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路》陈家大花

1、初到潼关

　　绿芜径路人千里，山峦如聚，波涛如怒。
　　这潼关的山，真高啊。
　　“咱们将军就要到了吧。”莫里叼着根草，蹲在小丘上，遥遥望着眼前的群山。
　　“算算脚程，还晚到了几天，别是路上又遇到什么事了。”肖远说完，见莫里趴到了地上，忍了忍，没忍住一脚给他踢了过去。
　　莫里被踢得一个踉跄，却什么也没多说，草一扔，爬起来就往马背上跑。肖远紧随其后。
　　两人一路朝群山间疾驰而去。
　　肖远落在莫里后面，被他身上飘落的草屑糊了一脸，伸出鞭子在马屁股上又抽了一鞭，瞬间窜到了他前面去。
　　“有本事别玩赖。”
　　“你踹我你不玩赖？”莫里扬鞭狠狠抽了一鞭，“驾！”
　　群山之间马蹄声越来越清晰，绕过面前的山，已经清晰到犹如雷鸣。
　　黑压压的似的乌云的一片，从远处渐行渐近。
　　“将军！”二人大笑起来，像两只离群的鸟一样奔向大部队。
　　“将军。”离得近了，才发觉这一千多人的行进速度确实是慢，只是马蹄声在群山之间回荡，犹如雷霆。
　　黑底红纹的烈火旗如同飞翔的火鸟，压制了沿途的群山、怪石河流及魍魉。
　　“怎的到这儿迎来了？”高大的男人身着玄色铠甲，剑眉星目，与身后的烈火旗互相映衬，一股肃杀的凛然扑面而来，这便是二人口中的将军-叶川。
　　二人一左一右落了叶川半个马身，跟着部队缓慢前进，闻言不由一笑。
　　“将军离营月余，属下们这几日都盼着将军呢。”
　　叶川笑了，沐浴着潼关的风，踏着潼关的土地。这潼关的颜色，比那影影幢幢的长安更顺眼。
　　“将军路上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四五天。”慢慢走了一段时间，莫里有些耐不住。按照叶川的性子，这会儿应该已经策马奔腾赶回去了。
　　肖远回头，盯了一眼队伍里的一辆马车，笑了起来，“将军这是从长安带了家眷回来？”
　　“滚蛋。”叶川笑骂一声，“那可是咱们一年的军费。”
　　“难怪纪延亲自押送，怪值钱的啊。”
　　叶川往后瞟了一眼，那笑里透着一股轻蔑，手中马鞭一扬，“整顿，跟着爷我，策马回营！”
　　训练有素的骑兵跑起来，速度立刻就提了上来。
　　纪延手底下稳，架着马车跑起来，仍然掉在了队尾，听着马车内叮铃咣当的声响，他脸上带了一丝冷漠的笑意。
　　“贵人可要坐好了，这潼关的路，可不比长安的平稳……驾。”
　　潼关十二连城，总共有十万兵马。
　　潼关大营中，囤了五万兵马，此刻练兵场上正在练兵，烈火旗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军营的大门已经打开，迎接着他们的信仰。
　　“恭迎将军回营！恭迎将军回营！”
　　叶川下马，与韩钰交代了一番，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
　　“将军这不进帐子，立在大门口看什么呢？”韩钰在后面跟莫里勾肩搭背，盯着叶川嘀嘀咕咕。
　　“等咱们的军费啊。”莫里跟韩钰凑到一起，简直不要太兴奋，两个人头都凑到了一块，“我跟你说，可值钱了，咱们一年的军费啊……”
　　肖远又没忍住，在后面踢了莫里一脚。
　　“你怎的又踢我？”
　　“猥琐至极，忍无可忍。”
　　莫里蹭起来就要还手，被韩钰一手压下去，“来了。”
　　纪延有分寸，跟着大部队跑了一段，就开始慢下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还没到军营，可不能折腾坏了。毕竟值一年的军费啊。可值钱！
　　马车停在军营大门口，他就跳下来直接掀帘，“贵人，到了，下来吧。”
　　连军营都不进，这是存心给下马威啊。莫里和韩钰更来劲了，寻了个位置蹲着。
　　从马车上下来个白白净净的小公子。
　　他穿的是上好的绸缎，腰上别着的玉佩香囊都是华贵的样式，头发微乱，脸色苍白，这本该狼狈的样子竟是硬生生的被那双上挑的眼睛勾出一抹楚楚可怜来。
　　他姿态有些不雅的从马车上爬下来。
　　“嘿，这白白净净的嘿，不会是个小娘子吧。”莫里转头看看身边的韩钰，又看看那人，那身娇肉贵的模样，确定不是个娘们吗？
　　“长安城的公子哥，锦衣玉食的，可不得白白净净的嘛。”
　　“他怎么直哆嗦？”那抖得，腰上的玉佩都要掉了。
　　“都说了公子哥了，被咱们大营的气势给吓到了吧……嘿，你看你看，他爬回去了，居然要跑嘿。”韩钰几乎都要拍上大腿笑出声了，没想到这公子哥胆子竟是如此小，光是看一个营门口就要被吓得转头就跑。
　　那声音大得，营门口的人都听见了。肖远看叶川撇了那二人一眼，眼里满是嫌弃，脚又痒了，想踢人。
　　“来人，帮咱们洛公子下来。”
　　叶川手里拿着马鞭，饶有兴味的看着纪延跟两个兵将人架下来。
　　“洛公子这是干什么？来时我们可说好，要跟着我的。”
　　洛卿书白着一张小脸，咬牙想把那股呕吐感憋下去，眼睛都给憋出了泪光，骤然听到传来的整齐划一的练兵声与刀剑挥舞的声音，终于忍不住推开身边的人，疾跑几步吐了出来。
　　“真是个娇贵的公子哥，看那小脸吓得发白啊……你又踹我干什么？”
　　肖远收回脚理理袍子，“你要不要站到营门口去说？”
　　莫里撇撇嘴，噤声了。
　　人是将军带回来的，要吓要骂，得他们将军来。
　　洛卿书此时觉得天旋地转。他不情不愿的被塞给叶川，来的时候也是一起骑马的，只是过了半天他大腿就被磨破了，动不动就哆嗦想吐，叶川愣是没有将他送回去，找了辆马车塞进去继续赶路。他是真没想到，这叶川真把他带回潼关军营来了。
　　“叶……叶将军，我……我不回长安也行，你将我放在潼关城内，成吗？”
　　“那可不成。”叶川手里晃着马鞭，对眼前苍白着小脸红着眼尾的小公子没有任何的同情心，“镇北侯可是亲手将二公子交到我手上，叮嘱了一定要亲自护着二公子，那就委屈二公子将就住在这军营里了。”
　　叶川这次去长安，本来打定了主意，若是今年的军费再被克扣，就掀了户部那些蛀虫的桌子，谁知冒出个镇北侯。镇北侯财大气粗，在户部有面子，拍板了军费给足一年的，条件就是要将镇北侯这不成器的儿子带到身边好好磨练磨练。
　　见到这二公子的时候，叶川觉得这差事，有点过于简单了。
　　人在带回来的途中就跑了两次，身娇体贵的还见了刀剑就浑身抖。放在这军营里一两个月后，就打发到潼关城里守备手底下混日子，什么时候他爹想起来了再打发回去，他也不算失信。
　　新兵他训得多了，有的是法子治这作妖的小公子。
　　洛卿书白着脸捏着水袋，金戈铁马刀枪鸣此刻在他耳里分外的折磨人，浑身又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镇北侯曾经也是个战功赫赫的将领，怎的这小儿子这般不成器？叶川越发的对眼前的人不中意。
　　他十八岁的时候，已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混了个校尉了。果然是不同命啊。
　　“纪延，带二公子进去，今日就先歇着吧，明日，跟着他们一起操练。”
　　弱不禁风白白嫩嫩的，到时候人家该说自己不尽心。
　　“将军，那他住……”
　　“住军师帐里吧。”
　　洛卿书眼见要被架着踏进军营，突然更用力的挣扎起来。
　　纪延没防备，被他挣脱了去。
　　军营门口一堆大老爷们，眼睁睁的看着那白白嫩嫩的小公子扒着马车沿浑身哆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不进去，我不进去！我死也不进去！”
　　叶川耐心告罄，额上青筋突突的跳。他捏着马鞭大步走过去。纪延几人赶紧让路。
　　骨节分明的大手执着马鞭顶在洛卿书的下巴上，迫使他闭嘴抬起头，仰视着面前高大的身影。
　　“洛小公子。”在洛卿书泪眼朦胧的视线里，叶川的脸在阳光下冷漠得骇人，他低头的一瞬间，那身为将军的威势一起压在洛卿书面上，结结实实的，让他动弹不得。
　　“今日就算是你死了，也会被抬进这军营。”
　　营内突然传来刀枪相击的练兵声，洛卿书在这声音里又抖了一下，在叶川骇人的视线里，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叶川有一瞬间的愕然，随后皱着眉头挪开马鞭。
　　“抬进去。”

作者有话说

　　不坑不坑，绝对不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