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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死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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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了。”事已至此,皇帝的寿宴毁于一旦,他也不在乎更乱些。
于免循站起,来到台阶前,看见林宴瞪大的眼睛,呸了一声,随后在他身上摸索了起来,但都避开了隐晦部位,他可不想被皇帝猜忌。
林宴的腰间系着一个香囊,他用手捏了捏,并不柔软,反而有些粗糙。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将香囊扯下,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了一张被折叠揉搓过的纸,上面还有墨迹。
于免循像是见到救命稻草般,脸上露出一丝激动,不敢翻看,连忙将纸呈上去。
皇帝从尽忠手中接过信纸,展开。
只见皇帝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手中的纸张,目光越来越沉,随后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他将那信纸扔到面前案桌上燃烧正盛的蜡烛上,顷刻间,信纸便化为了灰烬。
于免循一惊,“陛下,你这是……”
“够了。”皇帝一声怒吼。
台下文武百官齐声:“陛下息怒”
孟清也跟着念了一句。
好好的寿宴,遭此风波,皇帝也没那个闲心再继续下去,“今夜到此为止,散了吧。”
那信纸上,究竟写了什么,让皇帝如此气愤,但没人敢在这个关头犯忌讳,听皇帝宣布散席,皆松了一口气。
至少,没有被牵扯其中。
于免循身子不稳,摊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他分明瞧见,信纸上有个沈字。
所以他才敢放心的将信呈上去,但皇帝此番作为,难道是要包庇沈如琢吗?
而后耳边又传来皇帝的声音,“于侍郎识人不清,徐尚书不如替朕想想,该怎么罚他。”
徐封恭敬的下了位置,走到宫殿中央:“微臣御下不严,还请陛下恕罪。”
“朕没怪你,朕说,该怎么罚于侍郎。”皇帝不怒自威道。
徐封心中一番计较,他此刻有些摸不准皇帝的心思,究竟是要于免循的命还是想借此威吓底下人,他尝试着开口:“不若,罚俸三年?”
于免循作为户部侍郎,便是罚俸,也损害不了他的利益,毕竟光是税收这一项,其中的好处便多得流油。
因此,这并不算什么重罚,甚至说是不痛不痒。
徐封抬眼观察皇帝神色,心道不好,高台之上的人脸色晦暗不明,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不若贬职?”徐封补充道。
“爱卿对底下之人还是心存宽恕啊。”皇帝慢悠悠的开口。
徐封连忙解释:“陛下说笑了,于侍郎是陛下之人,哪需微臣处置啊?”他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尽量低。
“既然徐尚书都开口了,不若便杀了吧。”
“陛下,陛下,臣是冤枉的,臣是冤枉的啊!您不可听信那妖女的一派之言,她定是受人指使,诬陷于臣,陛下,明察!”
于免循被皇帝吓得屁滚尿流,不停的磕头诉冤。
皇帝自然知晓他不是真凶,但燕燕是他一手献上,若没有他,皇后又怎么会受伤!
皇后最善抚琴,如今手却伤了,他咽不下这口气,他身为九五之尊,便是任性这一次,天下又有谁人敢置喙。
“陛下,这有些不妥吧,于侍郎并未被证实是此次刺杀的主谋,他兢兢业业多年,如此,恐会寒了朝中人心。”
没人敢跟正在气头上的皇帝求情,但徐贵妃状似为他着想般,开口为于免循求情。
“爱妃,管得似乎有些宽了。”皇帝一双鹰眼望向徐贵妃,目光中隐含警告。
徐贵妃面色一滞,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连忙附和:“陛下说的是。”
心中却在狠狠怒骂,皇帝从前对她最是娇惯,而今天,皇后不过为他受了伤,他便翻脸不认人,还当着百官的面给她难堪。
于免循是她阿兄徐封的左右亲信,她本想着帮求求情,但见陛下的态度,实在强硬,她不敢再说更多。
“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
两名禁军走到于免循面前,将他的手背到身后,向侧门拖去。
皇帝寿辰,不宜见血,但若是他铁了心要拿于免循开刀,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于免循见大势已去,绝望不已,用近嘶哑的声音高声怒吼:“不公!我亲眼瞧见!那纸!分明是那妖女与沈如琢联络的信件!”
此言一出,惊起千层浪,“把他的嘴给我堵上!”皇帝怒斥。
于免循拼个头破血流也难以挣脱束缚,嘴被死死的捂住开不了口,心灰意冷之下,他竟笑了起来,一声盖过一声,是无尽的苍凉。
皇帝杀意更甚,那信他只看了一眼,的确像是沈如琢的字迹,但世人都不知晓,他之所以对沈如琢多有纵容,是因为沈如琢根本不敢生出反心。
早在沈如琢揭露林道安的罪行那一刻,他便自甘成为皇帝身边的一条狗,掣肘世家,厉行变法,沈如琢无疑做得十分出色。
沈如琢能少年拜相,代价太大。
而皇帝很清楚,沈如琢没有理由刺杀自己,沈如琢最在乎的无非是他父亲,沈之沛。而自己手中牢牢攥着沈之沛科举替考,助纣为虐的罪名。
沈如琢曾跟皇帝交易,若皇帝同意不将这些罪名公诸于世,他的余生,都会用来替父赎罪。
无论如何,沈如琢都不会在没有将那罪证拿回之前贸然出手刺杀,毕竟,沈如琢很清楚,杀了皇帝,那罪证反而会被揭露。
皇帝便是因着这一层关系,才烧了那信纸,燕燕已死,背后之人想将脏水泼到沈如琢身上,那皇帝便偏不如他意。
于免循被人当了枪使,算他倒霉,况且,他借税收敛财一事,沈如琢早就报给过皇帝,皇帝当时没有处置,便是不愿朝堂再次动荡,可没过几天安生日子,他又犯到自己眼前来,皇帝忍无可忍,遂起了杀心。
但于免循方才所言,无疑是将沈如琢也牵扯了进来,信纸已毁,就算皇帝不认账,群臣也不敢多言。
但皇帝的威信也会就此扫地。
于免循拼着最后一口气喊出的话,可信度很高,是以此刻,不少官员频频朝沈如琢这边投来探究的目光。
孟清也如芒在背。
“陛下,请彻查沈如琢!”此刻,一道德高望重的声音响起,孟清也循着声音望去,竟是太师严敬。
而随着他的出声,一众保守派官员也跟着跪到大殿中央,齐声高呼:“请陛下彻查。”
“都反了吗?”皇帝看着底下熙熙攘攘跪了一地,怒不可遏。
“请陛下彻查。”
有了太师严敬做担保,跪着的官员们顿时底气十足。
大夏最重礼法,而严敬在皇帝还是太子时就躬亲教导,皇帝很是尊敬这位老师。而严敬本以致仕,皇帝生辰,他特地赶回京来庆贺,他都开口了,皇帝不可能不给他面子。
皇帝坐在高位上,被气到不行,忍着不朝严敬发火,“老师,于免循信口胡诌,您怎么也跟着掺合啊。”
“陛下,莫要厚此薄彼,寒了群臣的心。”严敬站起,不卑不亢的回道,誓要逼皇帝对沈如琢做出处置。
气氛僵持不下,皇帝此刻也是骑虎难下,若真如严敬所言,去查沈如琢,那便是坐实了他方才烧掉信纸就是为了包庇沈如琢。
恰在此时,沈如琢,缓缓站起来,在众多或是落井下石,或是幸灾乐祸的注视下,仍挺直了脊背。
孟清也只能看见他清瘦如竹的背影,孤零零的。
“陛下,既然严太师都如此说了,臣愿接受调查,清则自清,臣相信,陛下定会还臣一个清白。”
那声音从容不迫,巧妙的解了皇帝的燃眉之急。
“既然沈爱卿都如此说了,那便这么做吧,此事就交给大理寺。”
乔时雨看了这么久的戏,兴致缺缺,此刻被皇帝点到,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正准备应下此事,却被人打断。
“陛下,大理寺卿乔时雨和沈尚书私交甚多,此事交由大理寺来查,恐怕不妥吧。”
是徐封在说话。
“依徐卿所见,此事又该交给谁呢?”
徐封:“御史一职自古以来便有监察百官的指责,不若将此事交给徐御史?”
皇帝心中一番计较,徐相宜是徐封的女儿,与沈如琢不对付,交给她,恐怕徐封会从中作梗,但,终究今夜让徐封折损了于免循,伤了君臣和气。
皇帝深呼一口气,沉声道:“那便依徐卿所言。”
徐相宜站起来领命。
她看见对面原本站着的乔时雨坐下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乔时雨,他戴着雕花面具,徐相宜看不清他的面容。
不过如此,还装神秘躲着她,徐相宜对他的印象十分不好。
“退下吧。”皇帝一脸倦色,在尽忠的搀扶下从侧门离去。
宴席众人一声不吭,在皇帝离开后,便也退席。
“沈如琢,不走吗?”孟清也朝面前静坐之人说道。
“你怎么了?”沈如琢听得很清楚,她的语气不似平日那般有活力,失落极了。
“先出宫吧。”孟清也怅然若失。
“嗯。”
像是终于逃出了那个牢笼般的宫殿,阴谋,鲜血,在孟清也脑海中挥之不去,此刻,她与沈如琢走在皇城街道上,冷风烈烈,但却让孟清也久违的喘了一口气。
夜深,已无行人。
沈如琢看出孟清也的心不在焉,特地舍了马车,陪她一起走在街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