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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暗香浮动月黄昏(六) ...

  •   苍舒影川一改平日做派,嘱咐的声音让织吾有一瞬间晃神。

      仿佛回到了那些年受了欺负,躲在织三房里的时光,织三也如此刻的苍舒影川一样,温声细语,言语间有着很多的叮嘱。

      “每日洗完脸后,都需要擦一遍,切忌用药之后不可以沾水。”她将小瓶子推到夷则面前,转过头笑着对他说

      “小九姑娘的手很凉,热不开药膏,之后要是我没在的话,那可能就要麻烦大人您了。”

      她的转变来得太快,一时之间让夷则拿不准她意欲何为。

      交代完之后,她也不做多留,施施然地起身就要转身出去,走到门边时又突然想起来有事忘了说,轻喃一声,转过头说:“噢,对了,这几日不可贪嘴咯。”

      织吾轻轻搓揉着药膏,愣愣地点头,待苍舒影川走出去一段距离,她才轻飘飘说了一句:“刚才,我以为我看见三姐了……”

      小姑娘眼里湿漉漉,蕴含着思念。

      思及苍舒影川之前的做派,夷则很难完全放心,可药膏里的药确实没什么问题。

      用过早膳,启程在即。

      苍舒影川打过招呼便准备上马车,帘子掀起之际,她突然咦了一声。

      “那人……你们认识?”

      三人循声望去,不就是早先那个邋遢的乞丐嘛!

      夷则立即侧过身子遮住织吾,他只觉这人有些奇怪,心道应该不是寻常的乞丐。

      乞丐从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芦,笑呵呵地递给织吾,“给你。”

      见状,织吾有一丝惧意,摇了摇头,“不要。”

      “不行!阿嬷说了,人要知礼节,给了你东西你就该接受!”
      他皱着眉,气冲冲地说话。

      织吾一只手习惯地抓着夷则的衣服,很小声地说:“好没道理啊。”

      夷则拔剑的动作惊得乞丐连连后退,手里的糖葫芦也掉地了。

      就在这时,他脸色大变,眼里浸满了恨意,涨红了脸,厉声呵斥:“你打坏了我的东西!赔我!”

      几枚铜钱丢在了他眼前。

      他的情绪更加剧烈。

      客栈老板追出来,试图缓解气氛,弓着身子劝夷则:“客官莫要和他计较,他也不容易,原也是富家子弟,遭逢巨变沦落至此,心神就不正常啦,几位客官见谅,你们也快些上路吧。”

      本也不算多大的事,夷则也没有打算纠缠,只不过是想吓退他,如今更是。

      他护着织吾上马。

      突然,乞丐抬起头俯冲过去将沾了灰的糖葫芦捡起来,那双眼恨极了的看着夷则,嘴里咕噜咕噜说着话,含混不清。

      “他在说些什么?”

      织吾回望南吕一眼,缓缓道:“他说,你打坏了我的东西,却不赔我就想走,和六年前一样。”

      南吕忙转过眼,不自然地说:“六年吗?我记错了”

      此时,织吾神色不明,没有笑,也没有先前的胆怯,只是静静地看着乞丐嚼着糖葫芦。

      “我也记错了”
      夷则无所谓地回了一句,此时他已然清楚乞丐是何人了。

      程玺。

      那年,他替祖父一家复仇,杀了舅父家七十二口人,独独放过了程玺。

      当然,他没有送程玺去岭南,只道了一句:“我放你一条生路,可,不要再让我听到你的名字。”

      毕竟他就没有答应那个合作,凡是和顶着他舅父名头那个人有关联的所有人事物,他都厌恶。

      他拉住缰绳,想转身离去,却不防小姑娘抢先了一步,把缰绳卷起全部攥在手里。

      “夷则,他……恨你。”

      闻言,夷则眉角跳动了一下,“你是怕他伤害我?”

      织吾轻轻嗯了一声。

      “无所谓,恨我的人多了去,他算老几。”夷则口气里的轻蔑不能再明显,他从小姑娘手里扣出缰绳。

      “乖,放手,我们该出发了,不然今晚你要睡山林了。”

      这话说得亲昵,而且他声音可不小,织吾羞赧地松了手指头。

      快出城门了,织吾总觉得心里不适,忍不住回过头去看。

      程玺神色未变,手中提着串糖葫芦的棍子,视线撞上织吾的,他又立即恢复成那个傻子的模样。

      声音憨厚,笑呵呵地说:“姑娘,一路顺风啊,下次要救救我。”

      用傻子的样子说出这样的话,让她瞬间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

      “没。”

      一行人终于上路了,刚才的插曲很快被抛之脑后。而从头到尾,有一个人安静得异常,就连看都没来看一眼。

      山道还有些湿润气,让织吾不喜,可耐不住一路北行景色变化显著,她好奇地到处看。

      到底还是单纯。

      即便当时她松了手,她今晚依旧宿在了山林。

      苍舒影川雇的车夫手脚勤快,没一会儿就扛了些干柴从林子间钻了出来。

      几人靠着火堆团座,噼噼啪啪地烤着野兔子。

      织吾手里的兔腿都快冷了,还呆呆地听着车夫说故事,夷则提醒一句,她咬几嘴,后来不耐烦了还瞪了他一眼。

      车夫五十来岁,是早些年间山里的猎户,后来县老爷不允许他们入山林了,他才来当了猎户。

      他说,有年生意可好了,有一个南边沿海的富商租了他的马车一整年,说是要运粮食。

      “当然了,我们这地方,作物都很好生长,天下皆知。”

      买粮、运粮根本不是什么稀罕事。

      起先啊,老车夫倒也没在意,可后来发现不对劲了。

      织吾又凑过去了些,“怎么不对劲?”

      夷则睨了一眼,伸手揪住她,高深莫测的说道:“拉得是矿,对吗?”

      “公子聪明!确实是矿。”

      他喝了口水,接着说。

      有一次,他约了三五好友在酒肆里喝酒,一时兴起喝得多了些,待回家时天早黑了。

      他东倒西歪地走着,突然看见自己的马车从眼前过去,而马车旁跑着几个人,鬼鬼祟祟。

      这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心想莫不是要用他的马车干什么坏事!

      那段时间,西边那林子死了不少人!

      他可不愿意自己的马车拉死人,急忙跟上,走了好几里地,那一伙人才听下。

      那时,他才从马车缝里看见渗漏出来的矿渣,顿时酒醒了一大半。

      “啊,铁矿!我在书上看过,你描述的那个是铁矿!”

      车夫点点头。

      “后来呢?”

      后来?哪有什么后来。

      他一个平头老百姓,敢和谁斗?

      只能自己闷在心里,假装不知道。

      “背后是谁啊?你听见了吗?”小姑娘急切的声音在夜晚的山林里显得一丝清脆。

      老车夫偷摸着抬了眼,慌忙恢复正常,摇了摇头。

      苍舒影川心不在焉地丢了一块馕饼在嘴里,嚼了好几下才咽下去,那干噎感令她不适。

      “那你这个时候敢对着我们一群陌生人说?不怕招惹杀身之祸?”

      老车夫理直气壮道:“有什么可怕的,漕运案一破,这些事情全部都被牵连着清理了。我听说曜月县那个黑心太守死得可惨了。”

      闻言,织吾低下头摸了摸鼻子。

      苍舒影川余光瞥见,嘴角微微一笑,接着说:“长夜漫漫,你还有什么新鲜事,说给我们听听?”

      老头来了兴致。

      说起了一件尘封许久的奇闻异事。

      据说,百余年前昆仑山顶还盛极一时,那时的同光大祭司有一眷侣,名唤舒酒。

      舒酒此女,长得明艳动人,一袭红衣、一把红伞、一柄短刀,便是她最标志性的物件了。

      南吕嗤地一声打断了老车夫,“老头儿,不懂就别瞎说,舒酒手里的是断刀,不是短刀。”

      “是是是,小老儿听错了。”

      言归正传。

      那舒酒是何人?起先无人得知,她好像就是凌空出现在了敦煌城。

      从此便开始了她的成名之路。

      可其实啊,她并不会什么,就只是一个娇滴滴地小姑娘。

      他说道这几个词,眼神看向了织吾,又急忙转回。

      见过她的人,都很容易被她外貌欺骗了去,太过艳丽,想来定是一个强者。

      不过,这不过是她狐假虎威罢了。

      她是狐,她那把伞是虎。

      说来啊,也是命运推动吧,她这样一个小姑娘无意间竟契约了那把红莲伞,而红莲伞中困住的便是只手遮天的同光大祭司。

      同光的厉害,不用谁言明,可天下人皆服他。

      有一年,舒酒背着红莲伞来到了梁州城,她吸食甜品和酒,嚷嚷着不够味怎么也喝不醉,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竟一夜间拆了梁州的浮生阁。

      那可是浮生阁啊!

      众人都道这回,她怕是遭殃了,可谁知,大祭司过分宠她,只一句话便将浮生阁旧址划归她名下。

      后来,就盖起了现如今那座阁楼,供她途径时赏景品酒用。

      哪怕她后来,再也没来过。

      织吾靠近夷则,偷偷和他说:“唔,这个同光大祭司你知道吗?”

      “不知。”他对这些过去太久的历史,甚至可以说是野史并不感兴趣。

      “嘿嘿,小九,问他他肯定不知道啊,不如问哥哥我啊,我知道。”

      又到了他的场子,南吕昂着头,骄傲地介绍着那位风光无限的大祭司,仿佛介绍自己一样。

      织吾看着他满脸的崇拜样,再看看他的模样,脑中想象出那个白衣男子是多么的风华绝代,一时不忍告诉南吕他与那人的差距。

      可她心里还是偏向南吕的!

      “那你……继续努力,也许有一天你也会像他那样。”

      此话一出,他顿时嚎叫一声,“还是小九懂我!”

      看着他扑过来的身子,夷则不动神色地将青染剑放到了织吾另一侧,一只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模样。

      火光印在他脸上,暖黄明亮,透出一丝暖意。

      他身上的青木香味混合着柴火味,让织吾觉得真实极了。

      神思瞬间从百余年前那段惊天动地的故事里回过神来。

      不自觉的开口。

      “夷则,有人说过你长得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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