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味盛夏》时听雨

23、投票＆倾斜

　　时间在指缝中流走。南佳的秋天总不太明显，还好有路上清淡的桂花香在昭示时令更迭。
　　临近期中考，加上近期几乎所有学科都在上难度，不少人加入了课间趴桌休眠的队伍，走廊和以往比起来有些许清冷。

　　苏月选择去洗手池那清醒会儿，回来前脚刚踏进教室，上课铃就响了，赵云芝来得也很快。
　　许翊原本还单臂撑着旁边的窗台，立马坐直。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芝姐往这边瞟了一眼。

　　一旁的苏月还在慢悠悠扯着纸巾擦着手，许翊小声提醒，“芝姐进来了。”
　　赵云芝人比较一板一眼，讲究什么时间就做什么事。之前某节课上，有人上课过了三分钟都没找到要讲评的试卷，直接被她课间拎出去教训了十分钟。六班同学正是清楚这点，语文课的抬头率一直很高，没人敢糊弄。
　　苏月听到，点点头：“嗯。”语气比较随意。
　　“好像还看了我们一眼。”
　　“把们去掉，芝姐看的一定只有你，没有我。”
　　许翊：……

　　赵云芝把课本摊开，双臂撑着讲台，“昨晚布置的背诵任务都完成了吗？”
　　话一出，下面立马传来吸气声。

　　这是要抽背的节奏啊。
　　这是要请人喝茶的节奏啊。

　　不少人内心已经在天灵灵地灵灵，然而赵云芝话锋一转，“不过，我相信大家都自觉完成了。今天上课前我们说点别的事。”
　　别的事？大家听着左顾右盼起来。

　　“是这样，年级和学生会那边策划了一个话剧表演的活动，这个前几届开展过了，效果很不错，今年也照常举办，大概会在期中考之后，每个班都需要出一个节目，所以这段时间大家要辛苦一点了。”

　　一贯都只听过什么校园十佳歌手比赛，突然听到话剧表演还挺新奇。

　　“活动内容有什么呀？”有坐得靠近讲台的人提问道。
　　赵云芝：“这个啊，话剧有中英文两种类型，一会儿下课了课代表去办公室抽个签。具体的我们后面再说，来，现在看到课本，翻到李清照的词……”

　　趁着赵云芝背过身在黑板上写标题，苏月把擦过的纸巾收进桌肚，低头写了张纸条。
　　许翊翻好课本，就看到苏月在写着什么，果不其然又是给他的悄悄话。
　　「和学生会一起？」
　　小同桌总是仗着芝姐喜欢，拉着他干容易得罪人的事。
　　不过她要是想，得罪就得罪吧。
　　「嗯。最近我们是在处理这个事。」
　　噢。难怪一到放学人就不见了。
　　真是神了，明明都要学习，还要安排活动，他怎么就那么有精神的？
　　知道许翊是赵云芝上课重点观察对象，苏月没拉着他继续试探芝姐的底线，调整状态认真听课。

　　*

　　“好的，这节课上到这，大家课间休息吧。课代表记得来办公室。”
　　约莫是有了话剧这事，赵云芝说完一走，先前班里死气沉沉的课件再度活跃起来。

　　“你们对那个话剧表演有什么想法吗？！”高洋跟个大喇叭似的扯着嗓过来。
　　黄天石无语：“大哥。那话剧我们要表演什么类型都没定，你兴奋个什么劲？”
　　“平常上课刷题不无聊吗？有活动那是好事啊。”高洋想到什么，看向许翊，“对啊。这不是有个知情的吗？快透露透露啊。”
　　许翊掀了掀眼皮，“透露什么？”
　　“就是芝姐说的那些具体内容什么的。”
　　许翊手上转着笔，回想。
　　“初步商定的结果是，都是短剧，每个大概十来分钟。剧本的话，可以参考学过的课文。”
　　高洋：“那原创呢？”
　　许翊：“时间紧，估计不会有。怎么，你要给大家做贡献现编一个？”
　　高洋：……
　　这人说话真是不好听。

　　林璐从办公室回来，站在台上宣布：“大家，我抽到我们班是中文短剧，大家帮忙想一下挑一些什么剧本，有想法的同学可以和我说也可以写张便利贴给我，找个时间大家一起投票，争取明天之前就定下来。”
　　高洋喜上眉梢，“中文的哎，那我可想演了。”
　　“每次过来总是能听见高洋的声音，”姜甜也来凑凑热闹，在椅子后面一把抱住苏月，“小苏，你觉得什么短剧比较好玩呀？”
　　“嗯？什么？”苏月刚才在神游，没太仔细听刚才他们说的话。
　　于是许翊跟她简短又说明一次。
　　“那好像有意思挺多的。”苏月思索一番，“如果能选的剧本人多会更有意思吧。”
　　高洋立马附和：“我也觉得我也觉得，人多一点才好玩！”
　　说到人多……
　　苏月脑中划过一个想法，歪着头问许翊：“要是需要出演的人很多，你会不会参加？”

　　许翊转笔的手一顿。
　　高洋：“老大啊，看情况的。”
　　刘盛源：“这人干这些事都不太积极，但真有事他还是不会推脱和拒绝的，是吧？”
　　也不知道黄天石在琢磨什么，忽然神色变得耐人寻味。
　　“他完全是看别人参不参加好吧？”
　　苏月疑惑：“别人？”

　　一旁姜甜瞬间反应过来，这说的不就是苏月吗？

　　可当事人根本不开窍，拍拍姜甜围着自己的手臂，撕了张便利贴，随后起身走到林璐座位旁。
　　林璐收到了第一张便条，感激涕零，“谢谢你呀。”
　　“不用。”
　　视线跟随着苏月，姜甜可忍不住问：“小苏，你写了那个剧本啊？”
　　两人关系好玩得熟，她当然会向着苏月。
　　“还是保密吧。”
　　苏月笑着，拒绝透露。
　　喜欢本身是一个十分主观的事，让别人也赞同自己的喜欢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在集体活动里照顾他人的参与感，是她习惯做的事。

　　＊

　　下午时分，热流忽然上升，空气闷热持续几个小时，终于在傍晚放学时来了一场对流雨，江市被昏黄的天空笼罩。
　　好在对流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苏月和姜甜从食堂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林璐在黑板上写字。

　　快要上晚修，林璐敲敲黑板：“在晚自习之前，大家快来投票吧，名字都写在上面了。第一个，《红岩》；第二个，《荆轲刺秦王》；第三个，《林黛玉进贾府》，还有一些跟芝姐商量过了，有些放舞台上演效果可能不太好，就筛掉了，希望大家能理解。现在可以讨论一下，两分钟后我们举手投票。对了，保证公平，推荐的三位同学不用投票。”
　　“谁推荐的《红岩》，好红好正，感觉领导会很喜欢哈哈哈哈。”
　　“林黛玉那个好多女生哎，那不是能看我们班好多美女吗？！好期待！”
　　“红楼梦那个情节的话，我们班有男生可以演起来吗？”
　　……

　　周围都在窃窃私语，黄天石和刘盛源举棋不定，转过身来问——
　　刘盛源：“嘶，你有什么想法？”
　　许翊：“你按照自己喜欢来就行。”

　　黄天石是个选择困难户，没辙，直接问苏月写的是哪个。
　　苏月只是摇摇头，没作回答。
　　“好，现在我们开始选咯。喜欢第一个《红岩》的，请投票。”话音落，陆陆续续有人举手。
　　林璐点着人头数，在纸上记下数字，接着问后两个剧本。
　　苏月没法参与投票环节，无事可做，余光瞥到旁边的许翊也是肉眼可见的兴致缺缺。

　　还真是跟他们说的一样，不够积极。

　　“第三个，红楼梦的，大家举手投票吧。”
　　林璐刚说完，原来还发呆的许翊立马举起手。
　　毫不犹豫。

　　林璐：“那我也投《红楼梦》一票。大家一起来看哈，《红岩》15票，第二个12票，最后红楼梦是20票。好，感谢大家配合，后面再具体安排吧，先上自习吧。”

　　注意力从擦黑板的林璐身上收回，苏月观察了会儿窗外，小声问了句：“你怎么那么果断选了最后一个啊？”
　　“喜欢。”
　　苏月努力控制笑意，承认道：“其实这个就是我写的。”
　　“是吗？那真是巧。”
　　闻言苏月点点头，心想。
　　确实很巧。

　　刚才没太仔细看，这会儿偏头才发现许翊的脸升起一抹怪异的红，一路蔓至耳根和脖颈。他皮肤白，看着整个人都像是要烧起来。
　　“你很热吗？”苏月皱眉看着许翊那边的窗户，不太理解。

　　“没事。可能是——被题目给气着了。”

　　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桌面，苏月都笑了。
　　是荒谬的笑。
　　行，题目都印在你脑子里了。

　　担心再被洞洞鞋抓到，苏月没计较，接过前桌传来的测验卷，把其中一张摊平在许翊桌上，迅速切换到做题状态。
　　许翊则曲起左手臂，温热掌心遮住耳朵。

　　他知道，题目不是罪魁祸首。
　　在苏月去找林璐的时候，他拿过她放在书立上的便利贴。
　　铅笔来回滑动，把上一张写字留下的字迹清晰印出来。

　　撕下，原封不动放回。
　　在场其余人目睹一切。
　　除了她。

　　铅笔勾画选项，写完选择题。
　　还是很热。

　　许翊滚了滚喉结，左手放下，不再捂着耳朵。

　　他从不自诩自己是什么好人或是好学生，这些，无外乎是别人给予的头衔。
　　有了在意的人，心中公正的天平倾斜在所难免。

　　随后，许翊手转而伸向桌肚，把那张纸往里推了推。
　　所以，倾斜的证据，要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