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一些》王玄也

8、八

　　“那些是记者吗？”我问李远，李远以为我受到了惊吓，安抚我道：“吓着你了吧，咱们回家吧。”
　　对于李远的答非所问我也没有过多的深究，我们回到公寓，望着许久没有回来的房间，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
　　“你把你的东西都搬来了？”
　　我看着房间里面四处摆放着的纸箱，狭小的空间已经快没有下脚的地方。
　　“再过段时间咱们换间大的房子租，你不在这段时间我遇见你的房东，向他续交了半年的房租。”
　　“让你破费了。”
　　“不用和我客气。”
　　“你来坐着，我先收拾。”
　　李远前者我到床边坐着，着手开始收拾，我无聊的坐着看着他收拾，他突然停下手中的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
　　“给，这么多天，给阿姨打个电话吧。”
　　我接过手机，应该是李远一直给我充着电，手机一打开边弹出很多消息。
　　“她有打来电话吗？”
　　“嗯，我同她说你最近都在忙，阿姨挺喜欢我的。”
　　“哦。”
　　我打开同我妈的聊天界面，给她发了问安后关闭手机，倒头躺在柔软的床上。睡了那么久的铺地床，身下的小床是那么的让我感到舒适，舒适的都不像是真的，我嗅了嗅，还有自己的体味。
　　或许是太累了吧，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醒来李远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小小的房间塞得满满当当，他坐在电脑旁敲打着键盘，我起身看去，他正在剪辑着视频。
　　李远弄完后合上电脑，到浴室简单的洗漱后来到我身边，在我身旁躺下，我面对他这样的亲密身体做出排外的反应，我推开他，有些尴尬的说：“我可能，没准备好。”
　　他听此用手敲我的脑袋，温柔的笑道：“你说什么呢，我只想抱着你，不做其他的，再说了你的伤口还没完全好，我还不至于这么禽兽。”
　　听到禽兽两个字我的头收缩一下，我想起那个男人。
　　“怎么了，对不起，你才刚刚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我睡飘窗吧。”
　　我点点头。
　　李远从衣柜里拿了床夏凉被，拿走一个床上的枕头，正准备躺下，我叫住他：“你还是回床上睡吧，我睡飘窗。”
　　他拒绝了，抱着公仔不理我拿着手机一直刷。
　　我以为他生气了，待在床上就那么看着他，见他依旧再刷着手机，那么入神，彷佛我不存在一样，我心情低落下来，我认为我给他带来麻烦。
　　我也不说话，自己躺下，想到
　　为什么和李远在一起总是感觉到拘束，在那个男人身边却从来没有感到拘束过，是因为我喜欢着李远，还是因为面对男人时我不惧怕死亡。
　　我默默流下眼泪，鼻子堵得难受，忍不住哭出声音。
　　李远听到声音后放下手机过来，见我在哭，给我拿纸巾。
　　“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会是麻烦。”
　　李远叹一口气索性说了：“我知道你生病的事了，一开始你就不应该瞒我，我也给你找了心理医生，你经历了这件事肯定对你心理造成不小的影响，答应我，明天去看看好吗。还有，你没有给我添麻烦，你真是让人感到心疼。”他拿纸巾擦拭着我的泪水，顺着床沿躺下，将我抱在怀里。
　　“其实我把你的事迹发到网上，现在有很多人关心着你的状况，一定要好好的。”
　　“网上？”我带着哭腔问。
　　“你被绑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当警察找到我说你可能已经遇害了，我的心都揪起来。”
　　我一边听着李远说话，一边打开手机，点击网页果然弹出来的就是我被绑架的消息。
　　抢劫金铺，分赃不均杀人灭口，埋藏尸体，被囚禁大山的女人。
　　我滑动着，直到找到描写关于男人的部分。
　　‘犯人已于9月6日被执行枪决。’
　　他死了。
　　看到此处我整个人僵住，手机从手里滑落。
　　“伤害你的人已经得到应有惩罚，以后都不用怕了。”李远安慰道。
　　我早知道他的结局，可为何看到他被处决的消息，心里会难么难受。
　　那么一个长相普通，心狠手辣的男人，我不会喜欢上他的。
　　脑海里想起那天他看我的眼神，彷佛他被抓就在刚刚，我忽地挣开李远的怀抱，冲进浴室，打开洗手台的水龙，快速的接水洗头。
　　我应该对他的死亡感到空落落才对，应该心里是有快感的才对，不应该是难过。
　　我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拿抹布擦干脸部，回身抱住身后查看我状况的李远，我用力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双手开始脱他的衣服。
　　“你怎么了？”
　　“闭嘴。”我喊道，立马反应过来，随即痛苦的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到了第二天，李远带我来到他为我找的心理医生，医生看我一眼，让我坐在空旷的大厅的沙发上。
　　“是陈山本人吧？”
　　医生是位三十出头的女性，微卷的头发和和善的面庞及其容易让人亲近。
　　“你先出去吧。”她让李远出去，坐在我对面小椅子上。
　　“我们开始吧。”
　　“你可以对我倾诉，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肚子上有个洞。”
　　“我知道你，陈山，你有抑郁症的病史，在被抓走这么多天，是否没有服药。”
　　“我没有药吃，医生。”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情绪是否低落？”
　　医生开始循循渐进的打开我的心扉，任凭我怎么阻挡，也没法阻止她进入我的内心。我架不住她的盘问，心理防线崩溃。
　　“我想救她的，可是我没有办法，不是我的错。”我控诉道，面色变得难看。
　　“那本就不是你的错，你不过是在自保，而且，你也尽力的去救她，并不是你的错。”
　　“来，躺下吧，我给你做催眠治疗。”
　　我听话的躺下，在医生的指引下沉睡过去，我的意识也渐渐转到另一个场景。
　　那座平房，在大山里孤零零的立着。
　　土狗摇着尾巴，风吹着它身上的毛发，在太阳底下出奇的耀眼，我唤它过来，它咧着嘴屁颠屁颠跑过来，脑袋在我身上乱蹭，眼睛清澈又愚蠢的看着我，仿佛我是天底下对它最好的人。
　　我拍拍它的头，手指插进它的毛中替它顺毛，弄的它舒服的躺在地上。
　　“你这傻狗，臭烘烘的。”
　　我托住它的脸揉搓，额头蹭着它的额头。在这枯燥的日子，它是我的一种精神安慰剂。
　　“一只狗，当作什么一样。”男人在一边吐槽。我不理会他，自顾自同狗玩耍。
　　“给你买了沐浴露，把身上洗洗，比狗还臭，真恶心。”
　　我白了他一眼，瘪嘴学他讲话的样子。
　　他是个话不多的人，少有和我聊天。
　　群山一茬一茬的连接着，在夕阳的笼罩下成了一团乌青，男人站在我面前挡住太阳的光线，他垂着头，一股死寂感。
　　“有烟吗？”我喃喃道：“好像抽一支。”
　　他缓缓转身，眼神也像一滩死水，细小的像刀片一般，似乎想要划破我的肌肤。
　　一切都是没有声音，我百般聊赖的用手扣着地上的土，土塞满指甲，再一点点将其抠出来，一直重复着，男人驾车离去，回来时扔给我一包烟。
　　波动打火机，点燃香烟，缓缓吐出烟雾，手指因一氧化碳在血液中的反应而不受控制抖动，我笑了。
　　也不忘嘲讽他：“感觉像是在度假一样。”
　　我抖落烟灰，随地吐口痰。
　　他似乎也赞同吧，没有回话，也没有发怒。
　　那双眼睛，这辈子都会刻在我的心里。
　　我醒来，发现自己浑身发麻，医生贴心的扶我坐好，她挂着职业的微笑，对我说：“你的问题不是很大，按照我给你开的药来吃，一个月回来复检一次。”
　　治疗结束，医生向李远交代几句后，他带着我离开。回到家里，身体早已疲倦不已，李远端来水杯和药，我服下后不一会便睡去。
　　“起来吃饭。”李远围着围裙叫醒我，我困难的睁开眼，也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看着桌上摆放的饭菜，我歉意的说道：“辛苦你了。”
　　李远只是笑着：“快去洗漱一下。”
　　在刷牙时我看着镜中憔悴的我，脱口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喜欢我？”
　　“是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吧。饭菜快凉了，快过来。”
　　是一个很容易对别人好的人吧，这样想着我的心情沉闷一下。
　　“这是我的拿手好菜。”李远夹给我一块红烧肉。
　　“这菜很费时间的，这样小的厨房你还能做出来，真是不容易，嗯，好吃。”
　　“好吃就好。”
　　“我记得你说你是做短视频的？”
　　“是啊，一会儿我还得麻烦你。”
　　“麻烦什么？”我疑惑的问。
　　“你现在是我的素材。”
　　原来如此。
　　“哦。”
　　“我不是因为你是素材才对你好。”
　　“我知道，你对每个人都好。”
　　特定的设定，有的人就是喜欢照顾别人。
　　李远沉默一会儿，他说：“我从来没有向别人说起过，我其实是一个孤儿。”
　　听到此我有些觉得震惊，我放下手中的筷子，安静的听他讲话。
　　“我一个人生活了十几年了，父母在一场大火中去世，那时候我9岁。”
　　“你一定生活的很艰辛。”我安慰道。没想到他应声点头，转而对我咧嘴，露出好看的笑，他的语气变得温柔，他说：“所以啊，你不可以在自杀了。”
　　脑袋嗡的一下，我避开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