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之上》嗑嗑

1、离别前夕

　　七月的清晨，天气还有些许闷热。铺满青石路的街道两旁，商店林立，街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邮政总局的大门前树下聚满了青年男女，还有提着大包小包的上了年纪的父母亲人。

　　不过可别误会，这些可不是来排队等寄件的人。

　　前些日子敦煌研究所招收了一批新人前往敦煌莫高窟进行修复保护工作，而今天正好是出发的日子。

　　那么多人中，其实真正报名去敦煌工作的却只有五人，宋其蓁正好是其中一个，其余人大部分是同班同学或是父母亲人前来送别的。

　　川大美术类这一届学生拢共四十人，宋其蓁是最小的一个，前些天刚好满了十八。

　　对于宋其蓁毅然决然报名去敦煌的做法，宋家一家子人那是劝了又劝，还是没能阻止。女儿宋其蓁的突然叛逆，惹得宋母这几天那是一个焦急上火，让一向温婉的宋母在面对宋父和宋其蓁两个哥哥时那是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认为都是那不靠谱的父子三人带坏了她的乖女儿。

　　宋其蓁本人也很无奈，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三人祈祷了。毕竟她是那个祸头子，眼下母亲正在气头上，她可不敢往宋母眼前晃悠。

　　尽管有百般不愿，相聚一起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宋母满脸担忧地将宋其蓁送到指定的会合地点。

　　“蓁蓁呐！吃的都给你放包裹里了，钱要小心收好，衣服阿姆也给你多拿了几套，不够了就写信回来，阿姆再给你邮过去，不要舍不得用，知道不？”宋母看着养得白白嫩嫩的女儿娇俏动人的脸庞，昔日里还在自己脚边喊着要抱抱的女儿还是长大了，要离开家独自在外闯荡，忍不住眼眶又泛了红，“那里有什么好的？你一个女孩子，有点什么事你哥哥都帮衬不到你，你说你”

　　“咳咳，别说了，蓁蓁都快到点了，映秋啊，你看是不是让蓁蓁也和同学道个别？

　　宋父越听越难受，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不该合着那两臭小子一起帮蓁蓁瞒着妻子林映秋，作为一家之主的他只好强行打断还在不停絮叨的妻子，只是这声音与平时中气十足的宋父截然相反，言语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之意。

　　宋母还在为即将的离别伤心着，宋父这一打岔，心里想说的话早已不见踪影，顺着宋父的视线看过去，宋其蓁的同班同学三三两两地在一边候着，就等着宋其蓁和家人告别完就上前来再说几句简短的话，叮嘱一番，怕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

　　“蓁蓁啊！不行就早点回家，要是哥哥们笑话你，阿姆替你打他们，”千言万语，只盼归家，宋母看了看还在等着的同学，轻轻抹着泪，委婉地劝着女儿，希望她去几天就会回来。

　　“阿姆，我和大哥哪敢笑话妹妹呀，妹妹可是咱家的宝贝，大哥你说是不是？”

　　二哥宋嘉林在家人面前就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正经的话从他嘴里出来总是变了味道，宋嘉林看着母亲和妹妹笑着说道，还拉上了一贯沉稳的大哥。

　　“就你这个皮猴，你大哥说这话我还能信个几分。”

　　宋嘉林耍宝的话一出，惹得宋母眼角带泪地笑着，冲散了不少离别的沉重。

　　“阿姆，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和爸爸在家好好的，我就去个一年半载地就回来了，很快的。”

　　宋其蓁为宋母擦去眼泪，宽慰着宋母。

　　宋其蓁年龄小，遗传了宋母江南女子的外貌，皮肤细白，双眸亮得动人，五官的立体度恰到好处，美且不具有攻击性，就如江南的朦胧细雨，柔和、轻盈，让人忍不住地靠近。

　　美术类的同学自认为是宋其蓁的哥哥姐姐，在学校时不管生活上还是学习中都多加照顾这个长得像糯米团子一样的妹妹。谁能想到她胆子会那么大，那可是敦煌啊！出了剑门关，再辗转多地才能到达的地方。古丝绸之路的咽喉要道，同时也是黄沙漫天的戈壁。

　　宋其蓁人一看就是家里条件不差的主，像这类家庭的孩子，父母定是早早地就安排好接班工作，所有人都没想到去敦煌研究所的名单中会有宋其蓁的名字。

　　宋其蓁安慰好家人，转身走到班长蒋方红为首的人堆里。

　　蒋方红上学上得晚，年纪是班里最大的，平时老师那边有什么事都是她代为传达，处事公正，班里不管大事小事，她都是亲力亲为，同学们也都信服蒋方红。作为班里的大姐，宋其蓁没少得蒋方红的照顾。

　　“蓁蓁，此去一别，望小心珍重。”

　　蒋方红知道该说的宋其蓁的家人必定是已经叮嘱过了，轻柔地摸了摸宋其蓁毛茸茸的脑袋，像长姐般轻声和妹妹说着再见。

　　蒋方红在家里也是大姐，家中的四个姊妹都是她一手带大的，看见宋其蓁时，总忍不住把她当妹妹疼爱。

　　蒋方红说完，退后了一小步，把靠近宋其蓁的位置让给了其他同学。

　　“其蓁，这是同学们的一点小心意，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江雅把一个用碎花布包裹起来的盒子递给了宋其蓁，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盒子里都是一些宋其蓁在班上被同学投喂过后爱吃的各家自己做的糕点。

　　“谢谢丫丫，还有各位同学们。”

　　短暂地和江雅相拥抱后，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了。

　　“去研究所的那几位同学，到点了，该启程了。”

　　还不等宋其蓁一一道别完，负责邮政车的司机师傅老孟就高声吆喝道。

　　“走了，阿姆、爸爸，还有大哥、二哥，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

　　刚刚宋其蓁和同学们说话间，宋家的两位哥哥就把宋其蓁的行李放到车上去了，老孟一喊，和宋其蓁一起前去敦煌研究所的四位同学一个拉一个地爬上了邮政车。

　　汽车是M国产的小道奇，车子保养得还不错，看起来得有八成新的样子，这是邮政总局专门用来宋邮件的车。通常邮件会比较轻，车身承载的量还有余，所以一般会附带几个人来增加收入。

　　邮件袋被整齐地码好在车的最里面，宋其蓁几人的行李也占据了大部分位置，邮政车后面并没有设置专门的给人坐的座位，行李稍加整理，就也将就着坐下了，毕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再见！”

　　“保重，赵新德同学。”

　　“回去吧，我们走了。”

　　车子一启动，同行的赵新德和黄馥玉看着树道旁亲人、同学用力地挥舞着双手。

　　刚开始车子还开的有些慢，送别的人不舍地跟着车子跑，等开到宽敞路段，车子越开越快，人力已经是追不上了。

　　“维先，快坐好，你这样危险。”

　　眼前的风景让从未出过远门的杨维先很是新鲜，扒着前面的护栏探出头往外左瞧瞧右看看的，可把同坐在一旁的好友许正之吓着了，连忙劝阻。

　　“放心吧正之，我就看看，不干什么。”说归说，杨维先满足的好奇心后，还是听从了许正之的话，只是人在车里刚坐板正没个两分钟又开始不消停了。

　　“各位，天南海北，我们有缘相聚在南大成为同窗。今天我们即将奔赴新的战场，以后我们将是工作上的同事、搭档，最亲密的伙伴。所以我提议，让我们欢歌一曲，庆祝这个值得纪念的时刻。”

　　只能说杨维先在班级里不愧是搞宣传工作的，短短的几句话就能把大家的情绪调动起来。

　　“好啊好啊，那维先同学，那我们唱什么好呢？”

　　黄馥玉积极响应着，虽然是同班同学，大家单独聊天说话的机会其实不多，但这趟旅程只有她和宋其蓁两个女孩子，宋其蓁不太爱说话，她自己又是个话多的，男同志们又不好和她多聊，黄馥玉老早就憋不住了。

　　“维先这个提议我觉得不错，要不就唱祖国不会忘记怎么样？”

　　赵新德也参与了进来，考虑了一下大家的情况，就建议了一首平时大家经常唱的歌曲。

　　“可以，我同意。”

　　“我也同意。”

　　黄馥玉和许正之先表态同意。

　　“其蓁呢？”

　　唱歌这件事是杨维先提出来的，而宋其蓁也是这个集体中的一份子，黄馥玉想让人人都自由地发表意见，其蓁刚才在大家激烈讨论的时候一直没有怎么说话，不由得轻声问道。

　　“我都可以。”

　　宋其蓁刚刚一直在走神中，听到个大概，突然听见黄馥玉问自己，没多想点点头就答应了。

　　由杨维德起了头，其余人打着拍子合唱。没有什么过多的技巧，但胜在真诚和热情。

　　悠扬的歌声在七月的风中飘荡，渐渐地，众人之间那一丁点陌生感散去，未知的前路变得无所畏惧。

　　“年轻，真好啊！”

　　老孟笑着摇了摇头，感叹道，随即也轻轻哼唱起来。

　　谁还没年轻过呢？

　　怒发～冲冠～凭栏处，

　　潇潇雨歇～抬望眼，

　　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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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后段哼唱来源于《满江红》岳飞京剧选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