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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笑意难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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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在向他游来……
林惊澜的思绪仿佛被浓雾隔绝,他觉得他应该思考一些东西,但却神识阻滞。
“嘶嘶——!”
他眼睁睁看着黑蛇游动到他身前,湿润的蛇信子触及他的手背,带来丝丝缕缕的痒意。
蛇对他展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心念一动间,林惊澜手腕翻转,右手掌心朝上。
这几乎是一个邀请的手势。
黑蛇探过他掌心,顺着他衣物浸湿的手臂,如藤蔓般安静爬行,大半蛇身几乎挂到了他身上,整个人连带着蛇不由自主地下沉了几分。
湿润的白袍紧贴肌肤,林惊澜能清楚地感受到蛇鳞在周身摩擦的冰凉粗糙触感。
黑蛇紧紧缠绕着他,但这种缠绕又与问仙台上那场角斗不同,并不让人感到疼痛或窒息,反而充满了隐秘的缠绵。
雪白皮肤被乌黑鳞片密不透风地包裹,黑蛇盘踞在林惊澜周围,堂而皇之地将他禁锢在怀中。
蛇身阴冷湿滑,但彼此的呼吸却火热交融。
一颗巨大的三角蛇头垂立在林惊澜面前,那双属于冷血动物的竖瞳与他安静对视,细长猩红的蛇信子在吞吐间不断拂过他的脸颊,仿若情人之间的爱抚。
林惊澜的眼睛里好似凝聚着一汪灰色的漩涡,他受到蛊惑般张开双臂,温柔地拥住黑蛇,一起往安静无人的水底坠落。
温热湖水淹没头顶,白衣与黑鳞交错颠倒。
……
某一刹那,浓雾隔绝外的天空电闪雷鸣。
林惊澜的眼眸猛地一颤,灵台瞬间清明,霍然挣脱黑蛇的纠缠,如溺水之人一般急速往水面游去。
“哗——!”
林惊澜破水而出,乌黑发丝黏着在脸侧,浑身湿漉漉的,一半是因湖水,一半是因汗水。
这是一场……幻梦……
漂浮在水面的林惊澜喘息难定,雪色脸庞上仍覆盖着薄薄的一层绯色,但脸上神情已然恢复成惯常的淡漠沉静,琉璃眼眸如霜胜雪。
眼前的旖旎梦境并非随着他的清醒而瞬间消散。
林惊澜环视周围,看见的仍是一片弥漫着潮热迷雾的宽阔水域。
雾霭起伏间,湖底那条黑蛇也上浮到水面,化作了一名眉目精致的半蛇青年。
半蛇青年好事中断,脸上却并无任何懊恼气馁的神色。
他气定神闲地寻了一块离林惊澜不远的石头倚靠,好整以暇地用五指梳理自己蓬乱湿漉的长发。
修长手指灵活地穿梭在乌黑浓密的发丝之间,很快就编织出了一条漂亮的松散长辫,收尾时则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雪色丝带,在辫尾绑了三圈。
即使林惊澜正在不远处眼神复杂地盯着他,青年编辫子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加快,他做这事很认真也很细致,垂眉敛目,侧脸的轮廓显出一种别样的温和,神情似乎非常地慵懒闲适。
林惊澜看着他的眼神更复杂了。
模糊视线的雾气中,半蛇青年辫子末梢的那抹雪色无端显得十分醒目。
林惊澜胸膛轻轻起伏,吐出一口滚烫的浊气,脸上冷漠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缝,他拒绝去思考这雪色丝带来源于何处。
“魔,神,曜,影?”林惊澜一字一顿地开口。
秦曜挑了挑眉,深邃眼眸中似笑非笑,仿佛藏了一枚磨人的钩子。
他学着林惊澜的样子,慢斯条理地回应:“林……惊……澜……”
嗓音从在帘幕般的雾气后传来,低沉而沙哑,夹杂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诱惑。
话已说完,这名半蛇魔神似乎觉得这样不太合适。
片刻后,他就再度开口,换了种称呼。
“忘情仙尊……”这位魔神喊道。
似乎这样更合他的心意。
俊美魔神在雾气中朝白衣仙修张开了骨节分明的手,晶莹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形成了一道透明的珠帘。
他仍在邀请,“忘却情爱是忘情,忘忧纵情亦是忘情,仙尊苦修日久,何不趁此良辰,与我继续同修第二种忘情?”
林惊澜沉默不语:“……”
神思冷静的林惊澜恢复了掌控局面的能力,他冷着眉眼,召唤出银白的正道剑握在手中。
他横剑身前,眼眸中的冷意与剑刃的寒光交相辉映,握剑的指关节泛着青白色,令人不由自主地怀疑如此用力地握剑,是否会让人手心发痛。
秦曜嘴角的笑意,在寒霜般的剑光中一点点凝滞,周围的雾气好似瞬间被冰冻结。
呼——!
一道耀眼的剑光在雾霭中乍现,十分惊艳,也十分狠绝。
血珠在半空中飞溅,这一刹那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秦曜后退一步,险险避开正道剑的锋芒,唯有胸口衣衫和皮肤被轻微划破。
在躲避的过程中,他也收拢了四周的水雾,携带着这场荒唐的旖旎幻梦从林惊澜脑海中消失。
……
酒楼内依旧夜色繁华,秦曜回到包厢,捡起那个之前被他丢弃在地的银酒壶,斜靠窗棂,继续听曲。
他在空空如也的酒壶内变幻出无穷无尽的酒,于是一直倾倒酒壶,壶口处就一直有芬芳的酒液流出。
酒楼内灯盏在秦曜脸上投射出晕黄的光。
他借着光,漫不经心地扯开衣襟,治好胸口淌血的剑伤。
秦曜努力将薄唇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线,但回忆起幻梦中的种种,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弯曲起一道浅浅的弧度。
……
无人荒岭,化龙窟。
若干肋骨般的石柱指向云霄,乌泱泱的人群簇拥在山谷入口,仰望着临时修建的高台。
按照之前公开的盛会日程,慕道会第三天至第六天,将在化龙窟进行秘境试炼。慕道英杰进入谷中,搜寻事先藏匿好的育灵花,所得最多者为优胜。
有些有门道的年轻修士早已通过种种关系,搞到了化龙窟内部的粗略地图。他们站在山谷入口,摩拳擦掌地准确大干一场。
然而,他们没有料到,此次试炼地点虽然是在化龙窟,却不完全是在眼前的化龙窟。
林惊澜站在高台最高处,神情淡漠地承受着无数视线的凝视。
这样的场景,在他成为仙尊后,已出现过无数次。
头顶天空晴朗明净,淡金色的阳光泼洒而下,为林惊澜的雪白道袍镶嵌了一道浅浅的金边。他在那里,背阳而立,好似金碧辉煌中的庙宇中,背负金轮法光的菩萨明王。
唯一不同的是,庙宇佛陀身上装饰琳琅满目,而此刻的林惊澜却仅仅穿着一身素白的雪衣,乌黑发丝也只用发带半束着。
从头到脚无任何奢华饰物,干净质朴到了极致。
毫无疑问,林惊澜亦美如神明,只是所有人都心怀敬意,不敢生出半分亵渎之意,以无限仰慕之情供奉他立于云端山巅。
无声的等待中,飓风乍起,它以林惊澜的脚为中心,生出了万道风刃。
风刃狂卷盘旋,站在风眼中的林惊澜及地白袍翻飞起舞,乌黑发丝与纯白发带交错起伏,在金灿日光中如翱翔九天的雪色凤凰。林惊澜抬起手,衣袖垂落至肘,露出了白皙修长的手臂。
他右手抓起凭空出现的长弓,左手翻转,凝结出一支纤长的羽箭,随后拉弓身前,身姿如松如玉,琉璃眼眸映照出箭尖的粼粼寒光,如冰雪般剔透。
嗖!
羽箭带着破空的风声,在空中划出流星般的弧度,急速飞向化龙窟的上方。
一道裂口无声地在山谷入口浮现,就如同隔世的秘境打开了尘封的大门。
秦曜跟随人群一起涌向秘境入口,在重叠的人影中,他寻了空当,转身回望高台那道白影。
但林惊澜已然收弓转身,两人视线相隔万米擦肩而过。
秦曜垂下眼帘,白皙单薄的眼皮遮住了他黑眸中的百转千回,等再抬眸,一切情绪都已烟消云散,有的只是成为胜者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