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在人间，不长不短二十一年》拾里月

26、章二十八 争吵

　　祁砾不说话，尼普安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两人一直这么又静着坐了许久。
　　祁砾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仅剩唯一还能证明他有温度，大概就是他机械式地捏手指。左手指捏完换右手指捏，如同被下了某种禁指令操作的机器人。
　　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哪也不去，岑嘉洲在哪，他就在哪。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破灭了。
　　车队在赶到医院的时候，尼普安发誓自己这辈子就没见过永项能发这么大的火，且那还是在医院，差点不顾阻拦就打起来了，两三个人拉都没有用。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祁砾还能火上浇油。
　　经慎重考量，决定暂时退赛，至于关乎后期是否还会继续参加世锦拉力，当下给不了最终回应，但很大可能，会选择就此放弃。
　　这是祁砾做出的所谓最终决定。
　　为此，永项情绪异常激动：“我不同意！”
　　拉力赛车手最好的黄金时代能有几年？而祁砾，又跑了几年？
　　“这是我一个人的决定。”祁砾说：“全代还有很多全职车手，能力都不差，只要两三年的团队磨合期，完全足够。”
　　“你还知道我们是一个团队！”永项指着祁砾的鼻子骂，“成绩好不容易有些起色了，你让他们、你让上面那群人怎么想？！”
　　这么多年了，大家一起什么艰难险阻都跨过来了，这些天，他看着祁砾是忽然地长大了，成熟了，稳重了，却还是分不清主次，看重不了他的团队，而是为了个人！
　　“What the hell? Leave a mess!”
　　“我们没有另外的精力再去培养一个职业车手。”
　　“我早说过，岑嘉洲这个人就是个累赘，迟早有一天，祁砾要被拖下水。这下好了吧，大家都别过活！”
　　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个男人，要放弃整个车队！
　　一旦退出，意味着车队七年的努力全部白费。
　　祁砾：“他不可怜吗？”
　　永项：“这个世界谁不可怜？就他一个人可怜吗？车队里的人陪着你昼夜颠倒的时候，你可觉得他们可怜？”
　　永项或许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他祁砾前半生为了赛车命都可以不要的人，现在为了个男人，还是个才认识没几天的，不知道半路从哪里杀出来的一个流浪小子，搞得车队鸡飞狗跳，自己半死不活。
　　永项：“今天晚上的飞机，必须马上跟我回去！”
　　祁砾态度强硬，“我不回去！”
　　永项：“没得商量！”
　　“不行！”祁砾说，“他还在医院。”
　　“关你屁事！”永项一把怒火从头烧到脚，“他今天就算是命没了半条，你也必须给我回去比赛，没有别的办法！”
　　“有办法，”祁砾说，“只要你同意，让全代放弃我。”
　　话落，四下寂然。
　　艾莉搀着永项，神色是不可置信，“祁砾，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尼普安直接就上来拉祁砾，不让他继续说，“祁砾……”
　　这句话一出，无异于在寒永项的心。不只有车队七年的努力，还有这些年来永项对他的培养，为全代做出的全部妥协让步，甚至劝说，全盘崩塌。
　　这一个个响亮的巴掌，打在永项的脸上。永项险些站不住。
　　主动放弃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队友，放弃自己的车队，不说要面临多大的违约责任，就是自毁前程，往后再想要回来为车队效力，在整个赛车界，赛车运动，都不可能再有人敢要。
　　且再说放弃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永项不仅是祁砾的伯乐，祁砾也是永项半捡半养来，养了得有十多年的孩子，现在要他这个做父亲的人放弃自己的孩子，何等残忍。
　　祁砾自己心里清楚，车队里所有人都门清，没有一个车队的领队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不管祁砾怎么闹，怎么犯事，永项都能容忍。
　　艾莉：“祁砾，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每一次犯浑，每一次无理取闹，都是谁在后面替你擦屁股？！”
　　“我知道……”祁砾说，“我欠永项的，欠大家的，我还不了，也还不起。”
　　永项捂着胸口，不愿意再看他，“我不需要你还！”
　　祁砾：“对不起……”
　　这三个字，祁砾从来没说过。车队的人能第一次听到祁砾说对不起，沸沸扬扬，面面相觑。
　　他真的成长了，代价却是，要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放弃自己半生的心血，和引以为傲的自信。
　　永项：“你喜欢他？”
　　祁砾没回答。
　　永项继续道：“真的喜欢到……你愿意为此放弃你更喜欢的东西？放弃未来可能的无数个冠军？”
　　那是祁砾这辈子都想要触摸到的光辉。
　　两人又继续说了什么。
　　祁砾握紧了拳头。
　　这个世界可以少一个冠军，但我不能没有他。
　　“我没求过人……”
　　他祁砾从来没求过人。
　　他过去就是再混蛋，也从来不跟任何人低头。这是他的骄傲。
　　“但我现在求你……”祁砾撑着膝盖跪下来。
　　永项：“你……”
　　尼普安：“祁砾……”
　　艾莉：“！”
　　几个车队的技师：“！”
　　“我想他活着，我想他好，我想……”
　　——陪在他身边。
　　“他什么都没有，而我什么都有……”
　　岑嘉洲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他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没有人正眼瞧过他，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害怕他，就连祁砾自己，也选择了推开他。可他只是不想他感受痛苦，他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现如今这样。
　　岑嘉洲不是神经病，不是疯子，他是天才，是个优秀的画师，但没有人愿意了解他，所有人，都对精神病患者指指点点，他们只会疯狂地远离这样的人。
　　可为什么呢，他只是脑子生病了，明明感冒发烧也是生病，也有人心疼。
　　永项：“好。”
　　车队所有人：“领队……”
　　永项让步，“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只要你不后悔。”
　　说完，永项离开了。
　　也许两个人都应该静下来想想，而不是无端的休争。永项来之前和艾莉心平气和地谈过，他说自己这些年多少也被她影响，没少骂过祁砾。
　　他说养孩子是门学问，自己这么多年，学着，一直在尝试用不同的方式、态度，去和祁砾沟通，挖掘他内心深处真正想要展现的那一面。
　　艾莉：“你把他教得很好。”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学着你，去爱护其他人。
　　艾莉说：“像你说的，我的出现，一开始车队所有人都以为，我被他故意针对。”
　　祁砾对艾莉的态度，几乎整个车队的人一致认为，他是真的不喜欢艾莉这个人。各种故意和她反着来，艾莉说东，他就往西，艾莉不让干的事，他就非得干。
　　永项真是纳了闷了：“你怎么天天和艾莉对着干？你不喜欢她？”
　　祁砾：“不喜欢。”
　　永项：“为什么？”
　　祁砾：“什么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啰嗦、烦人、爱管闲事！”
　　永项：“我让她在我忙的时候多管管你。你也看到了，人家的实力，多少车队抢着要她。”
　　祁砾吊儿郎当地，“又不是我求着她来……”
　　永项敲了下他的脑门，“我求的！这话可不能乱说。”
　　“打我？！”祁砾委屈地摸着额头，“你被那男人婆带坏了吧，怎么学着她打我……”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可以少一个冠军，但我不能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