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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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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祖孙俩进了屋,他在外面打电话推迟会议时间。
门半掩着,余光看见褚婉阁蹲在玄关处,在鞋柜里找拖鞋。
她今日穿的是一款黑色的高腰卫衣,弯下去的瞬间,那抹莹白细腻的肌肤就露了出来。她本就肤白,此刻在黑色衣服的衬托下,腰上那一块更像是泛着柔光似的只往人眼里钻,纤细的不盈一握。
他偏过头移开视线,挠了挠眉梢,有些心不在焉,三言两语交代完就撂了电话。
屋里的摆设这么多年就没有变过,家具虽然是陈旧的,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他不止一次在邬群兰面前提过想给她换一套更舒适的家具,却总是被她一口拒绝。只说婉婉也这么说过,知道你们都是有孝心的孩子,可是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旧的用着有感情。
所以也就作罢。
看见书房的大桌子,就想起来小时候的自己坐在那里认真练画的情形。
师公本来是想好好教褚婉阁,他只是偶尔去找褚淮安玩的时候旁听一下。
结果到头来,反倒是自己实打实的跟着师公学了好几年。就连褚淮安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气的师公后来就一心一意只教他了。
起初褚婉阁还会跟着他一起乖乖坐在书房里练习,可她那个性子又哪里是能坐得住的。
也或许是那个时候她年纪还小,整天就牵挂着玩儿。所以后来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在书房里埋头苦练,而她却在外面的客厅里边吃零食边和褚淮安抢电视,两人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让谁。
“阿灼,发什么呆,过来坐呀,有几年没有喝到你煮的功夫茶了,要不要露一手?”邬群兰拿着茶壶,朝他招手,笑得一脸慈祥。
“来了。”玄关处连接客厅的那个墙角,还有几条若隐若现的印子,那是他们三个人小时候量身高的标记。
旁边有邬群兰纤细秀丽的字体,分别写着代表了他们各自名字的三个字母:Z、A、W——闻灼,褚淮安,褚婉阁,虽然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洗了手出来,闻灼快步走过去接过邬群兰手里的茶具,放下后,边挽起袖子边笑道:“好几年没有正儿八经的泡过茶了,待会儿你们要是品着觉得不好,千万别说出来,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褚婉阁知道他不过是说了几句客套话,毕竟他从小到大就属于那种“别人家的小孩儿”,琴棋书画煮茶论道,无一不精,他样样都能玩得转。
所以褚淮安就老酸他——丫就是一披着羊皮的狼,什么风雅事儿他全会,惯会在大人们面前装模作样,让他这个同龄人无辜受累。
“知道你忙,不用那么齐全的步骤,随便弄口喝的得了,我们都不讲究这个。我记得这套茶具还是老刘头有一年过生日你给送来的,他就爱摆弄这些,现如今闲放着反倒成了摆设,回头收拾收拾你还是拿家去吧,搁这里我还得小心伺候着,生怕磕着碰着摔了哪一个,得多心疼呐。行了,厨房还有点收尾的活儿,我弄完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他明白邬群兰说那番话的意思,不过是怕睹物思人,所以才让他把这套茶具给带回去。
说名贵倒也谈不上,不过当年确实是费了一番心思才寻来的,想着师公喜好这个,所以专门投其所好飞去国外拍回来的。
是明代的白釉盏,杯盏精致而古雅,质地润白温和。清茶漂浮在其中时,更是衬得翠色喜人,茶香四溢,也难怪师公会很喜欢,生前经常摆弄。
他按照煮茶的步骤,一步一步慢慢来。褚婉阁起身去厨房帮忙,闻灼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一闪而过,高高绑起的马尾甩出一个柔美的弧度。
厨房里,褚婉阁陪着邬群兰忙活着,看样子外婆今天是一大早就起来忙着做菜的,好几样都是她爱吃的。
她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疼,外婆年纪越来越大,如果可以,她希望这辈子都不会有病痛灾害降临在这位和蔼的老人身上,让她安详地度过晚年。
想到这里褚婉阁记起来今天来这一趟除了看望她还有另一件事需要办,于是笑着跟邬群兰撒娇,“外婆,还记得小时候咱家相册里有一张你跟外公的合影,你一袭旗袍站在穿着中山装的外公身旁,简直好看极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忘不了外婆你穿着旗袍的那股优雅劲儿。”
那张照片上的外婆即便是脂粉未施,却依旧让年幼的她觉得惊为天人。
“傻丫头,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邬群兰笑她道。
“外婆你生日马上就要到了,今年爸爸妈妈肯定是要给你办寿宴的,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给你送什么礼物好,然后就突然记起那张照片来。外婆,我找这北京城里最好的裁缝老师傅给你做一件旗袍好不好?等生日那天穿上,打小你不就告诉我过生日要穿新衣吗?”她轻轻的摇着外婆的胳膊,眼神里是满满的期盼。
“傻囡囡,还是别费这个神了吧,我活到这把年纪,甭管是苦日子还是甜日子都已经尝过了。若说还有什么愿望,也不过是希望你和阿灼还有安安这些小辈都能好好的。安安就罢了,读完军校就一心要去部队历练,暂时也指望不上。我现在就想看着你和阿灼能越来越好,最好什么时候再给外婆生个重孙儿……”虽然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可看到她还是忍不住想唠叨几句。
褚婉阁笑着撒娇,打断邬群兰的话,“外婆啊,生孩子是要对她负责的。您看,我现在还跟个小孩儿似的,怎么生啊,再等等吧。”再说了,照闻灼这三天两头不着家的情形看,保不齐还在外面金屋藏娇着呢,她何苦要作践自己。
当然,他可能手段了得,并没有让不相干的女人往她眼皮子底下晃。褚婉阁索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得清净自在。
其实刚结婚那会儿,他不是现在这样。每天下班正常回家,即便是应酬到很晚,也从未有过夜不归宿的情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一切突然就变了。
“等下吃完饭我就带你出去,我不管,那家老字号是我预约了好久才排到的。”她把话题拉回到刚刚聊的生日礼物上去。
邬群兰不忍拂了外孙女的心意,只好答应了下来。
吃饭的时候,闻灼听说祖孙俩还要出门,就给司机打了电话,让他把褚婉阁的车从那个酒店停车场开过来。等他们下楼时,司机早已经在下面等候多时了。
褚婉阁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外婆,老太太却不乐意,甩了她的手,率先走在前面。瞧着步子稳健,身形也还算稳妥,褚婉阁才稍稍放下心来。
楼道里有些昏暗,记忆仿佛突然转换了时空,又回到了从前小时候,外婆牵着她的手,从这昏暗陈旧的楼道里走过无数次。
斑驳的光线里,尘埃飞舞,映的身前的银发老人仿佛要消融在那抹淡薄的光芒中。
她心里一紧,加快步伐走上前去挽住外婆,内心忍不住祈求:希望时光对这位老人仁慈一点,希望健康一直眷顾着她,希望外公在天之灵保佑她长命百岁。
闻灼临上车前,想了想,还是让司机把两辆车的钥匙交换了。
他瞥了一眼褚婉阁,下巴微扬,“这几天你还是开我的车吧。”他顿了顿,视线转向邬群兰,脸上又浮起一点笑意,“外婆,我公司还有事情,今天就不陪你们去逛了。”
邬群兰拍了拍他的手,点头表示理解,“没事儿,忙去吧。”
褚婉阁本能的想拒绝换车的提议,可闻灼动作很快,身形一闪就上了她那辆车。大概是今天因为她耽误了太多时间,确实比较着急了。
褚婉阁跺了跺脚,无奈的只好扶着外婆上了那辆库里南。
她边开车边给外婆讲剧组的趣事,逗得老太太忍俊不禁。褚婉阁看着笑的脸上起了褶子的外婆,鼻子忽的就泛起了酸。
外婆从来不会在他们面前抱怨什么,她一直都是一个很洒脱随和的老太太,她总是笑得一脸慈祥说知道你们工作都忙,该干嘛就干嘛去,我不用你们陪。
久而久之仿佛真的就忘了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年过古稀,晚年丧夫,渴望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却偏偏又遇上了他们这样的家庭,女儿和女婿工作繁忙也就罢了,一个是救死扶伤,回春妙手的医生,一个是钻钱眼里去成日里只惦记赚钱的黑心资本家。而两个孙儿一个在千里之外体验军旅生活,也是长期不在身边,剩下一个呢,却又偏偏是个没心没肺的。
想到自己,褚婉阁就觉得内心的愧疚堆积得越发浓重,那些个没有工作的周末早晨,她宁愿睡到日晒三竿也没有想起来去陪外婆聊天解闷。眼眶不由自主就红了,她抿了抿嘴忍住。
爷爷奶奶去世的早,学龄前的很长一个阶段,她和哥哥都是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的。
那个时候,爸爸的公司刚步入正轨,妈妈医院工作忙,又要值夜班,难免会顾不上他们兄妹俩,所以经常送他们去外公外婆那边。
她决定趁着这几天在家休息没事干,干脆过来陪外婆住几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