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晚[娱乐圈]》凤悬

90、第九十章

　　木蓝最终还是没有让褚婉阁回去《拂晓》的剧组。导演虚情假意地说自己找了一圈女演员还是觉得褚婉阁最合适，木蓝又不傻，这些人向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所以他们的话当然是听听就好，做不得真。

　　褚婉阁自然认同木蓝的做法，在她看来，《拂晓》有那位带资进组的男主角，人品有问题，迟早要爆雷，还不如早点远离的好。更何况，在她有难的时候，他们也并没有伸出援手，甚至还落井下石让她离开剧组。

　　这个圈子有时候就是这样冷漠，所以她无法抱怨，可要说让她做到以德报怨，一点不计较，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她突然就空出来足够多的时间，于是专门领着陈梦秋去了一趟刘一蔓所在的医院，陪着她从挂号到各种检查，挨个做了一遍，好在没什么大问题。检查完她又带着两位妈妈去逛街吃饭，做到尽职尽责地陪玩。虽然不可避免地会聊到孩子这个话题，好在她已经没有那么排斥，所以也就乖巧地在一旁听着。

　　又挑选了个周末休息的时间，和闻灼一起陪同陈梦秋去了一趟陵园看望闻景山。看着石碑上公公的头像，褚婉阁也不禁一阵唏嘘。本该到了享福的年纪，却没有感受过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就这样撒手人寰，徒留下伤心欲绝的白发人，和爱他敬他的妻儿。他一定也很舍不得离开这人世间吧，有太多的眷恋，可惜都戛然而止于这一年的新年来临之际。

　　阳光强烈得有些过于刺眼，三个人均戴着墨镜，通身黑衣，神情肃穆。褚婉阁心细，看见陈梦秋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她心头一恸，能做的也只有默默递上纸巾，安慰的话在嘴边转了千百遍，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她拉着闻灼站在稍远的地方，给陈梦秋留下足够隐私的空间。

　　有些体己话，他们小辈在场大概率是不好说出口的。

　　在这种压抑着悲伤的氛围里，闻灼也没有讲话。褚婉阁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那位曾经接待过她们的女警官在电话里告诉她，孟子昂因为侵犯及偷拍他人隐私照片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不过由于手受了伤，所以申请了保外就医，替他办理手续的是一位姓钟的女士。

　　她冷静地听着，沉默良久，在对方挂断电话之前说了一句谢谢。

　　这样的结局本应该是喜闻乐见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或许是身处在陵园这样天人永隔的场景里，也或许是她如今的心境有了变化，孟子昂已经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所以她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无动于衷，丝毫不会在心头泛起涟漪。

　　那位姓钟的女士，应该指得是钟晴吧。

　　褚婉阁当然还记得孟子昂说过，钟晴曾经拒绝了做他的帮凶，她的善念和良知还在，所以她不忍心伤害自己。可她也没有阻止，任由孟子昂向邪恶的深渊一步步迈进。她又有什么错呢？她错就错在不该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可能孟子昂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留在自己身边的会是钟晴吧。

　　闻灼离得近，也听见了这通电话的来意，仔细地端详着她的面容，忍不住担忧道：“你还好吗？”他怕她还沉浸在那些照片的痛苦回忆中。

　　褚婉阁回过神来，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我没事，等会叫上妈妈，我们去吃火锅吧！”

　　既是无关紧要的人，自然也就让他们随风而去。活着的人能做的，唯有更加珍惜身边的亲近之人，不辜负时光，享受生活，过好当下的每一天，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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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婉阁拿到最佳女主角奖项的那天，正好是闻灼的生日。

　　上一年的生日礼物至今还在他的手腕戴着，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那块手表。

　　当闻灼知道自己的生日和褚婉阁的某个行程冲突，并且还是参加这样重要的一个颁奖典礼时，他就知道，今年的生日注定是不能和她一起度过了。

　　《山海行》播出后，褚婉阁的口碑迅速得到提升，从前的那些风言风语，全都因为她的演技而被人忽略，再加上当时剧组发的微博中提到了她因为敬业受伤的事。木蓝趁机买了一波水军乘胜追击，一洗从前的耻辱，摇身一变，就成了尽职尽责的行业标杆。

　　木蓝专门到家里接褚婉阁，要带她去做典礼的造型。

　　离开时，背后投来一束幽怨的目光，木蓝如芒刺背，根本不敢跟闻灼对视，生怕老板发威，殃及她这条无辜池鱼。

　　褚婉阁见状，小跑过去，垫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轻声道：“等我回来为你庆祝生日。”

　　刚刚还一脸不高兴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上了笑眯眯的满足神情，他压抑住心头的喜悦之情，以手握拳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遮掩自己情不自禁的失态，点点头叮嘱她：“早点回来。”

　　褚婉阁本来都要走出门了，又突然回转身来，突发奇想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要搁在往常，这也不是不行，但今天闻灼却还要去一趟爷爷奶奶那边。前段时间两位老人受女儿邀约去了南方小住，就因为牵挂着孙子的生日，这才提前赶回来，所以他不能辜负老人的一片心意。

　　褚婉阁当然知道他要先去爷爷家陪两位老人一起吃饭，还不等闻灼回答，就吐了吐舌头，嫣然一笑：“开玩笑的，我走啦。你记得给爷爷和奶奶带礼物，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顺便替我问候他们。”

　　木蓝说她今天会有提名，所以公司的重视程度不言而喻，这也算得上是她职业生涯中第一个比较重大的时刻了。同她一起前往的还有祝向东，木蓝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终于将他挖到了星泰，褚婉阁跟他从师徒成了同事，关系亲近程度也更胜从前。

　　所以今晚，她也将会是祝向东的女伴，两人做完妆造后就坐上了公司的商务车，前往举办颁奖典礼的市艺术文化中心。

　　这样的场合人人皆是盛装出席，女星们争奇斗艳，有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奢靡之美。

　　公司下了血本，专门请的圈内著名的化妆师艾米给褚婉阁做妆造，艾米号称拥有一双可以让人出场自带美颜的神奇双手。所以当闻灼看见屏幕里褚婉阁端着优雅的步伐走到台前，从颁奖嘉宾的手里领下属于自己的荣誉，那一刻，他突然发现她美得艳光四射，美得让人不敢直视，一双黑眸盈盈生波，五官深邃妩媚，像是荆棘里开出的玫瑰，灼灼灿烂地盛放在所有人的眼眸里。

　　黑色的紧身礼服将她的身材完美凸显，胸口开得很低，她一手握持奖杯挡在胸前，防止走光，另一只手将话筒调整到适合自己的高度。

　　高朋满座的场合，灯光齐放，宛如白昼。每个人的脸上神情各异，有喜笑颜开的，也有冷若冰霜的，褚婉阁看着他们，总有种世事无常的错觉。手中的奖杯沉甸甸的，那是对她入行这几年完成的作品最好的见证。

　　她一步一步从山脚爬到顶峰，那些熬过的大夜，背过的台词，受过的白眼，吃过的苦头，全都在这一刻具象化，成就了她手中这枚金灿灿的奖杯。她所求不过如此，这何尝不是一种圆满呢？

　　人群逐渐安静，大家都在等待着台上的她发表获奖感言。她终于开口，声音温和清透，仿佛有种沉淀人心的魔力，“谢谢屏幕前各种观众的厚爱，谢谢在场前辈们的抬举，更要谢谢《山海行》的导演和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没有你们幕后的辛苦，就没有我今天的成就，”她似乎笑了下，跟坐在台下的木蓝对视了一眼，目光又移开，“就在几个月前，我的人生差点跌入谷底，在我就快要放弃的时候，我的经纪人告诉我，人这一生会有无数的起起落落，跌落山谷亦或者攀上顶峰，都是我们在成长过程中中必然要经历的。所以，我熬过来了。我想说，只要不放弃，我们永远都可以期待明天的到来。”

　　“我要格外地感谢我的经纪人，一路走来，她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帮助我许多，我也要感谢我的助理，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成长到如今能独当一面，各种艰辛我都看在眼里，我还要谢谢我的家人们，是你们的陪伴才让我有足够的勇气跨过那些难关。我更要感谢我的敌人们，是你们让我见识到人生还有无限可能，即便沉入谷底，只要不放弃，总会有翻身的一天。入行这几年，我演过尸体，跑过龙套，再到如今的女主角，我感恩遇见的每一个角色，是她们让我懂得怎么样才能成为一名更好的演员。”

　　“今天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不仅仅是我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奖项，更是一个重要的人的生日，”说到这儿，她的笑容似乎变得羞涩起来，“他懂我，怜我，爱我，他大概是这个世上除了父母之外最爱我的人。我们相识于幼时，也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之交，兜兜转转经年，回过头，他一直还在。所以我同样感恩这份深沉的爱，也感谢他十几年如一日地包容我。是的，他就是我的丈夫，闻先生。在这里，我要跟他说一声——生日快乐，以后的每一年生日，我都会陪你度过。”

　　台下先是响起稀稀拉拉的几声鼓掌，或许是在场的人被她的这番话感染，终于慢慢地，掌声越来越多，如雷鸣，如潮水。

　　“我还有一个好消息想告诉你，也想分享给在场的每一个人。经营婚姻不是易事，结婚三载，这一路走得跌跌撞撞，但好在风雨过后我们没有走散。闻先生，你替我守护了我的梦想，我很感激。如今我的梦想已经实现，我也希望你能过得更快乐。所以经过深思熟虑后，我决定息影，也该是时候回归家庭，回到你的身边。而我何其有幸，在有这样想法的时候，老天恰好就给我们送来了最珍贵的礼物，我很圆满，也想将这份祝福送给在座的每一位，祝你们无忧无惧，得偿所望。”

　　坐在电视机前的闻灼抹了一把脸，竟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流泪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去阳台上点燃了一根烟，让自己冷静冷静。

　　这玩意儿也已经许久未抽，尼古丁的味道吸入五脏六腑，有种久违的顺畅感。他仰着头吐出一连串的烟圈，又伸手挥散。心头渐渐地就随着手里的动作溢出一串一串的小泡泡，把每一个戳开都是满满的欣喜若狂。

　　只是内敛的性格让他无法将这种喜悦溢于言表，只好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别墅的儿童房终于可以布置起来了，待产包也得提前准备好，生产的医院还是选在岳母那儿比较稳妥，第一次的产检他千万不能错过，不知道是不是要做B超，他得打电话问问岳母有哪些注意事项。

　　原谅他第一次当爹，脑袋空空什么也不知道。但好在怀胎十月，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这些育儿知识。

　　放任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未来孩子是会先叫妈妈还是先叫爸爸，褚婉阁的电话打了过来，大概是那边忙完了。

　　他收起心头的柔情蜜意，眉眼温和，笑着问道：“结束了吗？”

　　“没有，不过应该快了，你在干嘛？有没有吃蛋糕？”她的语气欢快，彰显出今晚的好心情。

　　“等你回来一起吃，”顿一顿，他勾了勾嘴角，声音低下去，“我在想你，也想我们的宝宝。”

　　褚婉阁哼哼：“好啊，一会儿回来我要吃两块蛋糕，一块是小宝贝的，一块是大宝贝的！”

　　闻灼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没问题，我的大宝贝。”

　　他何时说过这样的甜言蜜语，褚婉阁心头犹如灌了蜜一般，明明话头是她起的，可此刻却不好意思再接下去了。她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闻灼？”

　　“嗯？”

　　“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你已经给过了，刚刚的获奖感言就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他掐灭烟，脸上的神情恢复了几分郑重其事。

　　褚婉阁试探地说道：“那我说我想要一个礼物，会不会显得很过分？”好家伙，谁家好人过生日还要送给别人礼物，说出来她都觉得自己是有那么一点不合理。

　　没想到闻灼却一口应下来，“你想要什么？”

　　“嘿嘿，我想要你书房抽屉里的那封信。”

　　闻灼静了一瞬，有那么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了高三的那个午后，怦然心动的少年，含苞待放的少女，那个时候的他们并不知道，原来命运早已经将他们连在了一起，兜兜转转，纠纠缠缠。

　　那封泛黄的信，后来又被他小心翼翼地拼了起来，每天下班后拼一点儿，就好像是汹涌的感情找到了寄托。拼好之后，就被他藏进了书房抽屉的最深处。

　　不忍再打开，如同他那颗被反复碾碎的心，破败不堪。

　　所以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哼，那本来就是给我的，不是吗？现在属于物归原主！”褚婉阁以为他不愿意给自己，有点不高兴。

　　闻灼深深叹气，“好，只要你不嫌弃它晚了这么多年才送到收件人的手里。”

　　“不晚，我很庆幸，与你相爱，还好不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