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替身渣攻分手之后》芥末小鱼

3、第 3 章

　　江堇年在姜涛打量自己时，就已猜出了对方的想法，他不动声色地跟在姜涛身后，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座核反应堆工程规模极大，据说一三年烂尾了，今年才重启了建造计划。
　　但从未完工的残骸看来，曾经这里的设备非常先进，一旦建成，说是核能盛世也不为过，可见前建设商的雄心勃勃。

　　见江堇年对工程残骸感兴趣，姜涛讲解道，“这里十几年前拟建的是全华夏最大的核电站，就连资金盘什么的都完善了，谁知开发商突然跑了，坑了不少人。”
　　“跑了？”江堇年奇怪，有如此雄心壮志的开发商，怎么可能说跑就跑。
　　“嗯，好像是江氏集团，具体我也不清楚，当初可是害人不浅啊。”

　　江堇年瞳孔一缩，居然是父母的产业。
　　难怪从踏入此处开始，就有一种热血涌动的亲近感。
　　他看向姜涛，这个满脸红光的中年男人正把他请入一间贵宾茶室。
　　江家的心血在十年后落入这样的开发商手里，他们真的能完成父母的遗业吗？

　　“江经理，里面请。”
　　江堇年摇了摇头，“喝茶就不必了，带我进去看看。”
　　“您的意思是，要去吊桥里看？”姜涛愣了下，“江经理，这座工程残骸经过近十年日晒雨淋，年久失修，贸然上去非常危险。”
　　万一这是个豆腐渣工程，从二十多米高的吊桥上掉下来，是会没命的。
　　连姜涛自己都从没有上去过。

　　“我要上去。”江堇年坚持说。
　　江家挂帅建设的工程，用料都是十成十的真实。

　　姜涛犹豫再三，还是没敢踏上吊桥，看着江堇年与小周二人戴着脆弱的安全帽登上高处。
　　他年纪不小了，可不想为了陪金主寻刺激搭上自己的小命

　　小周也是这么想的，但他还是颤颤巍巍地跟上江堇年的脚步。
　　楼梯已经生锈，踩上去，一大块铁皮滑落。从二十多米高空掉落的铁皮瞬间砸得粉碎。

　　江堇年走得极快，好像完全不担心高空坠落的危险，他走上吊塔，向下望去，才发现小周也跟了上来。
　　“你可以不用跟来的。”江堇年说。
　　小周吸了吸鼻子，站到江堇年身边。
　　“江经理，这是我的工作。”

　　江堇年没再管他，他靠在吊桥的扶手向下望去。
　　成吨的堆芯放置在吊桥的正下方，整个工程如一座庞大的孤岛，在世界的角落中被时间冷落。
　　“江经理，这都是之前的残骸了，对项目应该没有参考价值吧。”小周缩着脑袋问。
　　江堇年拿出手机，对着黑漆漆的堆芯一顿拍，小周以为江堇年不会再回答他了，这人忽然出声。
　　“新工程是打算原拆原建对吗？”

　　小周回忆了下，点点头，“标书上是这么写的。”
　　“不对，缺了个东西。”江堇年收起手机，下了楼梯。

　　等小周唉声叹气地爬下吊桥后，江堇年已经和姜涛沟通完了，小周只能收起好奇心，跟着两人走出工程区。
　　“送我回家。”江堇年上车后说。
　　小周‘欸’了一声，回头看去，“不回公司吗？”
　　这才发现江堇年已闭上双眼，靠在车座上休息去了。

　　没多久，江堇年手机响了。
　　来电的是慕之衍。

　　几百年不给他打一次电话的慕之衍，今天居然找了他三次。
　　接起电话，就听见对方含着愠怒的声音。
　　“江堇年，限你十分钟，立刻回公司。”
　　不等江堇年回答，慕之衍就挂了电话。

　　这慕之衍别的都还行，就是脾气有点大。
　　江堇年放下手机，漫不经心地回想起能让慕之衍如此生气的理由。
　　既然是回公司，那就是公事。
　　近几次的风险评估都是小项目，就算真做错了什么，也犯不着那么大的火气。

　　“江经理，我们需要先回公司吗？”电话声音开得太大，小周也听到了慕之衍的怒吼。
　　“不回。”
　　小周从内心给江堇年竖一个大拇指，爷们，够硬气。
　　您慕总再位高权重，也不看看是谁每天为了公司利益跑断腿。
　　可怜的江经理，一边干活，一边还要被慕总当出气筒。

　　马路两边高树的黑影倒映在江堇年的黑眸里，时隐时现。
　　江堇年怔怔地看着窗外。

　　到家后，江堇年让小周在门口等他，自己一个人钻进公寓中，打开电脑。
　　他有一个巨大云硬盘，里面是江家所有的资料。
　　当初江家被灭门进行财产清算时，他一个人翻进被贴满封条的公司，拷贝并销毁了父母电脑上海量的文件。

　　查找一番，江堇年果然找到了江氏核电的所有数据文件。
　　翻阅着眼前的文字，江堇年心中一沉。
　　他猜的果然没错。

　　江堇年整理完资料，再回到公司时，已到了下班的时间。
　　整个风投部却没人离开，所有人面色凝重。
　　见到江堇年，大家纷纷避开他的眼神，唯有少部分人作出无奈的表情。

　　风投部兵分两派的事情江堇年不是没有耳闻，一些老员工偏爱卢卡斯，而也有些人仰慕江堇年，这两拨人私下聊不到一块去。
　　往往一方做错事，另一方就会幸灾乐祸。
　　像今天这样，所有人都如此凝重，倒是不常见。

　　卢卡斯见到江堇年，一个滑步直接扑到他身旁，带着哭腔道，“江经理，你要帮我啊！”
　　从卢卡斯怀里抽出手臂，江堇年皱着眉后退一步，不解望着卢卡斯。
　　这人又吃错了什么药？

　　“江经理，你早上签的那份文件，被慕总打回来了，他还要我们给他说明情况，”卢卡斯绘声绘色地说，“你一定要告诉慕总，是你没好好检查内容，才会出错的。江经理你为锦海做出汗马功劳，慕总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什么文件？”
　　江堇年喝了口水，嗓子嘶哑。
　　他还发着烧，本不想回公司了。只是想起慕之衍那么着急，一时心软才决定回来看看情况。
　　但，到现在为止，他都被蒙在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卢卡斯转着眼珠子回避他的问题，正当江堇年起疑时，陆筠出现在风投部门口。
　　陆筠：江经理，卢副经理，慕总让你们过去一趟。

　　江堇年感到不对劲，卢卡斯不敢正视他，而陆筠也和平日不太一样。
　　但电梯已到了总裁办那一层，江堇年只能跟着过去。

　　陆筠敲了敲门，得到慕之衍允许后，将总裁办厚重的门打开。
　　“两位，请进。”

　　“说吧。”
　　慕之衍桌上放着一份文件，他坐在办公椅中，指尖重重敲击在桌面上。
　　这一敲，便如擂鼓在卢卡斯耳边响起，他战战兢兢地走上前。
　　“慕总我错了，我确实没有去实地调查，但这也是江经理授意的，他认为这京华核电是上面钦点的大工程，不会有风险的。您看，江经理还签了名。”

　　这一听，江堇年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看了眼桌上的文件，赫然是上午卢卡斯找他签名的报告。
　　而本该写着“不通过”的一栏，此刻却变成了自己的名字。
　　只是这自己摹仿得过于拙劣，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慕之衍不可能认不出他的字，那便只有一个解释：这人纯粹想找他麻烦。

　　慕之衍抬头看向江堇年：“解释。”
　　这种不耐烦又狠戾的眼神，让局外的卢卡斯都害怕得腿软，根本无法想象江堇年是如何保持淡定。
　　不管怎么样，慕总会用这种眼神看江堇年，这人绝壁完蛋了。
　　自己再诚恳点认个错，说不定很快就能顶替了江堇年的位置。

　　“慕总，您是锦海集团的总裁，”江堇年说，“您想要断定一件事的真伪，还需要我来解释嘛？”

　　慕之衍气笑了，“让你十分钟内过来，你足足晚了一个小时。是谁刚和我保证过不会再爽约的？”
　　江堇年眨了眨眼，好像昨晚他确实和慕之衍说过类似的话。

　　“这份报告是怎么回事？”慕之衍把话题切回报告上，他随手翻了几页，扔在江堇年脚边，“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慕总，江经理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下次我也会多用点心，不能全依靠江经理。”卢卡斯见缝插针道。

　　“哦？太累了？”慕之衍不紧不慢地念着这几个字，“江经理是想要提前退休了。”
　　江堇年张了张口，又把话咽了下去，他拿出一份文件，送到慕之衍面前。

　　“慕总，这是关于京华核电新的报告，”江堇年说，“他们的标书在成本估算上有作假嫌疑，京华给的大盘是400亿，换算后相当于压水堆工程的市场价。但我在走访中拍摄了工程图，堆芯周边并没有蒸汽发生器的痕迹，也就是说这里要建造的是一座沸水堆。”
　　慕之衍闻言接过资料，不自觉中已没了刚才的气焰。

　　“也就是说，他们用压水堆的成本码盘，最后造出的却是沸水堆。”
　　江堇年点头：“没错，这不仅关系到之后至少40%的盈利，更重要的是，沸水堆并不安全。建设在人员密集的城市周边，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址。”

　　十年前，沸水堆还算是国内顶尖的技术，而到了今天，其逐渐暴露的危害性不言而喻。
　　“锦海如果要跟投，必须重新修改合同，让成本回归到沸水堆的市价。”江堇年快速说完，留给慕之衍考虑的时间。

　　而一边的卢卡斯，已经惊呆了。
　　他们是干风投的，掌握的只是金融方面的知识，怎么到了江堇年那里，连核安全风险都考虑到了，还提及了一堆他完全没有听说过的专业名词。
　　他是老员工，不屑于去了解江堇年的办事风格。如今仅仅听了几句话，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江堇年能一跃成为整个风投部的老大。
　　这哪是漂亮花瓶啊，这分明就是……真正的大佬！

　　“市价是多少？”慕之衍沉思片刻后问。
　　江堇年把材料向后翻，“十年前，江氏计算出的成本价是70亿，经过十年通货膨胀，市价在87亿左右。”
　　87亿与400亿两个数字间，有着离谱的天壤之别。
　　若是江堇年没有去调查，又有谁会知道，报价400亿的项目实际只值87亿。

　　“这不可能。”卢卡斯惊叫出声，“怎么可能差那么多，别的公司也不是傻子，你拿到的70亿可信度又有多少？”
　　江堇年没有说话。
　　这些资料都是江家绝版的内部文件，他永远都不会把这个秘密公布出去。
　　他说的数据全是真的，至于慕之衍信几分，就和他没关系了。

　　慕之衍敛起了眼，这人这时候沉默，是默认了捏造数据。
　　还是在试探自己，究竟有多信任他？

　　慕之衍：“我会再派人去查的，你先回去吧。”
　　江堇年点了下头，走出办公室。
　　本身生得冷艳的脸，在这样面无表情下，显得更加冷漠。

　　天色将晚，小周还在门口等着他，江堇年不由得加快脚步。
　　等候在外的陆筠只看到一抹寒芒闪了过去。

　　慕之衍摩挲着手里的文件，神思跟随江堇年单薄的背影冲出门去。
　　这是，生气了？气自己不信任他？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如果没有自己给他的这份工作，江堇年还是一个连饭都吃不上的穷鬼。即使再有能力，没有发挥的舞台，那也是空白。
　　而自己就是给江堇年搭建舞台的恩人，不但把公司生死存亡的关键职位给了他，还附赠上自己的宠爱，他本来就该为锦海鞠躬尽瘁，又凭什么生气？

　　一瞬间，卢卡斯觉得室内的温度又低了几分，他硬着头皮看向慕之衍。
　　“慕总，我……”
　　“现在来谈谈，你冒充江经理签名这件事。”
　　……

　　卢卡斯回到风投部，耷着脑袋收拾桌面，直到把副经理的桌子清理干净，深深地看了眼自己工作了十三年的工位，颤着手将名牌摘去。
　　一时间，没人敢问他发生了什么。
　　前有江经理冷着脸下班，后有卢卡斯卷铺盖走人。
　　想必总裁办刚才历经了一场充满杀戮的腥风血雨。
　　不过不管怎么样，如今看来，是江经理居于胜位。

　　很快，公司发布了一条卢卡斯因伪造签名而被辞退的通告。
　　卢卡斯一派的人捶胸顿足，只恨没早日看清卢卡斯的真面孔，江堇年一派相约开香槟庆祝，向投诚的同事讲述江经理的“江湖事迹”。

　　江堇年对此不了解也不关心，他早已坐上小周的车，往医院跑去了。
　　这几日高烧不退，胃病频繁，止痛药与消炎药混着吃都压不下来。出于对复仇事业的负责，江堇年也不能让自己的身体那么快的垮下。
　　毕竟，他利用慕家的权势调查了十年，却连自己复仇的对象是谁都没有查出来。

　　医院。
　　小周帮着跑前跑后，江堇年倒在座位上连手指都不想动。
　　昏昏沉沉间，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堇年？”
　　江堇年起初以为是小周，抬抬手示意他安静一会，过了好几秒后，他忽然反应过来。
　　能这样亲昵地唤他名字的人屈指可数。
　　他定定地睁开眼，在天翻地覆中看清了这人的面容。
　　他虚弱地开口道，“易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