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夜[星际]》诡才

3、第 3 章

　　三十六夜3

　　a-03小行星带上，黎阕驾驶着一艘机型最普通的飞船，在无数星体间狂飙。
　　小行星们在恒星的光照下熠熠生辉，飞船尾翼喷出的气体迅速燃烧清空。
　　在星体之间航行其实和几百年前人类在地球上驾驶汽车差不多。人类在已探明的星体之间规划了唯一的航路，这些路线上都安置了人造卫星可以实时监视路况。在帝国指定的航路上航行是帝国公民应尽的义务。只有违法的星际强盗才会避开航路上的监视卫星，在未知太空中航行。
　　黎阕自然走的也是合法路线，他完全不怕周佩珋从监视卫星中发现异常，然后带人来堵截他这个危险分子。或者说他巴不得这样，既省事，又达成了给周佩珋添乱的目的。

　　只不过这一次，黎阕大喇喇在航路上飙飞船，却没有被任何人拦截下来。大概是交通局里负责监视这条航路情况的是个实习生，以为这艘明显超速的飞船只是某个还没毕业的贵族子弟正在宣泄青春期的躁动。毕竟众所周知在a-03小行星带即将举行一场全华国瞩目的宴会，能参会的都是各界精英。
　　而这个时候会在a-03小行星带的航路上飙飞船的人，必然集二者之和，既有钱有势，又精神状态不明，他一个小小的交通局实习生惹不起。

　　黎阕的飞船在a-0373小行星降落。此时的首都星应该已经进入黑夜了，但是恒星的光芒离开a-0373的时间会更晚一些。这里的天空已经是浓郁的橙红色，黎阕走下飞船，入眼就是一大片无法被恒星光芒浸染的幽蓝。
　　a-0373的生存环境被人类评为二级，意思是当所有一级生存环境的星体覆灭时，人类勉强可以在这里居住。不过在太空资源还富足的情况下，人类更倾向于把它当做畜牧和种植的基地。周家累世富贵，资产中的一级小行星至少有十个，而周佩珋居然只得到了这样一颗平平无奇的二级星球。不怪当时铺天盖地的讯息和势力者都认为周佩珋被周家抛弃了，再无出头之日，他的父亲的确偏心。

　　黎阕无法想象这颗小行星的原始状态有多么荒凉贫瘠，因为它现在的模样简直美得摄人心魄。蓝色的植物覆满了整颗星球，椭圆的小叶在微风中晃动，在一小段间隔中就会冒出一枚含苞待放的花朵。这无法与橙红天空相容的蓝色，蔓延到天际，在远处随着山丘与沟谷起伏。
　　黎阕没有见过那娇养在实验室、传说中的“月亮玫瑰”，不过要是长成这样，那确实是值得倾力培育。

　　星球上唯一的建筑是一个全玻璃的一层屋子。就在黎阕降落点的不远处，看上去其中只有一个大厅的结构。宴会尚未开始，根据黎阕粗略的打量，这里的万物一览无余，星球上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安排得真不错。”黎阕桀然一笑。
　　他转了转手上的笔状物，这其实是一个打火机，君娅喜欢用它来点燃烟卷。他随即转身，从飞船上卸下一个又一个木质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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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两个小时，周佩珋才从会议室中走出来。回到首都星的这段时间琐事不断，他只能每天都穿着军装制服，来应付随时可能到来的会议和谈话。几天熬下来，周佩珋满嘴都是各位将军大臣家中的茶水味，满眼是红血丝。
　　周佩珋评价：不如打仗。

　　周佩珋才出现，周堇就迎了上来。
　　他接过周堇递来的一瓶水，看周堇的样子好像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周佩珋：“抱歉，这次是军部的会议，不允许开启随身芯片的提醒。”
　　周堇以前是周家的家臣，周佩珋唯一的亲信，在分家之后也跟着分了周佩珋出来。大部分时候周佩珋在前线作战，周堇则留在首都星打理周佩珋为数不多的资产，包括小行星a-0373。
　　周堇一直以来给周佩珋做事也算是养成了一些处变不惊的处事姿态，少有这样慌乱中还带着些许心痛的样子。
　　周堇深吸一口气：“将军，宴会必须要推迟。a-0373可能……受到了星际强盗的袭击！”

　　周佩珋大为不解：“什么？”
　　周堇：“我这边也是才收到消息，有人在a-0373上纵火，那上面明明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准备参会的贵族们也没那么快到达，只有花！也就是最恶劣的星际强盗才会做出这种事情。”要知道周佩珋常年在前线作战，a-0373上的花大多时候都是他在照顾的，现在突遭劫难、付之一炬。
　　不会动的植物们有什么错！

　　眼见着周堇愈加悲愤，周佩珋问：“a-0373附近的航路监视卫星都查过了吗？”
　　周堇：“将军您可能不知道，星际强盗基本上是不会在帝国规定的航路上航行的，他们连飞船都很可能来路不正。”
　　周佩珋：“即使是不在合法的航路上，那么多监视卫星也很有可能会拍下蛛丝马迹。你先通知交通局调查a-0373附近的情况，我马上带人过去。”
　　周堇点头：“是，将军。”

　　新晋的周上将一声令下，各个环节都不敢怠慢地动了起来。
　　交通局的视频发到周佩珋的随身芯片上时，他正坐在前往a-0373的飞船上。
　　画面自动弹了出来，投映在周佩珋面前。太空中飞船留下的轨迹并不是什么非法航路，而是他现在亲身正在的这条从首都星前往a-0373小行星的航路上。而那架飞船也显然不是什么星际强盗的，黎阕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常常开着它在小行星带上飙，周佩珋对它再熟悉不过。

　　周佩珋看着视频中几乎压到最高限速行驶的飞船，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定住了一会儿。
　　出发前周堇一直念着什么星际强盗，周佩珋就把治安部的人也带上了。
　　他现在有些后悔……

　　a-0373小行星上，一片花海早已变成了火海。
　　橙红色的天空并没有随着恒星光芒的落下而褪色，而是被火焰持久地映在天上。
　　花木的枝条在火焰中干枯、扭曲，然后爆出滋滋的燃烧声。炽烈的火焰照在黎阕的脸上，他狠狠舒了口气，把后颈已经失效的阻隔贴撕下丢了。空气中盈满了硝烟的气味，不知道是因为火焰还是因为黎阕的腺体。
　　太他妈爽了！
　　黎阕借身边的火焰点燃了一只从君娅那儿拿到的烟，仰头吸了一口。

　　周围本就混乱的风场突然又起了变化，黎阕的头发被狂风吹乱。他猛地回头，发现身后已经又有一架飞船在降落了。
　　黎阕架起了一把弓弩，对准飞船缓缓开启的机舱门。他拿着这个古老的物件，忍不住在心里骂起范山邺。
　　不过也没什么，他不准备伤人，只是用来做做样子。但是这冷兵器也太没有威慑力了。

　　但出乎黎阕意料的是，机舱门彻底打开后，下来的人是范山邺。
　　“范山邺？”

　　范山邺先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几秒钟，接着怒吼：“黎阕你愣着干什么！等着人来抓吗，跑啊！”

　　黎阕抬头一看，天空中已经又有几架飞船准备降落了。不仅仅有治安部，其中竟然还有军部的涂装。显然这些才是来抓他的。
　　黎阕二话不说爬上范山邺的飞船：“我来开，速度提升百分之二十。”

　　范山邺：“祖宗，保证安全好吗，我不想像陨石一样砸向任何星球！”
　　黎阕已经坐上了驾驶位：“百分之十五。”
　　他驾驶着飞船起飞的同时，来追捕的船队也一一在a-0373上降落。而小行星上，那座玻璃房也终于在持续的高温中轰然炸裂！

　　整个星球都要被烧遍了，周佩珋人都没下飞船，只丢下了一句：“先救火。”
　　随后，他自己驾驶着飞船再度起飞去追刚刚逃走的黎阕。

　　黎阕握着操纵杆，一个大弯绕过了一颗小行星的引力圈。
　　“你怎么会来？”

　　范山邺：“我一听到消息就猜是你，a-0373是周佩珋的私人星球，他们治安部的估计还要收到周佩珋的指令才能出动，没想到正赶在他们前面。”
　　黎阕猛地提速：“邺哥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记住了。”
　　范山邺从来没用这种速度飙过，欲盖弥彰地捂着头：“啊，我不想听你说这种话！只要保证这次能够逃走，然后不管你是被治安部还是特务队查到都别供出我！”

　　周佩珋一起飞就开始提速，原本被他随手点来驾驶飞船的副将没能趁落地的短暂时间逃走，只能跟着周佩珋一并起飞，和不明身份的歹徒在小行星带飙飞船了。
　　副将：“将军，根据华国的空中交通法，在非战斗情况，不能驾驶飞船达到这个速度……”
　　周佩珋半点没分心：“违反这条法律的惩罚是？”
　　副将回不上话了，因为从首都星大部分中学毕业的人，在未成年时期都这么干过。而这条法律的惩罚也从来都没有实施过，以至于根本没什么人能记得它的惩罚是什么。

　　沉默没一会儿，副将又：“将军不用担心，属下已经通知了在附近巡航的军队，他们能派出三架军用飞船来协助我们追捕歹徒。”
　　“你……”周佩珋一口气顶上来，最终还是没出口骂人。

　　黎阕在短暂的感激过后，对待范山邺恢复了往常的无情：“嘴里闲着就自己找糖吃。”
　　从他超过了某个击破范山邺心理防线的速度之后，这人就开始捂头尖叫起来。范山邺的飞船上常年放着一些糖果，不过这会子他是没有半点心情吃了。
　　好不容易范山邺才控制住了自己的嗓子，就看见驾驶位的屏幕上，航行地图显示他们身后多了四架飞船。
　　范山邺：“黎阕，他们要追上来了。”

　　黎阕：“不可能。”将速度提到最高。

　　五个飞船的图标在航行地图上移动。很快，位于中间的那个图标打破了相对静止，它和后方的三个图标越来越远，不知不觉间已经跟黎阕他们的飞船拉近了一大段距离。

　　副将在劝周佩珋：“将军，不能再近了，我们马上就要超过和他们的安全距离了。”
　　周佩珋语气中含着狠：“要的就是这个。”

　　两架飞船的航行地图上同时响起警报。
　　“注意！您已和前方/后方的航行器距离过近，请立刻调整！”

　　“黎阕！”
　　“周将军！”

　　超过安全距离，此刻任何的意外都可能导致两架飞船相撞，同归于尽！

　　黎阕瞥了眼航行地图：“见鬼。”
　　不管正在追他们的是治安部还是军部，华国的执法手段什么时候变得不要命了？

　　在后面三架飞船上的人看着航行地图上越来越远的两个图标：“怎么回事？之前没说过这帮海盗有两架飞船。去向求助的将领确认一下。”

　　周佩珋的飞船上，副将朝发来消息的军人怒吼：“你们前面那架飞船上是我和周佩珋上将！”
　　警报声再度响起，同时两架飞船上的红色警示灯都亮了起来。
　　“超速警告！”
　　“与前方/后方的航行器距离过近警告！”
　　“如三分钟后未解除警告，航行器即将开启自动驾驶模式。”

　　这个所谓的“自动驾驶模式”就是当代最令人咂舌的人工智障，多数飞船事故都是因为在危机中，机器强行开启自动驾驶模式造成的。

　　范山邺捂头：“黎阕！我还不想死！”
　　黎阕：“别喊了，现在是后面在追着不放，我减速就会和他们撞上。”
　　范山邺：“那就降落啊！”

　　降落？
　　黎阕切换了地图，看周围可以降落的星球。他们距离首都星还有些距离，想要逃到首都星已经是不可能了。目前距离最近的有一颗小行星，似乎是某个食品公司的农场。只有在那里降落，能在三分钟以内完成。
　　不管了，黎阕拨动驾驶杆，准备降落。

　　虽然现在农作的大部分工作都有机器来完成，但是仍然需要大批人工来操纵机器。这些人们刚好到了下班的时间，要从棚屋去向食堂或者员工宿舍，抬头却发现竟然有五架飞船准备降落在他们的星球。
　　一时间路过的人都愣住了，站在原地准备围观要发生什么事。一两个领导可能认为是星际强盗的飞船遇到问题要紧急在他们的星球降落，想把人都劝离开。但是眼更尖的几个农民看见了其中四架飞船都是军部的涂装，而最前面的那架虽然没有政府部门的涂装，但也干干净净的，不像是星际强盗的飞船。于是一大群人全都劝不动，围在降落坪外准备瞧热闹。

　　因为降落期的减速，后面的三架飞船也和他们拉进了距离，都紧接在黎阕和范山邺的飞船之后降落。

　　黎阕和范山邺还没来得及走出飞船，周围持枪的士兵们就围了上来。

　　机舱门缓缓打开，黎阕和范山邺两个人高举双手，在十几把枪管的围堵中走到了降落坪中心的空地。

　　范山邺动了动嘴，可能想贫点什么，但还是噤声了。
　　逃跑失败，现在两个人不仅仅被军部抓个正着，还被几十个路人目击着。
　　围观的不少人已经在进行录像了。

　　黎阕倒没有范山邺的那么多情绪，他只是在一圈黑洞洞的枪管中，远远看向那架刚才紧逼着他降落的飞船。那飞船的机舱门还没有完全打开，里面的人马上就要出来了。

　　然后，黎阕就看见一条裹着军靴和军裤的腿迈出机舱门，接着是同色的披肩下摆，闪着光的肩章。
　　最后，他看见了周佩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