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寒蛩不住鸣》余朝京师

4、借刀杀人·锦江城

　　回了青松阁，桌上的吃食倒还温着，不说多精致，倒也没多破败。温热的粥正好暖胃，时令的小菜清脆爽口，许是饿急了，江初凝出奇的吃了两碗。

　　“不成了不成了，以后是段不能让姑娘再早起了。”半烟看着她狼也似的胃口，一个劲儿的摇头。

　　闻言半月倒是笑了起来：“姑娘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看倒是不用介意，能吃多少吃多少便是。”

　　“那可不成！”半烟看着差不多又见碗底，立马让人来撤了吃食。

　　“眼看着姑娘就要及笄，到时候也该选个好人家风光的嫁了才是，姑娘如此娇美的一张脸，若是圆成一个大饼，那岂不是便宜了旁人。”

　　江初凝趁机拿了一块酥饼嚼着，“倒是不用太把别人放在心上，这日子横竖都是过，能看的开了是自己过，看不开，那就是一群人和你一起过，若非要把自己放在人堆儿上，数千万双眼睛盯着你，那哪能活得自在。”

　　半烟捯饬着炭盆里的零星碳火，点了点头。看这天还是雾沉沉的一片，青松阁离得远，倒也清净，除了些稀疏的鸟叫，和风吹着枯枝的“簌簌”声，别的倒是安静。

　　也是太过静谧，碳火燃烧的细微响声，倒疼了催眠之音，江初凝听的困了，便叫了半月吩咐谁若是来了，随便找个病由推脱了便是。

　　说罢，便上床睡了个回笼觉。到底是青天白日下的姑娘家做派，但是实在是困得不行，要是没人打扰，她便偷偷睡个日上三竿，若是来了旁的人，那便是存心来找她的错处，横竖都是错，她便将就自己这一次，怪到头里，还是得怪他那个“心里没底”的爹爹。

　　中京 余朝京师·锦江城

　　高层雅舍的临江之位，便是锦江城下了重金才能留用的。中京之都，江景河畔，纵然能观万千灯火，晴能见江，雨能见画，若夹了雪，更是一番诗情画意之景。

　　锦江城矗立在临江之畔，统共有九层之高，合餐食赏悦为一体，一层二层为最普遍的就餐之所，寻常百姓讨一碗热汤热茶也是常有的。越往上层，定金越贵，四层往上，装潢华丽，景色更艳，视野更宽，更是静谧，且须是找了小厮早早定下的，才能有一睹中京盛世颜的资格，若是早就定下的，窗外便挂着一盏金丝琉璃灯，灯芯遇风不灭，若是晴天，更能放出水晶似的耀眼光芒，哪怕在街上远远的看上一看，也是道个稀奇。

　　今朝的雪，来的太早，总觉得是刚入了冬，便压的厚厚的雪随着北风就来了。街上人迹罕至，锦江城大堂内也有三三两两的粗衣伙计放了扁担在门口，进屋里喝一碗热汤。

　　唯有顶层阁楼，传出阵阵丝竹琴音，还隐隐有些欢声笑语，许是太过安静，连吆喝声都没有的大街上，也能隐隐听到些绝妙之乐，看着九层窗外挂的灯，透过雾气一闪一闪的，像是天上的明星。

　　怕又是哪群纨绔公子在寻欢作乐了。

　　九层的窗户开的极大，冷风吹过，倒是给屋里换了气。窗边对坐着两个男人，一个身穿玄青色外衣，侧颜如刀刻一般精致，眸色温润且清冷，剑眉微蹙，纵使带着一副公子如玉的清冷姿态却也遮掩不住那俊美不羁的纨绔之姿，通体的富贵姿态，着眼一看就是贵家公子。

　　坐在他对面的，身着暗紫色锦绣云纹外衣，整个人身上散着冷意，黝黑的眸子锐利深邃，沉静如水，看着便有桀骜不驯的冷峻，却在白子落下那一刻，薄唇微扬，轻笑道：“少卿，你输了。”

　　“少霆，这是你输的第三局了，心不静啊。”坐于一旁观棋的谪仙儿似的男子，捋了捋锦绸青衣道。

　　“是不太静。”玄衣男子道。

　　“泽云，安绪，据说官家兴了中京学府，你们去是不去？”

　　“我是不想去，但免不了落人口舌，听我父王的，到底是要去的。泽云你待如何？”青衣男子问到

　　“怕是要去的。”紫衣男子丢了棋，看向窗外，“说句不中听的，我是不想扎身于皇贵之间，但是都知道，官家兴局，没有搅局的道理，只是这楚王和擎王是必定要派人去的，加之临王更是个惹不得的，你说不去，倒是不太妥当。”

　　“哪曾想有一日，我楼知羿居然会为了上个学堂而如此憋屈！”玄衣男子愤愤道。

　　“我也不曾想过，官家受教本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奈何亲王也扎堆其中，沈、傅、楼三家本就显眼至极成了有些人的眼中钉，如今没有谁能独善其身，好好的私塾怕是上不了了。”紫衣男子傅璟寒冷冷道。

　　闻言，青衣男子沈祈闻直接躺在席塌上，“到底是因为个异姓王惹得一身的骚，官家宠爱沈家，难免不落人口实，天天想着跟他们那些权谋之辈在一起，头！都！痛！啊！”

　　“那倒不必担心，楚王不过和我们一样大，是最小的亲王，除了口头上会些威逼的权贵之词，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怕就怕的是他临王赵掩，那是个狗屎一样的糟践东西！”

　　楼知羿越言越恼，沈祈闻立马给他倒了杯清火的冰川渠黎水，递于他面前。

　　他生气倒也不是平白的，如今官家即位，算是免了百姓的烽火之苦，算是风调雨顺安居乐业，却也难免虎视眈眈，沈家消除叛乱，傅家和楼家也功不可没，皇室不止他缆王一脉宗亲，更有擎王赵冕、临王赵掩、楚王赵南行。

　　楚王可谓是皇上胞弟，但也不成气候，早早的被送往徽州封府，擎王和临王都是官家的兄长，立嫡立长的规矩破了，擎王最是善战，曾跟随先帝屡战屡胜。缆王最能权谋，也曾和先帝战于沙场，出谋划策。临王倒是个能收买人心的好手，临终传位之际，不少有人举荐临王。

　　哪成想后来愣是传位给了手无缚鸡之力，只最具学识才气的四子。

　　愤懑不平早已此起彼伏，缆王起兵造反，起了光武兵变，后被处死。

　　擎王不予态度，令人捉摸不透，楚王早就不在京中，临王倒是没少在封底显眼，今日捋了人家的姑娘，明天抢了别人的妾室，后日又占了哪家大娘子的便宜，只要他看上的，纵然没有体面的结局，惹了他的平民百姓达官贵人，更是拉去内狱量刑处决，朝中大臣唯诺不语，谁人不知他临王有造反之心，光天化日藐视皇规，如今迁居中京，更是扬言要给儿子物色一个家室匹配的女子做娘子，传言他那儿子傀儡一般的人，嫁去的姑娘那个不是如了他临王的塌子，现下倒是装的慈父一般。

　　官家百般劝阻无用，又不得手足相残，且也都是传言，实在是没有一个人来中京告了御状鸣了冤屈，平白无故，倒让管家不算好办，只得提点着兄长的名声，临王朝中亲信不算少，如今兴办了中京府，临王必定亲临，那卷进来的，就不单是皇朝之争了。

　　怕不是要借刀杀人，但是借谁的刀，能杀了皇室的人，才真真是让人心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