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见习告知书》饮用纯净氺

6、06

　　“经过鉴定，此次事故是由于香水中的乙醇达到燃点引起的爆炸，杨小姐，你是发现香水瓶破裂才跳车的，对吗？”

　　“是的。”蔺秋声简短地回答。

　　“杨小姐平时有放车载香水的习惯吗？”

　　“有。”

　　“那么这次香水泄漏是怎么造成的你还有印象吗，是不小心磕碰了没发现？”
　　蔺秋声蓦地沉默了，他垂下眼睫，看上去好像在努力地回忆。

　　在警察问出这个问题时，岑泽惟就在他身侧紧紧盯着他。

　　最后，蔺秋声不确定地说：“我也没印象了，大概是吧。”

　　警察做完笔录就先走了，只剩下医生和岑泽惟还留在病房。
　　岑泽惟的探视时间与警察做笔录的时间被安排在一起，医生上前例行检查蔺秋声的伤情，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叮嘱岑泽惟在规定时间内探视，给病人留下足够的休息时间。

　　岑泽惟现在倒是不装了，他站在床尾，目光阴沉地瞪着蔺秋声。
　　医生一转身离开病房，蔺秋声就立刻有所动作，他将两指搭在呼叫铃上，如果岑泽惟有什么异动，他就立刻按铃，饶是岑泽惟作案再隐蔽，也很难不招致怀疑。

　　岑泽惟磨着后槽牙，眼里的怒火恨不得把蔺秋声的脸烧穿个洞来。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对峙着，家属探视时间很快便到了。

　　岑泽惟眯起眼睛睨了他一眼，随即转身，动作很重地甩上门，走出了病房。

　　*

　　入夜，病房里很安静。

　　不用防着岑泽惟这个定时炸弹，蔺秋声的精神难得有些放松下来。

　　他进入副本前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不管他有多谨慎，再周全的计划也难免会带着一些纸上谈兵的漏洞，他想做的事情实际上并不容易完成。

　　在岑泽惟走后，蔺秋声毫不犹豫地报了警。
　　下午，警察再次进入他的病房，蔺秋声说出岑泽惟手里还有杨雅小车的另一个遥控器的事实，并指控岑泽惟故意杀人未遂，警察立即紧锣密鼓地展开调查。
　　直到第二天中午，蔺秋声才收到警方的通知——他们已经拿到了逮捕批文，并且在杨雅楼下的垃圾桶里找到了岑泽惟砸碎的遥控器。

　　警察早就盯上了岑泽惟——在蔺秋声能够自主联系他们后就立刻到达医院、蔺秋声指控凶手后岑泽惟更是在一天内就被批捕，这摆明警察已经做了很多前期工作，距离批捕就差受害者指控这一关键证据。

　　*

　　岑泽惟大步走出医院，连背影都透着慌乱。

　　他出了病房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四处观察病房内外，表面上看似事无巨细地和医生咨询蔺秋声的病情，实则是在寻找再次下手的最佳方式。
　　足足两个钟头之后，他才打算驱车离开医院。

　　他没想到差点就和警察撞上，他对那帮警察有点印象，和下午做笔录的是同一批人！
　　杨雅不愧是个命硬的，居然有胆子指认他……

　　等他离开这个地方，一定找人弄死她。
　　岑泽惟把车开得像火箭，一路上闯了好几个红灯，然而还没等他驶出市外，就被警察截停，押往警局。

　　*

　　蔺秋声等来岑泽惟被逮捕的消息，才翻开手机通讯录，拨通了王潜的电话号码。

　　岑泽惟现在已经被捕，也就无法再与外界取得联系，那么他复仇计划中的第二环，可以开始了。
　　“喂，你好。”电话里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

　　“是王潜警官吗？”

　　“是的，请问你是……”
　　蔺秋声放松地靠着枕头，用堪称轻柔的语气说着咄咄逼人的话：“我是张思哲现在的合法配偶——当然，很快就不是了。听说这个杀人犯给了你不少封口费，39万4千5百81元整、202x年x月x日、xx银行D市分行，我说得对吗？”

　　007和王潜一样惊讶地消化着蔺秋声的话，他不过是模拟体验了一次杨雅的人生，居然连这样的细节都记下了为自己所用。
　　系统心中不由升起几分赞赏之意，蔺秋声与他见过的所有宿主都不一样，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样在进入副本前就做出这般堪称周密的筹划。

　　对面蓦地沉默了，蔺秋声慢条斯理地继续道：“你倒是很清高嘛，只要了手术加上后续治疗的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可惜啊，王大孝子的妈还是没几年好活。你说我要是把你的脏事都抖出来，你还能给她送终吗？”
　　另一头的王潜忽地挂断了电话，他避开了周围低头忙碌的同事，走出了办公楼。

　　银行的账户信息是保密的，即使是警察，也不能随意察看他人隐私。
　　这个女人知道得这么详细，只有可能是张思哲告诉她或者已经被她抓住了把柄。

　　他知道张思哲换了个假身份，连带着换了个新号码，这个号码他也存了。
　　王潜深吸一口气，他接连给张思哲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不消片刻，王潜又给蔺秋声打了回去。
　　蔺秋声好整以暇地等着电话铃声响起，继而又按下电话录音键来做好两手准备。

　　“想好了么，是自首减刑还是等我来帮你认下这个包庇罪啊？”
　　“我……会去自首。”王潜的语调中带着克制过后的颤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几个字。

　　“明天，就去，”蔺秋声面无表情地发号施令，眼中冷光慑人，“不然，你知道后果。”

　　王潜挂断了电话，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也没想到自己等了这一天那么久。
　　他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也许，有被揭穿后的不甘与懊悔，有卸下心理负担的释然，有对未来的迷茫，但最浓烈的是……对年迈母亲的愧疚。
　　他还记得第一天成为警察的时候他母亲有多高兴，碰见个相熟的街坊邻里都要提一嘴：“我儿子王潜是做警察的，你们要是有什么事儿尽管找他！”

　　他也记得那个死者窒息死亡的惨状，他用来救母亲的钱，是从那个死者的遗产里偷来的。

　　王潜抹了一把脸，他请了假，推掉了今晚的加班，在母亲的病床前守了一夜。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他到底也没敢把真相说出口，而是极费心地编造了一连串的谎言，把自己和母亲都蒙在鼓里。

　　他不知道这个谎言的时效能持续多久，但至少，不是现在。

　　第二天一早，王潜带着之前拷贝下来的录像去自首。

　　说起来十分矛盾，王潜既然帮了岑泽惟，又把罪证留下来，他已经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同时又希望这真相有一日还能大白。

　　同事们听说了这件事，反应都很大，王潜一直是局里的模范人物，无论是漂亮的履历还是过硬的实绩，都令大多数同行望尘莫及。
　　尤其是夏纭，她和王潜做了好几次搭档，根本想不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情。

　　其实她理解王潜的做法，但坚决抵制这种纵容犯罪的行为。

　　王潜避开众人各异的目光，跟着民警进入看守所，这一次的他与以往的身份简直发生了戏剧般的对换，从审讯者，变成了被审讯人。

　　*

　　蔺秋声接通夏纭打来的电话，就明白王潜已经自首了。
　　夏纭说，王潜主动交出那份录像的备份后，赵澜的案子得以翻案，岑泽惟犯罪已经坐实。

　　一切都在往他预想的方向走，蔺秋声挂了电话，躺在病床上小心地翻了个身，还是不小心扯到了伤处，痛得他轻轻地“嘶”了一声。
　　他很能吃苦，但并不是一个很能忍受皮肉上疼痛的人。

　　想到这伤，蔺秋声就想起007在车上那番救他一命的话，他笑道：“七哥知道的好多，我还真不懂问题居然出在香水上面。”

　　像007这样的分系统，每一个原本都来自不同世界，拥有各自的专长，如果利用得好，可以对宿主起到极大的帮助，甚至可以帮助宿主保住自己的性命。

　　“我进入副本之前念的是化学系。”007看着他现在放松着开玩笑的样子，又想到他揭露岑泽惟罪行的果断和联系王潜时的步步紧逼，越发觉得这个宿主有一种强烈的边界感。
　　善待他的人，他会回以十二分的善意；对他抱有恶意的人，哪怕只是模拟体验别人的人生，他也会千百倍地反击回去。

　　所谓爱憎分明。

　　“对了，”蔺秋声好像想到了什么，正色起来，“我发现岑泽惟身上有两个很奇怪的地方。”
　　007回了一个单音：“嗯？”
　　“第一，岑泽惟被赵澜控制掐我脖子那晚，他都要弄死我了，却突然松开手，难道是岑泽惟突然意识到了用这样重复的手段弄死我有多愚蠢么？不，他如果有能力挣脱赵澜的掌控，不会连一张鉴定书都销毁不了。”

　　“第二，香水爆炸案那天早上，七哥你应该也听到了——那个‘香’字，岑泽惟为什么要说出这个字？他没有人格分裂，蓄意谋害前不会临时分裂出一个正义人格来提醒我规避危险。”

　　“还有这个反派清除计划也很奇怪，如你所说，第一种攻略方式是达成百分百的人设完成度，可纵然外表、处事再像一个人，也不可能全无破绽，要想达成这个条件，我猜，只有一种匪夷所思的方法。”
　　“那就是获得原主的认可，成为原主想要成为的形象来破局。”

　　007一直静静地听蔺秋声的推断，竟然听得心底渗出一点寒意，蔺秋声的话把他以前不得其解的前因后果全都串联了起来。

　　原主的认可？原主就是因为性格或其余不得已的缘由才被人渣害死，宿主表现得越像原主，原主内心的不满就会愈加放大，还怎么获得原主认可？
　　然而就算这个问题如此明显，依然有数不清的宿主一个接一个地卖力扮演原主的人设，不敢跳出思维定势来想问题，才导致他们的任务失败，彻底沦为反派清除计划的牺牲品。

　　至于转移攻略对象运势的通关方式，难度高、变数也多，很少有宿主会选择。
　　如果宿主遇到007这样的系统，或许还可以将他们送出副本，在遇到危险时暂时保住他们的性命，如果他们在副本中死亡，就会被创世神吸取自身所有的运势，永远在这个虚拟空间中销声匿迹，继而真正在现实世界中死去。

　　而即使他们按部就班地完成了系统发放的所有任务，哪怕侥幸没有死在攻略对象手下，也没有一个能成功脱离副本——宿主的肉身被困在现实世界，只是以能量体的形式模拟存活状态进入副本，如果太久没有回归肉身，能量体也会自然消散，被创世神收为己用。

　　宿主做不做任务，其实都是死路一条……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每一年进入副本的宿主数量高得离谱，却没有多少成功重生的例子。

　　真讽刺，以往实现重生的宿主，居然有不少是从副本中叛逃而出的。

　　如果真要救他——007看着宿主，把他安排在自己身边显然还不够。

　　“综上，我选择的，从来不是慢性自杀一般的第二种方式，而是这两种方式一并选了，” 蔺秋声嘴角噙着笑，带着胜券在握般的意气，“我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无论是什么牛鬼蛇神，我不允许谁也别想夺走我的性命。”

　　007凝视着眼前俊秀的、私下沉静温和、关键时刻又狠辣果决的青年，毋庸置疑，他不是万能的，进入副本以来许多事情都超出了他的预期。
　　但是哪怕一次次身陷囹圄，蔺秋声也没有放过任何一份潜藏的机遇，就如那场可能致命的香水爆炸案虽然让他受伤入院，但他成功让王潜失去了向岑泽惟求证的机会。
　　他的宿主一直在目标坚定地前行，直到完成这场高难度的模仿秀。

　　“这个局，很快就能彻底打破了。”蔺秋声愉悦地眯起眼睛，喝掉了007因为他受伤特意为他熬的汤，并毫不吝啬地回赠给007一个冒着星星眼的夸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