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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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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正逢雨季。
这几日下了暴雨,雨水已经快蔓到了房舍,在低洼处的百姓迁移到了高处避难,雨一连下了五日方止。天色已晚,积水尚未完全退去,赵鹏心系屋子急着往回赶,暴雨不知道冲刷出什么,臭味熏天,他骂骂咧咧地走,起初骂天骂地,后面骂人,怎么痛快怎么骂。
他一路蹚着水回到家里,他家是在山脚下,最低洼处,积水还没入脚踝,院子里的那个破财快腐烂,没时间修葺的木门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破是破了点,好歹还能当柴火烧,他骂了一句“晦气”他快步往里走,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了几步,又绊到了什么,摔了一个跟头。
他慢腾腾地爬起来,往后一瞧,月光朦胧,看不清,他瞧着好像一个石头,走过去一看,是一个骷髅头,两个眼珠子空洞洞的,还挺瘆人的,好在他自幼以胆大闻名,料想是暴雨把谁家祖坟刨了出来,因觉得晦气,拿起来就用力往外掷去,骂骂咧咧地回屋,没走两步又一个踉跄摔倒了,绊倒他的又是一个骷髅头,本来是完整的骨架的,被他这一绊断成两截了。他定睛一瞧,惊出了一身冷汗,周围全部都是骸骨。其中有一具他认得,那人有十二只手指,还断了一根脚趾,是村里出了名的恶霸,七年前突然就失踪了,村里都说他去做了劫匪,看着这断了一根脚趾的骨头,赵鹏呆了半响,没一会就听到了隔壁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啊啊啊……”
“峰坛会。”每月初在九幽山举行。九幽灭门后为了避免出现一家独大,一言堂的局面,峰坛会就此诞生,由如今六大比较有声望的仙门世家共同建立的,商议事务,相互监督。
此次峰坛会由剑仙宗宗主齐晟主持,齐晟年六十,修炼缘故容貌不显老,看起来不过中年模样,可能是多年执掌剑仙宗,容貌十分威严。他此时端坐在首位,缓缓地道:“前几日无邪来信,说林家冢出现了大量的凶尸,信中说除了林家冢,其他地方也出现了很多的凶尸,且那些凶尸多数都是近几年风头大盛的散仙,也有些小宗门的不知名弟子。”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一怔。
谈到凶尸所有人的反应无不是九幽。九幽养恶灵,练凶尸事情败露,他们围剿九幽弟子的同时也斩杀了大批的凶尸。
“我宗门也有弟子失踪。”说话的这位是青峰山的宗主付庭华,青峰山地处偏僻的湖州,他数日赶来,一件道袍一尘不染,还是那般神采奕奕。他皱着眉头道:“起初数量少,宗门的人便没有在意,这几年失踪的越大多了,前几日才报到我这里来。”
“无邪传信说那个南阳子也成了凶尸。”他们挨个翻阅齐无邪的传讯,太清宗段焰道,“此人我见过,修为虽然不是顶尖,却也还行。”
“凶尸十年前就被尽数剿灭,除非还有九幽余孽,否则难以出现大批量的凶尸。”闲人居宗主韩越也皱起了眉,他这个人十分惫懒,若不是此回是商议三年一度的仙盟大会否则决计不亲自到场,他道,“无邪在心中所言能够能在无邪手底下无声无息地救人,要么修为在他之上要么会九幽的“无息”功法。除了咱们几个老家伙,还有谁的修为能在无邪之上。”
闲人居是仰仗齐晟方能跻身六大名门宗派,韩越这人惯会来事,夸人能夸到点上,齐无邪正是齐晟的独子,天资聪颖,齐晟很是引以为傲,不过另一个不是很有眼色的付庭华泼冷水道:“会不会君九思还没死?”
齐晟淡淡道:“君九思被相安一剑贯穿了心脏,除非有活死人肉白骨,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神医否则绝对无可能,不过即是她还活着,也绝无可能在无邪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地救人。”
韩越也附和道:“确实如此,想必那两人都是九幽余孽,用的是“无息”妖法。”他转移话题道:“无邪还提及此行中遇到一个名唤君小九的仵作,此人见识广博,非常聪慧,能够见微知著,明察秋毫,因她提醒才避免了重大的伤亡。”
段焰沉吟了一会儿,缓缓的道:“君小九,名字倒是和君九思很像,他们会不会有何关系。”
太清宗根基深厚,不似其他宗门要看齐晟神色。齐晟摇头:“若是君九思无邪不会认不出来,我也让人查了一下,年二十五,兰陵人士,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十五岁那年协助衙门破了兰陵赵家的灭门惨案,又接连破了几个悬案,在当地颇有名气,人称尸神,通过尸体窥探全貌。”
齐晟继续道:“此人容貌我也着人画了一副画,几位看一下。”他让人把画像递给在座各位阅览,道,“她和君九思容貌上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君九思少年英气,英姿勃发,而君小九身材纤弱,眉清目秀。”
韩越看了点了点头:“确实不同,这君小九眉目柔和,少了几分桀骜,倒像是个斯文秀气的书生。如果他与君九思有联系,我倒觉得他反而避讳叫君小九,兰陵姓君,字中有九的人不在少数。”
段焰道:“九幽禁魂术这等秘术连无邪都不知晓,他竟然知晓。她一个普通百姓,对我们修炼法术知之甚详确实得好好查一翻。”
“确实可以查一查,不如让相安去查。”齐晟道,“没有人比相安更了解九幽的人,就算是君九思化成灰相安也能认出来。相安现在在中都,他们也在中都,太清宗那个颜正卿好像也和他们同行。”
翟相安是剑仙门年轻一辈天赋才学仅次于齐无邪的弟子,年二十六,他为人冷傲孤僻,同辈中人都惧他,在仙盟大会结识了君九思,君九思大大咧咧的,靠着死缠烂打的脸皮,终于把这冰山融化,两人成为至交好友,一起游历除邪,九幽灭门后还执意护着君九思,直到君九思血染梅林,害死了其母,这才反目成仇。
君颜二人进入中都,途遇中都知府,君九思把颜正卿那腰牌一扯,中都知府,立马鞍前马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前来问候。
颜正卿应付那些朝廷命官已经很不耐烦了,这会儿看到君九思在庭院里赏花吃点心气更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道:“挺悠闲的啊!要不要我给你再来一盘瓜子。”
“那多不好意思。”君九思道,“瓜子上火,给我来份莲子羹吧,应应景。”
“应什么景,案子不破了?等着凶手自投罗网!”颜正卿简直被君九思气疯了,“这都耽误多少日了!今日若是破不了案子,我把你吊在井里洗洗脑。”
“先别急嘛,欲速则不达。”君九思斟了一盏茶推给他,“年轻人火气别这么旺,稍安勿躁,还有你怎知不是邪祟作祟,我瞧着这府里二姨娘印堂发黑,必是凶兆。”
“凶兆!什么时候你还学会看相了!你看看我什么兆!”颜正卿瞪眼,“我告诉你,算了,这宅子古怪得很,你今晚别到处乱走,省得死了没人救。”他见君九思心不在焉,巴掌一拍,“本公子不喜欢把话说两遍!”
“你方才说什么了?”君九思吓了一跳,“什么两遍?”
“我说我说话不想重复两遍。”颜正卿很不情愿又重复了一遍,“这宅子古怪得很,今天晚上别瞎走!死了没人收尸!”
君九思道:“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有你嘛。”
颜正卿哼了一声:“少给我戴高帽!”正说着有人步履匆匆赶了过来:“见过颜公子。”
颜正卿端正了一下坐姿,尽管方才话有些大声,他在外人面前还是维持自己得体的形象,轻咳了一声道:“起来说话。”
知府起身。
“有何进展?”颜正卿接过茶盏,“具体过程不要说了,直接说结果。”
知府恭敬道:“这种纸名为碧云春树,这种纸质细腻光滑,分为黄色,白色两色,这种纸出自书墨斋,颇受文人雅士的喜爱,书墨斋掌柜是个精明的人,物以稀为贵,他只造了十卷,一卷可值千金。只可惜后来书墨斋掌柜的儿子把家败光了,纸铺也转让了,后接手的富商见识浅薄,大批量制造,做出来的都是些粗制滥造的成品,所以提及碧云春树世人都默认只有十卷。”
他在向颜正卿说话时注意到了在一旁的君九思。
她坐在颜正卿边上,半垂着头,慢腾腾地泡茶。十根手指非常好看,修长细嫩,脸也是白皙干净,生了一双细长的眉毛,一双含情眼,他心道:这般容貌,若是生了女相该是何等绝艳。
颜正卿道:“可知那十卷落入何人之手?”
知府道:“记载在录的只有五个人,中都两富绅一个是孙辉,主要靠酒楼以及本市的一些玉石珠宝买卖营生,还有一个是邓风,开了个赌坊……还有一个江湖侠客王猛,他和书斋掌柜是旧时,掌柜听闻他也喜欢这些笔墨纸画便赠予他了,还有去年的探花吴越,还有一个名为何淮的花魁,当时是邓风买来赠予她的。”
颜正卿瞟了眼君九思,君九思还在泡茶,动作非常不熟练,茶盏里的茶都溢了出来,见他把倒满的茶盏推给知府,没忍住道:“还说自己博学古今 通礼达乐,茶满欺人,酒满敬人,连这都不懂。”
君九思微微一笑道:“君子不拘小节。”
这个君小九又讽刺他是小人,颜正卿正要破口大骂,却见知府看了过来,暂且放过了可恶的君小九,直接无视他这句话,转头和知府道:“这个何淮你且说说她的来历。”
此一问,君九思惊讶地看着他。颜正卿莫名其妙,暗自思忖一下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一定是他问的问题太有水平了!颜正卿暗暗得意,想他颜大少爷也是一个聪慧的人。
知府道:“何淮中都南安县人,出生卑贱,自幼丧偶,其父是屠户,原本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因结识了一帮狐朋狗友,染上了诸多恶习,不但流连花巷,还在赌坊欠下了不少负债,何淮也因此被她父亲拿去抵债了。那时她才十岁,长得却是非常出挑,在老鸦悉心栽培下琴棋书画样样通晓,一跃成为了万花楼的花魁,引得无数英雄尽折腰,这邓风就是其中一人,不惜花重金网罗天下奇珍异宝来寻她欢心,还不顾其母反对要赎她做正妻,最后拧不过其母退而纳妾,不过终究襄阳有意,神女无情,这个何淮也是有骨气之人,说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可是她也不想想,寒门如何能有银子替她赎身,而她一个风尘女子如何能做正妻,做妾已是她最好的归宿,她却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