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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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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鄙不堪,野蛮至极……”
“小门小户便是这般。”
气氛僵持着,有人按了按淮璎的手腕。
淮璎偏过头去,看清来人,
“顾姑娘。”
顾翡声笑了笑,拉住淮璎的手,淮璎便由着她带自己往别处去。
人声渐消,愤恼的目光都甩至身后。
她们来到一处假山后,四下无人,淮璎终于得到片刻清净。一切静下来之后,她也一言未发。
顾翡声也没有说话,带着她坐在河边,往河里抛着石子。
总该说些什么的,面对这不熟悉却处处护着她的人,“谢谢你,顾姑娘。”
“以后便唤我翡声就好,我也唤你淮璎,如何?”
淮璎点了点头,又听顾翡声轻轻道:“你从前定没受过这般的冷眼罢。”
淮璎正想赞同的点头,话语却被破碎的尊严堵在嗓子里,语气便变得十分不自信起来:
“是…翡声如何知晓?”
话问完,淮璎心中又有了答案——顾翡声到底是出自御史中丞家,观察人的本领就算不是刻意学过门道,也自然有那份聪慧遗传给了她,哪里是淮璎这般的头脑可比的。
她觉得翡声很厉害。
顾翡声看了眼她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语气更软了一些,“你面对锦昭公主时并不畏惧,就算气场上较为劣势,想必也只是不愿因自己的失误而牵连家人,这从神情上便可以看出来;而你的妹妹,阮……”
“阮回燕。”淮璎温声提醒。
“哦,阮回燕。阮回燕想必平日里与你并不亲近,甚至你们还时常针锋相对——毕竟互相讨厌的两个人站在一起,与十分亲密的两个人站在一起,所显现出来的样子大为不同,你们显然是前者;可纵然相互生厌,当时情形下她却下意识依赖你,由此可见你平日里并不受她的欺负,甚至时常压她一头。”
“一般而言,不那么显赫的家族之中,不会讲究太多的嫡庶之别。据我所知,令尊偏疼你的姨娘,可你却能压回燕一头,说明令尊十分宠爱你,不会因为姨娘的缘故就对你和回燕的事情有所偏颇,而令堂自不必说。以上可见你在家中并未受过苛待。而你们家原是徐州高官,在徐州自然是受不到欺负了去。”
顾翡声一直细心解释着她的所见所得,倒让淮璎佩服又惭愧起来。惭愧在于,淮璎对顾翡声的印象就只有两个词:标致、厉害。
“翡声所说句句属实。”淮璎轻微的叹了口气。
顾翡声看着她,“那么,你现在的这份自卑,归根结底源自于哪里?”
顾翡声心里带着答案紧紧追问,“莫非,是因为许牧的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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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夺站在离皇帝不远的地方,付一向他低声道,“曹公公在皇上身边脱不了身,但看神情是有急事要同殿下讲。”
“走吧。”
什么重要的事,要真到了天塌下来的地步,曹德钦就算脑袋搬家也要来向他禀报的,没有必要太监不急太子急。
付一跟上凌夺的步子,“想必是北伐的事。”
北伐,这么快么。
是了,上一世,皇帝非要北伐,朝堂之上只有几人持不赞同的意见,但皇帝心意已决,劝诫的臣子吃了大苦头。
其中属阮执言进谏的最为疯狂。
这阮执言似乎是着了什么魔般,不停的触皇帝的霉头,这才致使全家遭罪。
他倒是死的壮烈,但没能博得千古美名,因为后来北伐大胜了。
想到此事,凌夺眸色愈沉。
凌夺不是没有想过,阮淮璎最后那莫名其妙的行为,不过是为了替阮家复仇。
她凭何复仇?阮执言本就是蠢材一个,因着自己的蠢丢了命,又害全家获罪。
现在想来,凌夺只可惜当时阮淮璎只是为奴,没能和阮执言一起去黄泉路上作伴。
以至于后来有机会能将他当畜牲般耍弄,叫他要沦为一场千古笑话。
既然如此,无妨将一切扼杀于开端——阮执言获罪之时,凌夺只需要煽风点火几句,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让阮淮璎去给阮执言黄泉路上作伴便是。
可以的话,最好是他能亲自动手送淮璎上路。
凌夺与付一静默的走着,却忽然听见了一道轻蔑的女声,从假山后传来,
“蛊惑人,谁不会?要蛊惑,也要蛊惑真有权势的。”
付一自然也听见了如此恶毒的一句话,他率先看向太子的反应,只见太子殿下的步子顿了顿。
付一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道声音熟悉,好像是阮御史家的姑娘的。
想是她未婚夫郎蛊惑了公主,她才有此一言。
这姑娘,有话不能在家中藏起来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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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是不能。
经过顾翡声的一番鼓励,阮淮璎的心情才算暂时轻松了几分。
顾翡声听了淮璎方才的话,咯咯笑了。
“真有权势?谁?”这倒是顾翡声头回用玩笑的语气同淮璎说话。
她之所以敢这么问,是因为知道淮璎决计不会蠢到回答不该回答的一些称呼。
所以不怕隔墙有耳。
而淮璎听了翡声的问题,脑中浮现出了那个身影。
理所当然是他。
并且淮璎忽然觉得,脑海里的这人眼睛有些熟悉。
似乎是……霜楼上……
可她不敢确定。
顾翡声见她果然不语,低声道,“你我如今算是朋友,我不由得也想劝诫你一句,你可愿听?”
阮淮璎微微笑答:“但讲无妨。”
“这些话说来不体面,你只当听听。方才我见小九王看你,似乎真是有心要抬你做妾的。你们阮家此时的情形想必你清楚。若真能做小九王的妾,不失为一个好去处。你先莫急,听我为你分析一二。”
顾翡声挪开眼,不去看阮淮璎的神情,只因为这些话虽是掏心窝子,到底有些难以启齿,“首先,小九王不是个胡作非为的,也没那么多风流韵事,他方才说话虽然听起来有些叫人恼恨,其实以你的出身,做王妾是十足的高嫁。若是他不宠爱你,你家也断然再难受谁委屈去,只是你日子要苦些,权当尽了孝道;若是他宠爱你,你此生也当无忧。而且小九王不常近美色,你若有些手段,说不准真能与他举案齐眉。”
“当然了……我看人也没那么准,不好说小九王是不是真有这番心思。而且,你也别看他方才那副姿态,他与锦昭公主都是姝妃所出,难免护着他阿姊些。”
顾翡声所劝诫的虽不是阮淮璎心中所想,但淮璎对她的话生不出反感来,也听出她是真心在思虑。
顾翡声此人当是个谨言慎行的,此处鱼龙混杂,实在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但顾翡声却不在意这么多,也要同她讲个明白,阮淮璎猜想,恐怕是因为日后一段时日因为各中缘故难以相见。
淮璎便也没有再遮遮掩掩的道理:“多谢翡声好意。我方才的话虽然带着顽笑的意思,但若真要有心攀附,他许牧能攀得公主,我未必不能攀得个更高的枝儿?”
譬如,做她锦昭的嫂嫂,让锦昭与许牧见着她,都得毕恭毕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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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及此,凌夺提步而去。
付一听得凌夺低声骂了一句:“只怕小九王都不够她的意,倒要做孤父皇的妃子去了!”
付一当然只当没听见,更佝偻了身子,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如今秋日风凛,不似夏日燥热,怎的殿下的火气一日比一日重?
定是身体里还有些疾病未料理康健,才影响了心绪。
定是如此。
正想着,却见凌夺忽然停住步子,往后瞪了他一眼,“说话!”
付一就差没跪下,连连作礼:“殿下,要臣说些什么?”
——真是遭了邪殃了。
凌夺重新提速,又骂了一句:“吃干粮的东西!”
一点儿也不会替主子排解!
付一心中连连叫苦,这番恼怒自然也迁到了那阮御史家的姑娘身上,心中骂着:没眼力见的东西,宫里什么地方,遭了邪了胡言乱语!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还当王侯皇亲随你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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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微动,并无声响,只当四下无人,她们还自顾自的聊着闲话。
翡声知道淮璎如今也就嘴上出出气,于是跟着她笑了笑,见她确实宽慰了许多,心下也有对自己的一份小成就感涌了上来。
她将自己的手帕递给淮璎:“若非此时不便,定不能拿这块沾了血的帕子予你作礼的。”
这血的来处淮璎知道,正是被锦昭所伤,淮璎接过她的帕子,也递上了自己的,“只是我的帕子做工粗简,望翡声莫要嫌弃。——对了,你既知道今日我是要来赴宴的,何苦送上份请柬要我去你府中做客?”
“此事不提便罢,今日我本不能来这宫宴,倒是意外的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允许,这才能来——至于殿下为何忽然命人来传话,说邀我赴宴,我也不得而知了。还有我为何邀请你来府中做客,是因为我平日里没有往来的好友,令尊与我父亲是御史台的同僚,听父亲说你与我年纪相仿,所以有意与你结交。”
淮璎了然的点点头,“待阮家过了这阵子风头,我们再多相处不迟。”
二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