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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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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你这家伙!”
我被中也一把扔了出去。和地面撞击的剧烈疼痛让我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原本的庄园式别墅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块一米高长宽不足五米的黑红色的流淌着血液和脑髓,由曾经的钢铁、混凝土和肉沫碎骨组成的无比坚实的平台,先前流出的血液在周围汇成了一圈“护城湖”,我墨绿的衬衫成了黑色,曾经搭在上面的手早就浸透了鲜血。真实么?很真实,接近体温的温暖,铁锈一样的气息,体内的内脏血肉都要从喉咙中挤出去的扭曲的痛苦,都是我的身体切实感受到的。
这是罪恶感在体内摧枯拉朽的感觉,这是自灵魂深处感受到的痛苦。
在这个虚假的世界,身体和心灵的感觉竟如此真实。从这一刻我就明白,我停不下来了,我再也停不下来了!
我杀人了。他们都是假的。可是我杀人了!我杀人了。血,血……我杀人了……救命……我杀人了……
我在心中惧怕地喊着,但无法出声。世间的一切都是不详的血红色,是从我手中诞生的地狱。
人为什么要杀人呢?因为他们是敌人吗?对,人类就是这样,对待敌人要毫不手软。这里的规则就是这样的。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杀人呢?为什么,我,我,我好像在那样剧烈的痛苦中感到了真实?那是怪物的行径啊!我是一个怪物吗?一个被创造出来的怪物,这就是我的角色吗?
当我清楚的见识到自己的能力所能带来的完全可以实现的近乎无限的危害以及自己可怕的对真实的感受时,对自己的恐惧无比清晰地笼罩了我。这可不是理论的猜想,是事实,是极为可怕的事实!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可怕的能力将会受困于我现在以及将来一如既往贫瘠的大脑。
“喂,还活着吗?”
我恍然看向了那双钴蓝的眼睛,那双似乎燃着蓝色永恒之火的眼睛。我讨厌那个眼神,因为它满是生的活力,而我早已濒临死亡。可我又不由自主得注视着它,注视着它的主人,我为它动容,我喜欢它,因为它满是生的活力。
为什么太宰会让中也来找我,因为他有我想要的答案么?
“中也,”我咳出一口血,催动异能力勉强修复了一点身体,缓慢得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太宰,你,我们这样的生物,真的,真的是做为人而存在的吗?”
中也的声音很嫌弃,“废话,你怎么和那条青花鱼一样?”
我从中也的脸上看到了,你不是人还能是鬼吗这样的表情。他钴蓝的双眸中藏着完全不同于我和太宰的无比鲜活的灵魂。我低着头笑了,笑声很低,像哽咽一样。这就是太宰要对我说的么?属于人类的灵魂不只有一个,这样的灵魂认可我的存在。哪怕只是一瞬间,我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喂!”
中也的声音变得粗鲁起来,我看着他,这一刻我的眼睛可能是明亮的,这是光的折射现象,红棕色的眼睛或许像夕阳一样明亮。我的声音堪称激动,“我请你喝酒吧,我们去喝酒吧!”
“切,上车。”
是那辆我早上刚修好的无敌帅气的跑车。
皮革的气息冲淡了血气。
我接起兜里响个不停的电话。
“元先生,任务完成了,所有医疗物资和武器装备已经全部运入仓库。”
我努力让声音显得平稳,“好,大家辛苦了,下班。”
我讨厌打电话,因为打电话需要控制自己的语气和语调,但短信和邮件就没有这种烦恼。和森先生短信汇报完任务结束,中也直接带我去了一家港口黑手党隶属的地下酒吧,里面本来是有人的,但是一见我和中也就着急结账跑了。他们难道是中也的下属怕被中也批评吗?
“拉菲。”
中也上来就点红酒,可见酒量一般。
“教父。”
这种酒有杏仁的苦涩和香味,是杏仁酒和苏格兰威士忌的经典搭配。
中也接过酒杯却没有喝,而是转向了我,“胆小鬼,你是为什么加入黑手党的?”
我看着酒中的冰球沉浮,轻敲杯壁,那清脆的声音在我脑中如同爆炸一般,酒吧在晃动,像地震一样。不!像在我手里凝成另一种物质的那座建筑和建筑里的人一样!我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声音,让自己看起来和酒吧里的正常人一样。
“是觉得,我不应该在这吗?我莫名其妙从水里来到这以后……是为了寻找生命的意义。”
橙棕色的酒液逐渐染上血色,那血色蔓延开来,渗进我皮肤的缝隙……
“你可真是让我有种不爽感。”
“……多谢,夸奖?”
听了我被迷雾笼罩的大脑发出的迟疑着道谢的指令,中也露出了我被迫吃了一大口辣椒一样的表情,“这不是夸奖的话吧?本以为你和那只青花鱼一样,结果完全不一样嘛。”
“从大类上来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属生物,”我拾起笑脸按在脸上,用欢快的语气说,“从心理上来说,我是一个成熟的人,他是个小鬼。从生理上来说,我们的基因有人类范围内的不同。所以我们确实不一样。”
中也喝了两口酒,话题就拐到了吐槽太宰身上,“他居然诅咒我不长个!他是不是有病!还总和我说恶劣的话,他在看不起我吗?!”
我从中也的眼里看到了真的厌恶还有诸多纠结,我心中一惊,这震惊甚至冲淡了几分大脑中的混沌,太宰比我想象的更加沉迷在其他世界的故事线中。
“中也……你认真的吗?”
“什么?”
中也今年十五岁,我今年二十五,我们看目前貌似拥有平行世界很多记忆但实际上就是十五岁的太宰的角度完全不同,太宰八成在用其他世界他和中也相处的方式在和现实里刚刚认识他的中也相处。简而言之,太自来熟了,别人自来熟或许只是让人感觉社恐和不舒服,太宰自来熟,我不知道别的世界的太宰是怎么样的,但这个世界里,绝对是灾难……
我试图解释,我甚至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想让冰冷的玻璃杯缓解我的耳鸣好使我看起来更加真诚一些,“就,有没有一种可能性,他是和你一见如故,想和你玩?”
中也愣住了,“他有病你也有病?”
我痛心疾首地点头。
“他就是想和你做朋友。我和他熟了以后,他就说我个子长不过他,不过我诅咒他长不过181。”
“……这也算诅咒吗?太轻微了吧。”
“还有一次走在路上,他让我掉了进下水道。”
“等等,你掉进了什么?”
“他把井盖弄裂了,我没发现,恶作剧,他第二喜欢玩的,”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接着说,“晚上我把他锻炼颈部的绳子从内部撕裂了,从外表绝对看不出来。第二天凌晨四点他从吊顶上掉下来了,正好砸中他准备恶作剧我的桌子。但是桌子没塌。”
“失败了吗?”
“不,我刚一坐在椅子上,桌子就和椅子一起塌了,我被碎屑浇了一头。”
中也笑了起来,是一种强烈的幸灾乐祸和同病相怜带来的快乐,“哈哈,你就是失败了啊。”
……所以我们就达成了友谊吗?
我松了一口气,又和中也喝了几杯,听他接着吐槽太宰。我看出来中也酒量不咋地了,但没想到他几杯下肚就开始耍酒疯。那是红酒啊!红酒!又不是生命之水!几杯而已啊!……无辜挨打的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其他人要赶紧结账了。还好,骗中也再喝一杯以后他就扑街了。
我把睡得不省人事的中也放到一边,坐上仅有的一把好椅子,双手撑在摇摇欲坠的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吧台上,对着躲在下面的调酒师说:“再来一杯金酒,Genever,损失记在这个酒鬼头上,记住了吗?”
调酒师连连点头,他从身后碎成一片的酒柜里找出破碎的Genever酒瓶,最后递给我一杯杯型还算完整的杯口崩掉了几块的纯饮。
我在满是酒精气体的废墟中喝着这带着麦芽甜味的荷兰金酒,我请它搞乱我的脑子,请它把幻觉赶出我的大脑,让我的脑子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再也没有精力去思考。
等我又喝了几杯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也没见中也有醒来的迹象。我蹲在地上对这具“尸体”发起愁来。酒精居然让我的思维保持了正常的状态,开始了正常的思考。我还要回家逮太宰,但是总不能把中也丢酒吧吧?拖回去扔沙发?
说干就干。
我抄起中也抗在肩上,摇摇晃晃走到了车旁把他往跑车副驾一扔,却突然想起自己这算醉驾,只好又把中也抗起来,走到路边打了个车。
难得比我早到家的太宰看见中也喝躺尸的样子笑得极其猖狂,还在毫无知觉的中也脸上画了一只可爱的简笔画中也头像,他似乎对给中也恶作剧有一种执着。太宰不去做漫画家可惜了,人会搞笑画得又好。中也醉了睡得是真死,这都吵不醒他,还好没把他扔酒吧,万一被坏人捡了怎么办?
我的思绪在酒精的作用下漫无目的的飘在半空中,怎么也聚不到一起,它们肆意飘散着,朦胧的,带着雾一样朦胧的美。
这就是我的家吗?是我这浮萍般将碎未碎的虚假灵魂的残喘之地。我看向窗外,浮动的虚影顽强地映在黑夜中,血色的地狱闪动,却无法彻底掩盖这暖色的虚影。
我不会再放手了。
我拍了拍自己被酒精冲得晕晕乎乎的头,“太宰,谢谢。”
太宰准备画第二张简笔画的手停了下来,仿佛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我晕乎乎的完全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