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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我点高香敬神明(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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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所住的厢房里,烛光摇曳,浓烈的味道中夹杂着一股莲花香。
床榻上的人眉头紧锁,整个人即便在梦中也是绷紧了身躯。
而坐在一旁的织吾,脸上的血色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褪去。
屋内的静谧和梦里截然相反。
*
织吾按照往常的方式进了梦,却不防被成王一把抓住。
她错愕看向他,蓦地听见身后有一个略微沙哑的嗓音喊“峥嵘,峥嵘……”
能直呼他名字的人,寥寥可数。
“成王,你放开我。”
他回过头,快速瞥了一眼抓在她手腕上的手,“我已经不是成王了。”
织吾被他带着跑得很快,走马观花一般看到了布告栏上的告示。
“你反了?”她惊呼出声。
真是奇怪。
以往都是梦见现在,亦或是过往发生的事,这还是第一次梦见没有发生过的事。
这令她深感不安,没有发生过的事,一切都是不可控的,又如何能织梦。
她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中回来,便被他带着七拐八绕藏到了一座民居。
“我杀了他儿子。”
织吾提了提眉,没有说话。
他嗤的笑了一声,“就在他被封太子那一天。”
“然后你被逮了,所以被褫夺了封号。”
他就地躺了下去,那模样有些癫狂,织吾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
“就凭他们,想逮我?”
随着他的话音落,眼前场景一转,织吾站在了紫薇殿上。
逐渐她才明白,北帝他们的确逮不了他,书祭提前就让禁卫军中了毒,换成了他自己的人。
这样一来,峥嵘在大殿上的肆无忌惮就没人阻拦得了了。
刚被封的太子是没有见过他的皇叔的,对这位曾危及他父王帝位的长辈,他表达出了毫不掩饰的不屑和厌恶。
兴许也就是这一份不屑和厌恶送了他自己一程。
峥嵘实则并不会多么了不得的武功,只不过他的剑峰上多了些东西罢了。
所以,年轻的太子被一剑封喉了。
瞬间大殿上乱作一团,所有人都想着他这是来逼宫了,但他没有。
仍旧滴着血的剑被丢在一旁,他嘴角惯性挑着笑,声音冷淡清肃:“我这个人,讨厌欠债,更讨厌别人欠债。”
“成王,你放肆!”
他睨了一眼说话的老头,讥笑一声,接着说:“幼时我替兄出使敌国为质,但每过几年,!我的兄长和我的父王便是听了你们这群狗东西的谗言,以我为耻,竟然派人暗杀我。”
他瞪大了眼,言辞犀利,一吐当年的那些不甘和不屈。
整个大殿的官员无一不埋下头,毋庸置疑,这些事他们都知晓。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能活着回来。
“今日,我不杀你们,我只是想问一句我的好兄长。”他一把抓起脸色煞白的皇帝,“若我要这王位,你给不给?”
皇帝猛地吞咽了几下,眼神慌张四顾。
“陛下不可!”
成王转手把袖中的银针甩了出去,重重的戳在了那人的官帽上,摇摇坠坠,惊慌之下便掉了,披头撒发的老者跌坐在地,好不狼狈。
可他缓过神,仍义正言辞地指责成王的大逆不道。
成王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大喊一声:“书祭!”
书祭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知道啦!”,随即两个侍卫进殿将老者拖了下去。
手起刀落,老者哀嚎的声音就停了。
织吾没有看见老者在殿外的遭遇,但想来也不会太好。
“我再问一遍,你给不给?”
北帝声音有些颤抖,“峥嵘,这么多年了,你想要什么,为兄从未曾拒绝过啊……可,可”他转眼看了看玉栏底下的尸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可笑!”峥嵘松开手,转正身子,站在龙椅前望向远处,长叹一口气,道:“大哥,我很多年没这么喊过你了吧,也很多年没有开过口找你要什么了吧,若我没记错,最后一次开口,就是去西关。”
呵,那个荒凉的地方,北帝巴不得他赶紧去。
表面上,他安分守己,西关也逐渐生机勃勃了起来。
“如今,我就想要这个王位。”
没人回答。
他无所谓的颔首,“没关系,我会让你亲手奉上。”
他虽身为皇子,可硕大的皇宫,也的确好些年没进来过了 ,一切都显得熟悉又陌生。
织吾跟着他走了一路,看到了他眼里的落寞萧瑟。
眨眼间,他又恢复为那个偏执癫狂的人。
画面一转,峥嵘头戴帝冠,脸上的疤痕不见了,他终于登上了九五至尊的位置,气质决然,睥睨天下。
织吾转头,看向大殿的百官,全然一新。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知道他以什么样的手段登了帝位,但血洗前庭是必然。
她手中红线较之前暗淡了些,可眼前的景象刺激得她低不了头去看。
小黄门尖细的嗓音传得很远,随之而来的是身着凤袍的女子,仪态端庄,每走的一步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
待站定到峥嵘身边时,她回过身,和峥嵘一样的表情环视一圈。
见此,织吾瞬间像被击中了一般,嘴唇都止不住的颤栗。
那个女子,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王后千岁!”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耳边,女子轻抬手臂,她一下就看到了她手腕上的莲花印。
这下,就不止是长得像她,这人分明就是她!
峥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越来越看不清,说是让她来织梦,可等真的进来了之后才发现,她根本控制不了这个梦。
仪典散了,她尝试着与那王后说话,可这一次所有人都看不见她。
眼见着峥嵘牵起王后的手,含情脉脉说话,织吾只觉得犯恶心。
奇怪的是,王后神情木讷。
她绕过去,低下头去看完王后手腕间的莲花印,不细看还没发现原本金色的印记已经变了,纹路虽更清晰,可颜色却变了。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她再次尝试开口,甚至伸出手去推她,都没有反应。
这情况,她从未遇到。
心里有些惊慌,不想再跟着他们往里走了,只想赶紧醒来。
她小跑贴近王后,拔出了她头上金钗,快速划过掌心,刺疼感瞬间袭来。
随即周遭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在她觉得疲乏睁眼之际,她回到了寺庙的厢房里。
莲花灯已经熄灭了,成王的血反倒没有烧尽,那股奇怪的味道还是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她转过头,看着那张脸,不自主回想起在他梦中见到的场景,仍止不住恶寒。
须臾,成王转醒,看着她时眼底有一瞬的茫然,表情也变化极速。
织吾扭过头,深吸一口气,问:“根本就没有什么织梦,你到底意欲何为?”
他支起身子,靠在床头,散落的头发搭在肩上,虚弱的模样配上那张脸,好一副我见犹怜。
倘若换一个对象,指不定会这么觉得。
同一个梦,本也没有什么力气活,他却累极了一样,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你在梦里见到的场景,我几乎每晚都在经历,一遍又一遍,一年了。若我直接和你说,怕是你也不信,所以,我干脆让你进去看,毕竟眼见为实。”
想来也如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绝对是不会信的。
“如今你什么打算?”她耐着性子问,想尽早结束被卷入的荒唐斗争。
他抬起头,定定看着她,“梦里所发生的事,不久也会发生,你信不信?”
答非所问。
织吾有些不耐烦,但想到要是真的会发生,那她和他之间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烂关系,她就更是不耐烦了,道:“既然如此,那更应该考虑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雨下得更大了,隐约有一种要破窗而入的趋势。
“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那么你就提前帮我登上那个位置。”
织吾的手指甲扣进了掌心,讥笑道:“凭我?助你登帝位?我有这本事,怎么还会身陷囹圄!”
成王笑容加深,继续自顾自说着计划:“如你所见,我能用的人其实不多,如今神玑营也被毁了大半,所以我想让你帮我把陇西李家彻底变成我的势力,然后我派人送你去帝都,再收服都城守军。”
这话说的轻松,织吾听的笑出了声,满含嘲讽。
成王面不改色,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
“擒贼先擒王,你只需要用你的本领控制五个人,而其余的交由我。而你需要织梦的所有东西,我都会准备好。事成的时候,我许你一个承诺,随便你提。”
织吾抬眸,淡淡道:“要你的心头血呢?”
“二话不说,给。”
他撑着床柱站了起来,吁出一口气,不甚在意地说:“不急着答复我,给你两天思考。眼下,我们还要该去看一场好戏了。”
屋外的侍卫听到动静,立即开口请示。
他摆摆手,侍卫便退到了一旁,微微俯下身子,“九姑娘,麻烦您了。”
织吾撇撇嘴,到也没说什么,手就搭在了轮椅上。
她实在是讨厌雨天得紧,又冷又湿,
在侍卫的指引下,他们出了寺庙,她不满的搓搓手,山路泥泞,没走几步就把鞋陷进去了。
成王侧过头,道:“不必走了,他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