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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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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同一年日本通过了三名威士忌的代号干部之后,这三人的任务就多多少少有着交集。哪怕三人的身份所属都不相同,毕竟都在日本活动,几年来分分合合,竟有种聚多离少的错觉。
这种在犯罪组织里看似平静的日子一直到某日,一个可靠消息传出。
——苏格兰是卧底。
诸伏景光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在被组织追杀了。他那是刚出完一个任务准备离开狙击点,现在想来,这个任务恐怕是组织诱他出来的手段罢了。
他穿着不起眼的蓝色连帽卫衣,由于款式低调而经常作为工作服来使用。衣服的颜色由于长期洗涤有些泛白,诸伏景光并不在意外貌,只是看中它宽松不影响大幅度的动作,且宽裕的口袋容量可以塞下很多小零件。
几次被外围组织堵住去路之后,诸伏景光果断抛下了组织给他的枪,用卫衣的帽子戴起,同时给降谷零发送信息。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在暴露的情况下还给降谷零发信息,绝对会把他也拖累了。
【没关系,只要最后删除信息……不,销毁手机硬件,就不会有人从我这里找到他的线索了。】
打定了主意,他在充满诀别意味的信息后加上了一句:“见证我从冥府归来吧,吾友。”
立刻就会销毁,因此不必担心有人发现这条信息,除了他想要发送的目标人。
【再见了,zero。】
话是这么说,诸伏景光本打算找到空闲就把手机沉海或者用石头物理破坏,现在的手机储存的信息过多,若不进行物理意义上的破坏,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的手机落到其他组织成员手里。
幸而,他遇到了黑麦威士忌,与他同时期异军突起的狙击手。介于前几年他与这人多次共同任务,诸伏景光知道黑麦有带手枪防身的习惯,这是他的好机会。
他将所有心神都集中在销毁手机这件事上,连黑麦威士忌态度诚恳地对他说“我是FBI探员赤井秀一”的时候,都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抢夺过手枪,在急促的脚步声中,对着自己的心口——手机存储所在的位置,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降谷零克制住一切本能与冲动,强行自己保持着“波本”的外壳,打开那扇破败的金属大门,看到的是同样被鲜血染红的莱伊与苏格兰,而他的好友,已经闭上了有着温柔曲线的双眸。
他几乎听不见莱伊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他更听不到心跳——无论是诸伏景光的还是他自己的。
在降谷零的灵魂发出尖锐的嘶鸣,想要破釜沉舟一般将所有愤怒与恨意倾斜在莱伊这个刽子手身上时,他突然发现了细微的变化。
那个只有他知道的,诸伏景光的特殊之处。
伤口正在愈合。
不那么明显,如果不是想要将好友最后的样子映入记忆中,恐怕他也发现不了的,极其细微的变化。
身体复原了,诸伏景光就能复活吗?
或者只是得到“完整的尸体”呢?
降谷零想要赌一把。
他用恶毒的语言逼迫莱伊离开天台,而自己也和他一起进入逼仄的空间里。其实很简单,只要展露出自己想要得到抓住叛徒的功利心,并以此来与莱伊交涉,这个不法分子就会为了自己的功绩轻易地任人摆布。
【真是丑陋啊。】
破败的金属大门再次关闭,被时间腐蚀的锈迹遍布了整个表面,但大门依然挡住了风与门另一边的景象。
波本拿着苏格兰的手机,这个型号还算新的电子产品被人类的另一个发明破坏出了巨大的空洞,正在其储存元件的位置。
只是单纯地杀死了叛徒却没有从对方口中得到任何线索,虽然满足了任务的要求,显然和追求满分与情报的波本理念不合。
他用锋利的语言攻击莱伊,挑刺他的每一个细节,直到对方以“是我抓住了叛徒”为由阻止了一切声音。
波本咬牙切齿,怒不可遏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啊,是啊。但如果由我来抓住他,那么组织获得的就是更有用的情报了。”
然后他们僵持着,不再说话。
直到琴酒和伏特加来到现场,几人一同打开门,却只有铺满了那个角落围墙中下段和地面的血迹,却不见了那个重要的人。
手机和出血量成了最后证明苏格兰死亡的证据,而诸伏景光却消失在这个冬天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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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时,眼前是有着偏暖色系的白,设计简洁的灯被安装在其上,是有着一定熟悉感的天花板。
诸伏景光感受到身体的虚弱,有些无力地转头打量四周。
在看清家具陈设之前,一个小小的身体正压在他的手边,与同期好友相似的睡颜闯入了他的眼中,夺去了他所有的视野。
“ha……”准备叫出好友姓名的声音停止在了第一个音符,无论是因为卧底的身份暴露,还是自己奇怪的声音,又或是干渴得好似要冒烟的嗓子,都成了停止的理由。
但那个孩子依然被动静惊动,猛的坐起了身体,差点后仰掉下床去。
他紫色的眼睛睁大,和另一双惊恐的蓝色眼眸撞在一起。
两人都以自己最快的速度伸出了手。
同样错估了自己的两人连人带被子一块咕咚滚下了床。
两个小小的身体四仰八叉地和被子纠缠在了一起,肉嘟嘟的小手扒拉着,好一会儿才把自己从厚实而温暖的被子中拔出来。
“还以为会被被子活埋。”那个孩子拍拍自己的胸口,庆幸道。
声音稚嫩。
随后那孩子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有些沮丧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诸伏景光长舒了口气,发出了同样的感叹。
声音同样稚嫩。
他一愣,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白皙的手,指腹与掌心都没有因为锻炼而留下的茧,皮肤被撑起,鼓着柔嫩的弧度,手臂如同藕节一般,看不出骨骼的轮廓。
衣服已经被换掉了,身上没有一丝血迹,不合身的衣服下并没有任何伤痕。
“景光旦那,能站起来吗?”
那个孩子站在由被子堆起的高处,伸出手,想要拉他起来。
诸伏景光对于这样的态度过于熟悉,以至于一时不察忘记了警惕,便这样回应了对方。
两只嫩嘟嘟的小手握在了一起,一同站起了身,又一同合力把被子抱回了床上。
诸伏景光套着不知道谁的衬衫,其他什么也没穿,在地板上站了一会儿觉着冷,又爬上了床,缩起小脚裹进了被子里。
另一个看上去很面熟的孩子也如法炮制爬上了床,但没有钻进被子里。他坐在床沿,穿着不那么合身的旧衣服,两只小脚没有穿袜子,在床下晃荡个不停。
一旦停下来,他就开始叭叭了,那熟稔的态度和语气,仿佛他们是什么认识很久的好友一般。
事实上,会喊他“旦那”的,除了同期的几位好友,确实也没有其他人了。如果要更精确一点说,只有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会这么喊他,降谷零会喊“hiro”,班长则会规规矩矩地喊一声“诸伏”。
再看这孩子的样貌,联想自己的情况,似乎也也不是不能猜出对方的身份了。
“萩原?”
“嗯?”孩子被打断了话头,也没有恼怒,只是带着疑惑的表情,歪着脑袋应声。
“真的是萩原?”
“啊……”孩子眨巴了下眼睛,笑着回,“景光旦那要叫我小研二也可以啊~”
“什么‘小研二’,你不要身体变小了脑子也变成小孩子吧。”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更熟悉的调侃,气势汹汹地闯进了门里。
卷发在快速的移动中甩出了惯性的力度,来人瞪着眼睛,拎起了萩原研二,“萩你这家伙说什么教我做儿童餐,结果自己跑到房间里算怎么回事!?”
而后稍缓了面色,对诸伏景光道:“景光旦那再休息一会儿,饭做好了叫你。”
随后就和来时一样,带着风从门口消失无踪。
萩原研二晃荡在风的尾端,还有心情给诸伏景光招招手进行了短暂的告别。
被过去与现在的落差震撼了一脸的诸伏景光,在一场闹剧后,裹在厚实的被子里,默默整理头绪。
他暴露了,出于对自己可以快速恢复的自信,冒险死遁。
事实上,又有谁能完全有把握说自己不会死呢,他只是做了两手准备。
若是就此死去,那也算是斩断了线索,一切到他便会停止。
若是活着,也会有一段需要恢复的时间,那段时间里他是“死亡”的状态,可以少许骗过组织的耳目。待身体修复,便可以在无人在意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离开。
至于降谷零,和他撇清了关系的“波本”才是安全的。
现在,他应该也是如此吧。
摆出漫不经心的态度,勾唇反讽,“若是我所有的爱慕者都是绝对忠诚于组织的,那又为何需要琴酒呢?”
“他们是我的爱慕者,可不是组织的爱慕者。”
轻易地否认两人在感情以外的关系,然后将苏格兰的背叛与死亡作为筹码,向组织的心脏更进一步。
“zero……对不起。”
诸伏景光揪紧了曾被子弹洞穿过处,把衬衫捏地变了形。已经完好如初的地方,疼得他发颤。
新手儿童餐不太成功,萩原研二啃着硬得像石头的烤土司,一脸生无可恋。
松田阵平按了按他的脑袋,“别嫌弃了,谁让你个老师还敢跑开的。”
“我想吃景光旦那做的……”
装在奶瓶里的牛奶被塞进了萩原研二的嘴里,混合着硬邦邦的吐司,吃得他眼泪汪汪。
“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松田阵平也啃了一口吐司,认真思考是不是应该点份外卖。
诸伏景光歉意地笑笑,“下次我来做吧。”
“别闹了,让小豆丁做菜我会被班长抓起来的。”
松田阵平又啃了一口吐司,叹了口气开始找合适小孩子吃的外卖。
虽然虐待儿童不属于搜查一课的管辖范围,松田阵平也只是开个玩笑,但真让7岁左右的小朋友主厨,就算对方愿意,物理上也很难实现。
最主要的是,松田阵平自己没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小朋友的劳动成果,哪怕这是个实际年龄和自己相同的成年人,还是自己的同期。
他摸了把自己乱卷到有些毛绒感的头发,认命地拜托诸伏景光教他做料理。
他们没有询问诸伏景光之前遇到了什么,只是非常顺畅地接受了他变成了孩子的样子归来,又顺理成章地让他住了下去。
甚至有思考要不要给他报个小学,重回校园。
当然,萩原研二提出这个想法后,诸伏景光只是微笑着回问,“‘小研二’也会和我一起去上‘小学’吗?”
就让萩原研二乖乖做了个拉链闭上嘴的手势。
他们都已经成了失去了自己真实身份的人。
为了避人耳目,休息了数月的松田阵平搬了家。城市化极其成熟的东京,大部分人的生活圈都不大,只需要离开几个街区,就很难再遇见熟悉的人。
他们住进了一个以一户建为主要住宅形式的居住区,独立的住所使得一个独身青年带两个幼童的家庭显得不那么显眼。
当然,最重要的是有了诸伏景光提供地灰色账户,是购买这套房产的经济基础。
“真不愧是公安,”松田阵平发出意义不明的感叹,心安理得地在工具间中添置了眼馋很久但不舍得购买的设备。
诸伏景光警惕地删除了调用痕迹,“这样的账户我还有几个,想要买什么就用吧。”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反正也不可能有其他人使用了。”
这些钱是组织的任务金,账户只有苏格兰知道。使用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可诸伏景光才暴露了身份,还不知道暴露的原因,再怎么警惕也不为过。
没有人问诸伏景光要不要回去警视厅公安部,就像没有人问萩原研二要不要回去警视厅警备部。
这间简单的一户建,将维持着脆弱的和平假象,直到转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