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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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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竹站在门口,还未往里踏几步,就见到这副场景,因着孟清也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她究竟在做什么,但她弯下腰,与沈如琢挨得异常近,双手放在沈如琢身上,头不时的左右摇晃。
寅竹不自觉的联想到几个月前,他在这间房里看到的一幕,一女子背靠屏风,而他家大人双手撑屏风上,将女子圈在怀里。
而那女子正是孟清也。
寅竹瞪大了眼睛,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孟清也有事没事总往刑部跑,怪不得大人对孟清也如此信任,连赴宴也要带着一起去。
寅竹自以为发现了大秘密,原来大人和孟清也,有私情!
寅竹进退两难,心中生出几分感慨,也是,大人早已及冠,寻常男子在他这个年纪,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大人铁树开花,我该为他高兴。寅竹宽慰自己。爱屋及乌,此刻瞧着孟清也,也没觉着有那么讨厌了。
寅竹踮起脚尖,像做贼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将水盆轻轻放在桌上。
随后慢慢退了出去,走时,还将门拉上。
将药渍擦拭干净,孟清也顿时觉得顺眼得多。
寅竹久久未归,孟清也起身欲去寻他,就见一铜盆摆放在显眼处。
寅竹回来了?孟清也感到奇怪,她走过去,铜盆中乘着清水,盆沿搭着一块脸帕。
她推开门,左右张望四周空无一人,寅竹去哪了?
孟清也满头雾水,盯着铜盆看了许久,清水平静无波,倒映着孟清也的身影。
做了一番心里斗争后,孟清也决定亲自上手,反正沈如琢一时半会也醒不来。
说干就干,孟清也将铜盆端到矮凳上放着,扯下脸帕,沾湿,再拧干,一气呵成。
干涸的血迹在清水的浸润下很快变湿,被脸帕轻柔抚过,带走。
而后伸手拂过他的额头,将散乱的鬓发拨至两边。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虚弱的沈如琢,也是极为赏心悦目的,眉眼较之平日更为温和柔顺,孟清也不知不觉就盯着看了许久。
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傻事。
孟清也,醒醒,这可是沈如琢!
孟清也在心底提醒自己,念念不舍的移开目光。
食色,性也。孟清也转而又宽慰自己,这不算什么。
沈如琢的衣裳也需要换了。这事孟清也不能代劳,只好去寻寅竹。
……
关门声响起。
屋内原本昏睡的沈如琢缓缓睁开双眼,目光中写满迷茫。
按林鹤年所说,他会在夜半无人时醒来,而他却提前清醒过来了。
方才,他一直是醒着的。
但他闭着眼,感受到有什么东西罩在自己的脸上,来回的摩挲,时轻时重。粗糙的布料拂过,沈如琢却觉异常柔软,就好像,自己是被珍重着的。
而后动作停了。沈如琢心里一空。
笼罩在上方的阴影挪开,沈如琢眼前光亮透过。
脚步声逐渐远去,孟清也关门的那一瞬间,他睁开了眼。
孟清也,他在心头默念这个名字,孟清也,沈如琢的手不自觉的抚上脸庞。
他直起身子,双手撑在被褥上,手中的触感却让他疑惑。
他目光移向那里,却见是一烟青色的手帕。
沈如琢将帕子拿起来,摊在手心,仔细端详,手帕上有褐色的印记,而下方绣着一个清字。
清?这是孟清也的手帕。这上面的褐色是什么?沈如琢将帕子拿近了些,药的苦味和一股淡淡的桂花清香混杂在一起,沈如琢难以形容这种味道。
手帕被他撰在手心,指尖按在“清”字处,来回捻磨,他的目光低垂,不知看向了何处,渐渐虚空。
……
寅竹就在附近没敢走远,因此孟清也还没走几步路便瞧见了他的身影。
只见他蹲在小径分岔处,一手不停的揪着从青石板缝隙中露头的杂草,嘴里还念念有词。
孟清也只听见他在嘀嘀咕咕些什么,但没听清具体内容。
“你闲着没事,在这糟蹋小草?”孟清也故意责怪。
寅竹的反应却令她感到奇怪,他脸色僵硬,说话也扭扭捏捏的,总归不像是寅竹一贯的风格。
“我才没有。”他很小声的反驳。
按孟清也对他的了解,此时就该大声回怼,“要你管啊?”
不就叫他去打个水吗,回来就变成这副反常的模样了,明明打好了水,却不进门,实在是奇怪。
“说,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啊。”寅竹挠了挠头,支支吾吾的回道。
“我不信,你绝对有事瞒着我。”孟清也笃定道。
有事瞒着她?寅竹面色一红,难道要他把方才不小心看到的场景说出来吗。
“没有就是没有,你管这么多干嘛。”寅竹语气加重了些,希望孟清也能放弃追问。
孟清也却点点头,一手拍上他的肩膀,满意道:“这才对嘛。”
寅竹却像是躲避瘟神般弹开,眼神中还隐有慌乱。
孟清也瞧得一清二楚。但也没在追问。
换了话头,“行了,你去寻身干净衣裳,你家大人身上还带着血呢。”
寅竹点点头,正欲离开,又像是发觉了什么似的猛然回头,脸上写满了为难。
“这不太好吧。”
在寅竹的眼里,须得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后,才能坦诚相见,而孟清也,竟妄想给大人换衣服,这不就将大人看光了吗?他要捍卫大人的清白。
“哪里不好?”孟清也一脸疑惑。
而这更加触动寅竹的神经,只觉世风日下,这等事在她眼里竟也只是寻常。
“若你真要如此,我阻拦不了,但是,记得对我家大人负责。”寅竹跟随沈如琢多年,沈如琢洁身自好,从不沾染女子。
“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负责不负责,我为什么要对沈如琢负责?”
一连串问号,寅竹也来了劲,“你都要亲自为大人换衣裳了,你敢不负责?”
“我何时说过要给沈如琢换衣裳啊?”孟清也抓狂,她都快被寅竹绕晕了。
“什么意思,你不是让我去寻干净衣裳吗?”
“寅竹大人,好大人,难道只有我长手了吗?”
“哦~”寅竹恍然大悟,放松下来。还好还好,只是一场误会。
“你年纪轻轻,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呢。”孟清也一脸懊恼。
给沈如琢换衣裳?饶了她吧。
寅竹转过弯来,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离谱,都怪孟清也!若不是她方才在房中对大人那般亲近,自己怎么会想歪。
“还不快去。”孟清也催促道。
“好吧。”
“大人身边无人可不行,我要回府去拿衣裳,你回去守着他。”寅竹转过头,状似好心的说道。
“嗯。去吧去吧。”孟清也摆手让寅竹赶紧。
……
原路返回。
“你可算醒了。”一至门口,孟清也就见沈如琢已经坐了起来。
“嗯。”沈如琢淡淡回道。
孟清也找不到话回他,满室寂静。
“过来。”良久,沈如琢开口。
孟清也有些疑惑,依言走进。
就见沈如琢朝她抬起一只手,悬在空中,目光直勾勾的望向孟清也。
孟清也迟疑的将手伸过去,沈如琢慢悠悠的把手搭在她的手心,手指合拢弯曲,将她的手抱住,向下一按,借力一撑,缓缓从床榻之上下来。
他的指腹处有薄茧,状似无意的摩擦过孟清也的手心,勾起一丝痒意,孟清也心神不宁,被他的手一按,重心不稳,差点摔在沈如琢身上。
腰已弯下,但孟清也习武多年,稳住心神后飞速反应,直起身来。
“沈大人,你要干嘛?”孟清也郝颜,转移话题掩饰自己的慌乱。
“回府。”沈如琢回道。
“现在吗?可你不是在装死吗?万一被人看到?”孟清也有些担忧。
“无妨,我从后门离开。”沈如琢的手已经收回,他回忆着方才的柔软,带着些热意,比手帕更为细腻。
他是故意如此。
“可,你的衣裳……”孟清也提醒道。
沈如琢低头一看,就见衣襟处沾着些血迹,并不明显,他淡然一笑:“也无妨。”
孟清也点点头。
……
沈如琢像是已经痊愈,步子稳健,背影清瘦如竹,端的是亭亭山上松的作态。
孟清也跟在他身后,不禁想到方才沈如琢的举动,他明明存有气力,为何还要借她之力起身。
想不明白,孟清也一直觉得沈如琢很复杂,她看不清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时而冷漠,时而温和,难以言说。
果真如沈如琢所言,一路上半个人影都未瞧见,越往前走便越幽深。小径草木亭亭净植,青石板一直延伸到后院尽头,有风吹过,孟清也感到一丝冷意。
一路无话。
面前高墙墨瓦,沈如琢就此停下,孟清也疑惑:“没路了?”
“这里便是后门。”
沈如琢总是能以一本正经的话将孟清也梗住。
她不可置信的指着高墙,“这?你别逗我了。”
沈如琢没有回答,而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没在说笑。
他靠近墙角,蹲下去,伸出双手扒拉墙角茂盛的野草,约莫片刻后,一个墙洞露了出来。
沈如琢站起来,拍了拍手上沾到的草屑,指着洞口,说道:“此为后门。”
“沈……沈大人,你确定你要从这里出去?”天知道孟清也有多震惊,高高在上的沈如琢,居然钻狗洞?看他这熟练程度,不像是第一次了。
“有何不可吗?”沈如琢反问。
“好。好得很。沈大人真乃君子,不拘小节。”孟清也嘴角溢出笑意,违心的回道。
“我就不跟你凑这个热闹了,我要飞过去。”孟清也朝沈如琢扬了扬头,得意的说道。
随后便施展轻功,双脚在地上一点,身轻如燕,跃至墙沿,稳稳站在上面,居高临下。
沈如琢仰面,见孟清也眉眼弯弯,喜容可掬,俯视着他。
天色阴沉,没有光撒过来。
沈如琢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的弓着背,钻过墙洞。
孟清也落地时,沈如琢正在整理衣裳,拈下衣袖处沾染的墙灰碎石。
“别动。”孟清也缓缓向沈如琢靠近,伸出手,朝他头而去。
沈如琢停在原地,目光晦暗不明,放任孟清也的手在自己头发上拨弄了一下。
沈如琢透过她的眼珠看到自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