无数的母亲绝望跳下鲁尔河、用他们那早就被煤烟毒气啃空了的低贱尸体堵塞污染曾经的母亲河。
我只想活下去，只想获得幸福。
若我们仁慈的在天之上的父一定要因此责怪我太过自私、怪我的生存蚕食了太多无辜者，并剥夺我登上光辉神国的机会，那么，我一定会请仁慈的父先惩罚那些正蚕食整个世界的富贵者们后才肯认罪。
毕竟，我不认为他们应该有特权免于罪恶。
“您说过的，”我会在那时如此质问我们仁慈的父，“我们都是由您放牧的羔羊。我们是平等的。”
但我知道，祂会责怪我大逆不道，会发怒将我投下地狱。
——因为祂是个骗子。
众生不平等，人不会爱人。连祂也不爱人。
地上天国不存在，地狱与人间也从未有过任何界限。
01
那个疯女人死去的第三天，我甩掉累赘后找到了合适的工作。
不是工厂。
我恨工厂，我恐惧工厂。
它们的烟囱喷出毒雾，让待在米尔堡的人不停吸入慢性毒药，也让天上的太阳永远被阴冷黏稠的浓雾阻挡。但最可怕的是它们排出的废渣——从排水管道里、从麻木的工人推着的铲车里，浓黑、恶臭，混杂着一两根手指头和搅碎的□□，这是工厂的消化物——吞进男人女人和孩子，吐出这堆污秽。
我害怕它们。因为没有一个健康走进工厂的工人能在被榨干生命与健康前走出来。
工厂是巨大的机器，高效地替工厂主蚕食侵吞成千上百的工人的生命与幸福，又把它们转化为亮闪闪的金币或散发油印臭味的纸钞。
所以我不去工厂。我微薄的蚕食能力比不过蒸汽怪物与纺纱机。
那愚蠢的疯女人给了我一张好脸，像她曾经可放心放纵荒度自己人生时的模样。她的丝绸裙子与狐裘披肩早就被挂在成衣店里打折出售，她的钻石项链与珍珠耳坠也被珠宝店老板包装成了新货卖出高价，但她还留下了财富。
她那双曾经柔软洁白的手臂的触感还残留在某位绅士的脑海，她青春软/嫩的胸/脯还偶尔会被某个体面人想起。他们搂着自己的新欢或与离心的妻子争吵时会想起一个下贱的高等女支女的容颜，想起她尚未被疾病折磨得不成形时的明亮双眼与娇艳脸庞。
这个时候，他们会想，“哦，幸好我没在她病入膏肓时去看望她。不然，留在我脑中的那张脸就该变一幅模样了。那真是想想就可怕。”
没人想看花朵凋零腐烂的模样。
但还有人顾念旧情，在确认这蠢女人死后来到她等死时呆的贫民窟，打听据说她留下的一个孩子的去处。
于是便找到我。
借着我这张像她的脸，这位绅士想起过往，想起曾与某个低贱妓女相随的荒唐岁月，似乎连同过去的青春也重新归来。
所以，他低下头，皱纹堆叠，对我挤出个和蔼笑容。
“我与你母亲曾经相识哩。”他说：“天父在上，没想到她就这么走了，只留下你这个可怜孩子。”
富人都爱做慈善——或者别的能让他们显得仁慈慷慨的事。
我知道这是个机会，所以我告诉他，说我想找一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说我不想进工厂、也不想下煤矿，我恳求他，问他能否为我介绍一份工作。
“看在天父的份上。”我哀求着，但挤不出太多泪，让演技打了折。
“哦！”
他随我的哀求轻呼一声。像是在真心可怜同情我这个昔日情人的血脉。
“哦，你确实不该进工厂和下煤矿。那地方会浪费你的脸，浪费你的青春。”他的手指干燥而干净，除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外，没有丝毫象征苦难的茧和疤。抚过我脸时触感像是发皱的橘子皮。“看在天父的份上，我或许可以给你一份更合适的工作。”
于是，我离开了埋葬那个蠢女人的贫民窟。在三天后被收拾得干净整洁地带到了一个远离城区的郊外城堡，见到了我现在的雇主。
城堡那时正在为他们的小主人挑选陪伴随侍的男仆。前来应聘者排着长龙，每个都似乎比我竞争力更大。
城堡的主人却一眼选中了我。
“…你有张不错的脸。”
他的手指上有茧。也许是因为他早年上过战场，双手被枪与刀磨砺过。
灰眼睛的中年男人像已年迈的雄狮，远离了昔日的辉煌过往而又不甘就此退场，眼睛里还要装着过去的战场与硝烟，以及与之挂钩的权力荣耀。
透过我的脸，他仿佛又重回过往。
那也许是个弥漫香水气味与曼妙乐声的舞会，有女人的白嫩胸/脯与柔软手臂，伴随着对他的追捧崇拜。
“就他吧。”他对旁边的年迈管家说出决断。
顺带审判我的命运。
这个时候，我知道，他也曾是枕在那个愚蠢女人双臂上入眠的人中一员。
他当然不爱那女人。这毫无疑问。
但他爱那女人做他情人时的那段岁月，爱那段岁月中的权力与辉煌。
而我让他想起了那段岁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