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妃》丁丁冬

128、分离①

　　傅锦两腿一软，弥娥郡主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咬一下舌头，问夏至道：“王爷呢？”
　　“就是王爷让我来的。”夏至忙道，“王爷已经赶往柳府，王爷说，王妃坐轿子随后过去，轿子已经备好，就停在夹道内。”
　　“你们自管逛你们的，我去去就回。”傅锦对虞嫔和弥娥郡主说道。
　　“快去吧。”虞嫔摆摆手，又指指不远处跟着的丫头婆子们，“有这么多人侍奉，你放心就是。”
　　傅锦仔细看了一眼，春兰冬雪珍珠都在，忙吩咐道，“你们侍奉好虞嫔娘娘和弥娥郡主，不得有任何闪失。”
　　众人齐齐称是，傅锦紧走几步，问夏至道：“韩氏呢？送走了吗？”
　　“送走了。”夏至道，“这会儿应该出城门了。”
　　“好。”傅锦道，“你带着两名弟子跟我去柳府，留下两名保护贵客。”
　　夏至忙忙跟上，傅锦又紧走几步，看向正在发呆的丹阳，大声道：“丹阳，你也跟我一起过去。”
　　丹阳哦了一声，跟了过来。

　　两乘轿子抄近道，很快到了柳府，轿子直接抬进大门，停在柳将军院门外。
　　下轿进了院子，傅锦看向丹阳，一把捉住她手，拉着她到了回廊一角，压低声音问道：“你喜欢柳将军是不是？”
　　丹阳茫然看着她：“我不知道。”
　　“既然喜欢，你就跟他成亲。”傅锦捏着她的手一紧，“他跟你成了亲，就是郡马，若非大战，皇亲国戚不必去往前线。”
　　丹阳说一声可是，捏着她的手又是一紧，傅锦咬牙道：“赶快答应。”
　　“可是，如锦，我与柳将军相识不过一日。”丹阳忙道。
　　“你与他彼此有意，我迟钝，没看出来，是珺姐姐和素姐姐告诉我的，刚刚在平乐堂外，我也看到了，你追出去跟他说话的时候，他那样看着你，你那样看着他。”傅锦更加用力得抓着她的手，“你们两个分明是对彼此动了心。”
　　“我确实不讨厌柳将军。”丹阳坦然道，“从来没有男子跟我打架后，还能让我不讨厌，可是，我还没想过要嫁给他。”
　　“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上战场。”傅锦松开她，两手绞在一起，原地转了几圈，目光投向上房方向，咬牙道，“你不愿意的话，只能从柳妈妈身上做文章了，寡母独子，若是寡母病重，独子也不用上战场。”
　　“如锦。”丹阳两手捏住她肩，“你冷静，冷静下来，听我跟你说。”
　　“你说就是。”傅锦不耐烦道。
　　“如锦，上过战场的人，很多都会得一种病，一种无药可医的心病。”丹阳手下用力，“你的父亲齐国公，我的父王，他们昔日的战友，许多人醉生梦死，都是这种病。”
　　傅锦看着她，目光渐渐冷凝：“你的意思是，柳将军也得了这种病？”
　　“是的。”丹阳说道，“所以我一直劝你，不要拦着他，他只是想，自己找到出路。”
　　傅锦猛然想起王爷说过的话，咬了唇不做声，默然片刻说道：“我去找孙爷爷。”

　　“我早年间因为我父王，就已问过孙爷爷了，他说见过许多这样的人，他也无能为力。”丹阳说道，“刚刚在席间，我又悄悄问过他，他说在齐国公府就为柳将军把过脉，也曾与他交谈，早已察觉到他有心病，他也赞同柳将军为自己寻找出路，他说柳将军尚未沉迷其中，还有一线希望。”
　　傅锦颓然跌坐在廊下长凳上，垂着头半晌不说话。
　　丹阳的手抚上她肩头：“如锦，就让柳将军试上一试，也许能摆脱心魔。”
　　“心魔能否摆脱很难说，但是有可能送命。”傅锦喉间哽住，轻声说道，“既是尚未沉迷其中，也许他有了喜爱的人，成亲后有了儿女，就好了呢？”
　　“你我的父亲都是这样过来的，从战场上归来，与喜爱的人成亲并生儿育女，可是，他们好了吗？”丹阳问道。
　　傅锦吸一口气，摆手道：“你去看看柳将军，跟他说说话，让我自己呆会儿。”
　　丹阳叹口气，沿着回廊过去叩响房门，门开处，王爷面无表情看着她。
　　她往里看了一眼，柳将军背对着门口，正在整理行装。
　　丹阳向外指了指，王爷迈步走出，远远看到他的王妃呆坐在院子角落，给丹阳做个手势，匆忙过去作陪。

　　丹阳进了房门，问道：“要帮忙吗？”
　　柳将军手下一顿，回头看了过来，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摇头道：“有小校帮忙，我自己收拾一些随身之物即可，郡主请坐。”
　　丹阳看了看桌上的漆皮箱，里面有几本书，两个金瓶，一个布包袱。
　　又看向他手中，拿着一本书，打开来摇头放下，拿起另外一本，像是自语，又像是跟她说话：“只可惜这些书不能都带着。”
　　“兵书吗？”丹阳问道。
　　“不全是，很杂。”他笑道，“之前只看兵书，来到这里后，王爷让我看些别的，也就试着看一些。”
　　丹阳坐下来，看着他的背影沉默片刻，开口说道：“如果你反悔，还来得及。”
　　他转过身来，安静看着她。
　　“我与王妃商量出两条计策，可以让你不必上战场。”丹阳说道，“让柳妈妈装病，或者，你我成亲。”
　　“你我，成亲？”他不敢置信得重复她的话。
　　“没错，你我成亲。”丹阳紧绷着脸：“柳妈妈此时装病太过刻意，你我成亲的话，宗正司会出面拦截兵部的调令。”
　　他愣怔半晌，郑重看着她：“多谢郡主，不过，我意已决。”
　　“知道你不会改变主意，可我总得给如锦一个交待。”丹阳叹一口气。
　　提到王妃，他苦笑着摇头说道：“她为我费尽心思，我却让她失望，都不敢去见她。”
　　“她早晚会明白的，她可是女中丈夫。”丹阳说道，“你尽管放心。”
　　柳将军点头：“有王爷在，我一切都放心，只是，你……”
　　他慢慢在她对面椅子上坐下，扯一扯唇角似乎想笑，却没笑出来，搓一下手，下定了决心似的，低声唤她的名字：“丹阳？”
　　她嗯了一声，扑闪着眼问：“你想说什么？”
　　“丹阳。”这回叫得很笃定，眼神也笃定，看着她又叫一声。
　　“哎呀，你有话就说。”丹阳摆摆手。
　　“我只是，想叫你的名字。”他扬唇而笑。
　　丹阳也忍不住笑了：“你叫就是，尽管叫。”
　　“丹阳。”他又叫一声，看着她说道，“今夜子时就出发，你我的上阳楼之约，我要辜负了，抱歉。”
　　“为何要辜负？等你从战场上归来，再赴约不就行了？”丹阳说道。
　　他的呼吸有片刻得凝滞，迟疑着问道：“你，会等吗？”
　　“我只等一年。”丹阳看着他。
　　“多谢。”他也看着她，“一年后，若我未能赴约……”
　　她打断他：“若你未能赴约，我到前线看你去。”
　　他震惊得僵住，从头到脚微微有些发麻，呆坐着半晌不语。
　　丹阳郡主一笑：“怎么？你觉得我没能耐到前线去？”
　　“我知道你有这个能耐。”他连忙说道，“只是，我不值得。”
　　“值得不值得，由我自己说了算。”丹阳说道。
　　说着话起身来到他面前，修长的手轻轻捏成拳头，朝着他伸了过来：“就这么定了。”
　　他慢慢抬起手臂，伸出拳头去碰她的拳头，快要触碰到的瞬间骤然缩回，哑声说道：“不要约定，我怕自己做不到。”
　　丹阳郡主翻个白眼，咬牙道：“柳正隆你个懦夫。”
　　他无奈而笑，笑着摇摇头，拱手说道：“惭愧。”

　　丹阳指指窗外：“如锦跟我一起来的，她一直在外面廊下坐着，你去跟她道个别。”
　　他一听，慌忙站起，有些紧张得搓着手。
　　“你跟她好好说。”丹阳嘱咐道。
　　他点点头，随着她出了房门来到廊下，王妃却不在，只有王爷独自靠着廊柱抱臂站着。
　　看到他出来，王爷说道：“阿锦她，还是接受不了，也没有心情见你，先回去了。”
　　柳将军黯然，王爷指向正房方向：“柳妈妈回来了，你去跟她道别吧，我和你一起去。”
　　柳将军说一声好，回头看向丹阳，丹阳摆摆手：“去吧，如锦有我陪着，你们放心就是。”
　　说罢也不看他，抬脚下了石阶，头也不回缓步离去。
　　柳将军站了一会儿，转身去往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