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在人间，不长不短二十一年》拾里月

9、章十一 重置

　　“垂钓不用鱼线鱼钩，能钓上来什么？”
　　不远处推着辆小破车子的银发老人，在经过奈何溪边，见一黑身斗篷斗笠静坐于杂草丛，手里把着根竹竿，没来由一句叨念。
　　她又继续推着她的车向前，然后在车轱辘被碎石块卡得动弹不得时，重重的一个啧声。
　　那黑身幽幽道：“看，这不是钓到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银发老人还未有回应，小破车子便开始晃动起来。剧烈的摇摆将车子里叠放整齐的簿子一个劲全甩了出来，法术使每本簿子升至半空，忽地，齐刷刷的翻页声响彻，直至其中一本在翻至其中一页时停下。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人名，黑身眼神滞留，顿生邪火，一股气把那页纸烧了。
　　烧了个干净，便是一点灰烬不留。
　　那银发老人原先是本着与我无干的态度，但见黑身将斗篷的帽帘掀起，底下的容颜是熟面孔，她道：“没有用的，你就算是把所有人的生死簿都烧光，也改变不了他们必死的命运。”
　　黑身正要走，听到这，步履一顿，转过头看她。
　　那银发老人看着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半晌，她又重新推起了她的破车子。
　　黑身加大石块的体积堵她，不让走，丢了竹竿，一个瞬间移动来到她跟前。
　　“老东西，把话说清楚！”
　　谁是老东西！那银发老人脸都气绿了，分明眼前这个站着骂人的，年纪比自己都大。
　　“你一个活了五百多年的上神，喊我一颗睡莲老东西？！”
　　那黑身惊觉：“你……认得我？”
　　银发老人：“可不么？大名鼎鼎的时间之神疏忽。”她说，“您倒是自在，拦了我的车，还把我的簿子烧了。”
　　黑身打量了眼车身，清楚知道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没狡辩。
　　银发老人也不计较，她弃了车，坐下来与他好商好量。“奈何桥边钓不到鱼，上神有这闲情雅致，不如换个地方试试。”她说。
　　“一点用也没有么……”黑身泄了气，他挨着银发老人坐下，注视着平静的、泛不起一点波澜的湖水。
　　可见神仙也有烦心事。银发老人翻过簿子里，那页被火烧去又重新长出名字的纸。
　　祁砾。
　　她问：“您认识的人？”
　　黑身：“有个人骗我说，人间难得。”
　　原来是为救自己而来，银发老人秒懂。
　　“上神应该明白，世间万物各有定数，这不是你我能决定。”她说。
　　“我只是……”那黑身落寞地垂下眼眸，“舍不得。”
　　舍不得看他难过，舍不得看他一个人无助跪在医院长廊。
　　他看到了，其实目睹了全程。他从遥远的地方来到岑嘉洲身边，却只能眼睁睁看他受着苦痛而无可奈何。
　　“舍不得人世间，还是舍不得人？”银发老人张了张手，一颗白睡莲在她的掌心盛开。细长的橘黄花蕊，花瓣是粉白色，娇嫩欲滴的还裹着晨露的汁水。
　　黑身视线凝结于花瓣尖端，那抹晕染着白的粉，脑海里映射出熟悉的手。一只指握笔杆，在纸上来来回回、起承转合的骨节粉红的手。
　　“哥哥。”
　　有人唤他。
　　黑身伸手欲想触碰，那花却猛地收拢。
　　为何想着对方时的眼神是那样的不单纯，“他究竟是您什么人？”银发老人问。
　　黑身不答，眼神里是无尽的哀伤。
　　花沉了下去，老人不问了，叹了口气，收了簿子，又准备推车离开。但那黑身话未道完不让走。
　　“上神又何必为难我一个老人家。方才您也看到了，那簿子完好无损。便是真的没有办法，凡人命数成定局，可您活着，您能活得长久。”
　　“五百年够久了，我只想陪在他身边。”
　　却道是世间人个个都想长命百岁，经历的多了，补了遗憾还有遗憾。
　　银发老人不懂，她只是颗睡莲。“那就是上神胎投得不好咯！”她玩笑话道：“下一世，下一世来我这，准给您挑个好活。”
　　黑身一听，擒住她的手用力，“不行！就现在，别等下一世了，我马上就要见到他！”
　　睡莲胳膊都快被他扭断，“嘶——”
　　“抱歉……”黑身当即松手。他当下情绪激动，脑子里仅有岑嘉洲与他在下一世的时间线将不会重叠的想法，且凡体未必能拥有下一世，即使有，上一世的记忆也会被清除干净，那不是他。
　　银发老人睨眼看他，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也只能得出个凡间待得太久，忘了天上什么规矩的结论。
　　仙人破凡入世本就有违天道，所隔一世一百年的历劫飞升即是惩罚。
　　可是只要有机会……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黑身道：“求你……再想想办法……”
　　他忘了，祁砾向来不求人。
　　“纵使上神神通广大，也应该明白一世一百年不变的道理。”
　　不是她不肯，睡莲无奈表示改不了，命数既定，便就是改不了。她只能安慰道：“只要上神与那人一起是幸福快乐，一段记忆，又何必纠结于凡间生老病痛。”
　　可他抛弃了他，一句道别也没来得及说，他为他留下的，只剩无穷无尽的痛苦。
　　黑身摇头，“不。”
　　如果疼痛能够转移，他希望，他来承担，而不是岑嘉洲。就算人世间的祁砾，生命终将走到尽头，他始终不愿的，是岑嘉洲抱定两个人的回忆，此后余生，都在痛苦中度过。
　　银发老人整理着额前白发，低低一句：“上神不是神通广大么……”
　　她既希望黑身能听见，又希望他不要听见。
　　不明白，若是陪不了他一生一世，为何人世间一开始就要他们遇见，若是给不了他余生，又为何承诺信誓旦旦，他们明明定了终身，父母都见了。
　　既然都是要死……
　　黑身仿佛想通了一般，徒手将一只眼睛生剥下来。
　　银发老人惊呼：“你做什么？！不要命了！你想变成瞎子吗？！”
　　他不是没听见么？！
　　“这就是代价。”黑身道。
　　慢慢地，那颗眼球在他手里融化，再生长，经过时间的雕琢，像一团火烧云，像琥珀，晶莹红润。
　　让时间倒回十年前，银发老人问：“上神究竟想做什么？”
　　黑身不正面回答，“神的意志不降临，他并非完整的我，以防忘记，把你手里的那朵花给我。”
　　银发老人：“？！”
　　黑身也顾不得她同意还是拒绝，手起刀落，直接将她的手砍了下来。
　　真是疯子！银发老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掌断掉，又重新生长出来。
　　时钟敲响了。
　　“你说这人世间，究竟有什么可留恋的，能让神仙都情难自拔。”不知何时，黑身已经不见踪影，银发老人又推起了她的车子，“回家睡觉去咯！”
　　说着，身影消失在奈何溪边的尽头。
　　时间拨回。
　　作者有话说：
　　回来啦~二卷更新一切正常哦！还是固定每天18：00。
　　白睡莲花语：触及不到的爱。
　　睡莲：谁活得过您啊，一个五百年的老东西，清高砍人家手……
　　这里没看懂的我给粗略算个账哈。一世一百年，假设岑嘉洲有轮回，坚持长些时间孤独活到八十岁也还需要四十九年，那么等到祁砾进入下一世，岑嘉洲是否先一步五十一岁？且不说岑嘉洲多大吧，再扣去祁砾二十五年的成长，十年与岑嘉洲相恋，他们之间可能性根本为零。最好的结果三十五岁对八十六岁，还是说直接见面就定终身了，二十五岁对七十六岁，也别太离谱？！甚至这样的假设还是建立在岑嘉洲还是原来的那个岑嘉洲之上。可凡人二世转世它就不是同一个人。
　　然后1v1哈，不管是赛车手还是时间之神身份（活了五百年入凡就一次，还是被人骗去），我们洲洲都是祁帅的初恋，一生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