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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了结 ...

  •   美酒珍馐散了一地,可卓烈敢却发现了更可怕的事,鄂布和阿继顺再也挣扎不起,两个人的脑袋昏沉沉垂在桌上,时间把握得刚刚好,若是铁剃的信号给的再迟一些,恐怕要被他提前看出破绽。
      只剩哈肃勉强支撑,四人面前盘里盛着的牛肉,只有一半让人动了手脚,他胃口不好,方才只吃了几片,因此意识尚还存在,只是腿脚不便,怎样挣扎也站不起来。
      卓烈敢想要拽住哈肃向外逃跑,他奋力呼喊自己手下那两百名士兵,殊不知,那些人此刻早已被带到马棚被人捆了个结实,铁剃手下八千将士,想要淹没这二百人显然绰绰有余。
      他抬手去捞哈肃胳膊,却被身后袭来的劲风迫得不敢去够,于是只好独自逃向帐外,甫一冲出,手握尖矛的将士便将他团团围住,卓烈敢素来骁勇,此刻被士兵用长兵器对着,必定是铁剃的意思,只要上前一分,那矛头便直刺他而来,将他的去路完全堵死。
      “狗日的铁剃!你敢阴老子!”他于走投无路中发出一声嘶吼,身前人群让出条道,一位倨傲的青年踏入包围圈之中,卓烈敢心脏仿佛被人猛地一捏,他磕磕巴巴说出对方姓名:“乌木歇,是。。。是你!”
      “是我!”青年沉声,他的面容和哥哥乌木转极为相似,只是少了哥哥的照拂,又从少年拔为青年,眉间的天真烂漫完全褪去。
      帐里,哈肃掀翻面前酒桌,抽了弯刀滚到地上,他没了一条腿此刻又中了毒,万难维持站立姿势,平常走得快些都要同伴搀扶,此刻卓烈敢竟撇了他独自逃走,叫他恨得嘴里呜呜咽咽狂骂起来。
      原本垂侍的兵丁,纷纷从立柱后头拔了悄悄藏着的刀,一个箭步便将在地上拼命爬动的哈肃给围了起来,刀尖刚一抡下,却被对方弯刀震了个趔趄,须臾,那弯刀贴地拼命横扫,竟是强悍地打开一处缺口来。
      包围圈逼近营帐边缘,那缺口更是贴紧帐布,与支撑的立柱形成三角之势,哈肃来不及思考,以猛力开道,他滚到立柱边攀着柱身迅速单脚撑站了起来,接着,他逼退众人,竟用手狠抠喉咙,三两下便将方才吃进嘴里的肉食全吐了出来。
      那些围着他的,都是提前安排好的铁剃的将士,见他威武异常,对自己也肯下狠手,这些人不禁怵了几分,甫一迟疑,哈肃心中犹自升起希望,此刻他意识恢复些许,一心想要突出包围,再在外边找匹马冲出营帐,因此那刀舞得愈加凶狠,顷刻间竟砍倒两人。
      铁剃却是完全不在乎帐口发生的一切,他啜光了杯中酒,冲着一旁站立的小兵躬身道:“殿下,这里就交给你了。”
      此刻周必完全换了一副面孔,方才佯装的谦卑与恐慌一扫而光,取而代之是从容的睿智,他侧目点头算是应允,眸子再次定在负隅顽抗的哈肃身上,杀意还未蓄起,他身后的金意且便冲了上去。
      眼见着突进的士兵又被哈肃强势挡了回去,哈肃摸着帐布悄悄往帐口挪动,要不是腿脚不好恐怕早被他溜了出去,不愧是卓烈敢手下第一猛将,此刻这么多人竟奈何不了他一个。
      “我来!”只听众士兵身后人声炸响,还未见人,一柄闪着寒光的软剑便刺了上来!
      哈肃赶忙双手握刀去接,那剑尤其奸滑,仗着细软在他周身几处薄弱来回挑拨,他接得双臂酸麻,身子吃力地一下一下撞向帐布,随即,一个可怕的想法自这柄软剑传了过来:对方并不想轻易夺取他的性命。
      这想法甫一落地,那握刀的手便萎了几分,他草草了结心中溃意,跟着突然一声暴喝,竟是想要强行催动,猛力突击!
      此刻,软剑终于耗尽了耐心,顺着弯刀一侧直直钻入,哈肃只感觉身子一沉,后背与立柱紧紧粘在一起,他下意识低头去看,只见左肩被那剑贯穿钉在木立柱上,汩汩的鲜血正兀自淌出。
      感受不到疼,那剑只是刺得深,造成的伤口倒是不大,他还不能放弃希望!
      不能!他嘴唇翕动,不知默默念着什么,手上弯刀却是再次挥起,可随即,破风的呼啸又钻入他的右肩,这次不再是剑,而是一柄镶嵌宝石的金刀,刀口阔直,扎入他的血肉撕破身后帐布。
      嘴角淌血,那是牙关被咬碎崩溃的血堤,裹了咸腥的口水狠狠啐到地上,他看见方才被自己斥骂的小兵走上前来,顷刻间,哈肃终于回想起这人是谁。
      是那日在“积雪将军”背上,那个为了段术受伤而自责的骑兵少年!
      令他瞳孔再次皱缩的,是少年身后那名挺拔的将士,正是方才以软剑刺击自己的对手,他虽然不识这人长相,但断腿却是将那段恐怖的记忆给强行翻了出来,随即兜头指认目标,炸得他全身发麻。
      周必还欲凑近哈肃,金意且只好上前拦住,对方的弯刀仍握在手,若是暴起很容易伤到殿下,可周必却是沉声命令:“让开!”他仿佛笃定了要完成自己的复仇,以自己的一双手亲自终结曾经的耻辱,因此狠斥任何人的阻拦。
      金意且不好强拂,只好从身后兵丁手上抽了把刀,护在周必面前。
      此刻哈肃已近痴傻,他的双眼一直追随着金意且,账内灯火通明,可他却觉得漆黑一片,醇香的酒因打翻而弥漫四处,但他只嗅到死亡的预兆。
      与双肩相比,他腿上的断口兀自抖动,绝望从没像此刻这般没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两只耳朵开始轰鸣,帐外的叫喊完全进不去,他突然有些后悔刚刚没有多饮几杯酒下肚,否则此刻也不会口干舌燥,喉间蓄满浓痰,“哈哈。。。。。。”这是死前的喘息吗?草原的风是否还会来接他离开?
      周必终于走到哈肃身前,他几乎蛮横地从哈肃手中夺走弯刀,没承想却是轻松异常,那弯刀被他在手中转了几转,接着刀尖被顶入哈肃心脏位置,似乎是害怕使不上力,周必伸手攥紧了哈肃的长发,令他双眼挪到自己心脏那里,接着周必抬手蓄力,一寸一寸捅了进去。
      帐外,看见乌木歇走出来,卓烈敢的心便凉了半截,今日他其实一直在赌,赌铁剃和自己一样,在乌杵死后信仰也跟着转移,却没想到铁剃却是将信仰转移到了乌木歇身上。
      狡诈如卓烈敢,也从来没有对乌杵动过刺杀的念头,自立为王后,他甚至怀念从前跟着乌杵的日子,他无数次在酒醉的夜里,向着乌杵的残魂祷告:自己做的一切,只不过是要延续草原霸王十年前的遗憾!
      他错了吗?他没错!
      他只恨自己低估了沈岳,押错了铁剃,甚至放过了乌杵最年幼的小儿子,但他到底不亏,成王败寇即是世间法则,此前,他终究成过一次王!
      铁剃自身后营帐掀帘走出,他只是随众人一样,睥睨着眼前落水的“狼”,卓烈敢回头看他,没有恨亦不生怖,只是觉得异常寂寞,乌杵的死带走了他身上的一部分,此刻又被摩挲的草声带了回来。
      “兄弟,别把我扔在外面,记得洒些好酒。”他恳求般地冲着铁剃说道,随即奔入人群,撞在矛上,没挣扎几下,人便软了。
      没了主帅,那两百将士瞬间倒戈,尽数被收入铁剃大营,哈肃、鄂布和阿继顺三人的首级被一一割下,又被金意且用马皮包着坠在马上,周必还想割了卓烈敢的首级一并带回,却遭铁剃拒绝,以他的说法,卓烈敢的尸体要用来祭奠乌木转的幽魂。
      见铁剃强硬如此,周必也不好再说什么,如今西北战事还未彻底平复,他们仍需要考虑各部情绪,当下乌木歇虽在铁剃营中,可这八千骑兵还是只听铁剃命令,能让铁剃答应与他们合力绞杀卓烈敢已是对方最大的让步。
      蹄声渐远,乌木歇终于开口问道:“叔父为何不趁机擒了周必,他们只有两个人,想要困住花不了多少人手。”
      铁剃却是抿紧了唇,乌木歇到底稚嫩,想那周必比乌木歇小了好几岁,却有胆色只带一人深入草原独自绞杀敌人,怎么看也不是泛泛之辈,他也思考过是否该放这样的人回去大正,但他到底不是卓烈敢,不想为了虚无缥缈的希望拼上一切。
      “起风了,雨季就快来了。”他将目光从黑夜中挪开,携乌木歇回了帐。
      金意且举着火把随周必狂奔在黑夜中,他们周遭都是草叶摩挲的声响,还有“积雪将军”近乎高昂的嘶鸣,此外除了弯月与星河,再难看到半点亮光,忽然盛风载了一阵尖利的篪鸣,二人瞬间勒停马奔,静心听了片刻。
      等到确认,周必亲昵地拍了拍“积雪将军”的脖颈,那马仿佛收到指令,尖耳闹腾地转了转,冲着篪鸣奔驰而去,金意且随即跟上,可他的马相比“积雪将军”脚程慢了许多。
      暗夜里,突然惊现一溜光点,篪鸣随即停止,二人纷纷朝着光点进发,须臾,金意且终于追上周必,只见殿下面前站了十几名大正将士,这些人均是隐藏的好手,原是被沈岳派来保护周必安全的,只是接近铁剃大营前,被周必安排在这里蹲守。
      那十几人见周必平安归来,金意且的马上绑着三个布袋,晓得定是刺杀成功,于是从一旁的沙丘后头牵出几匹马来,他们惯常在大漠四处游走探查,对回旁乐城的路再熟悉不过。
      翌日正午,旁乐城便遥遥在前方出现。
      周必与金意且的归来,令旁乐满城沸腾,虽没见到卓烈敢的人头,但哈肃、鄂布、阿继顺的人头甫一吊上旗杆,连卧床的段术都不顾一切出帐欢呼。
      他身缠纱布,脚也跛了一只,精神头却是极好,被人搀着来到周必面前,佯装着纳头要拜,在喜悦的簇拥中被周必强扶起身,随即他一双笑眼眯缝着,打量兀自还在滴血的叛军首级。
      守得云开见月明!所有人都仿佛嘴里吃了蜜般开心。
      段术突然脚步虚空,周必和金意且竟将他扛至自己半边肩上来坐,欢呼臊得他忘记了尊卑,这一年就是他这辈子最美妙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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