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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谁都不可原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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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驱赶马匹,马儿拉着车朝着距离最近,也是下个目的地子规城前进。
而马车内,重溟紧扣着顾贤之的手,他垂着垂眸,为其输送另一股神力。
片刻之后,输送完神力的他还抓着顾贤之的手,但对方已经习惯性地将脑袋靠着他的肩膀,然后轻声说:“我可以尝试用她的力量吗?”
他眼中青色褪去,声音也是正常的:“暂时不要那样做,因为现在两股力量还没能融合一起,你要是动用的话,情况无异于召动黑日,身体会支撑不住的。”
虽说代表天道神的[黑日]出现,意味着天谴降临。
但哪怕不动用天谴,仅仅是让黑日出现,那也得动用所有神力。
而那样的话,即使是天生能使用灵力,且身体素质好的妖族,也有可能会被那过剩的神力给撑破身体。
毕竟不是真正的神明,总得付出代价。
顾贤之知道这个情况,所以他迄今为止只召唤过四次黑日。
虽说四次中有三次是召唤天谴,而有一次天谴意外变成自己打自己,不过他最后都幸运的撑过去了。
现在闭眼休息的他,耳中回荡重溟方才的那番话,接着就忆起召唤黑日前后的痛苦。
他那只与重溟相扣的手,不禁用了些力气。
重溟感觉到,他说:“不急于一时。”
顾贤之轻哼一声,便没有其他动静。
马车继续行驶,没有危险阻拦。
重溟等待许久之后,才拿起身侧那些关于子规城的情报来看。
纸张放下,然后又被拿起的动静在马车内无比明显。
“一只手拿着东西看,会不会太麻烦。”顾贤之突然出声。
白发人突然出声让重溟愣了下,随后才回应:“还好。”
“离子规城还有段路,不休息吗?”他又接着补充这句。
“听见声音,有点好奇你在看什么。”顾贤之虽然嘴上说着话,但他眼睛没睁开过。
重溟眼瞧着顾贤之这模样,老实透露:“看看子规城的情报,分部情况以及路线图。”
“路线规划好了?”
“嗯,通过已知情报,暂时规划了下路线。”
重溟脑中回想自己规划的路线,然后说:“我们途经之地,基本上都是需要帮助的,可以以此来拖点时间。”
“哦,那这些对方也有教派的分部吗?”
重溟未先回应,他想起分部都在什么位置后才说:“嗯,如果路线不重新规划的话,是都能遇到。”
而顾贤之听完后,他脑中诞生一个新的疑惑——朔溯到底凝聚了多少人?
重溟的这句肯定,让他觉得苍渊教的人无处不在。
而且这么多分部,苍渊教又是怎么支撑得住的?
他还记得苍渊教用月渊教名义支援海河城的事,所以无比疑惑。
这被打击过的教派,到底有多少钱?
总感觉比凌霄阁还有钱……
也因为疑惑,所以他把疑惑说了出来:“苍渊教是怎么获得收入的?”
“啊……”重溟趁着顾贤之疑惑时,拿了分部情况报告来看,而他在听见这个疑惑后,认真思考了下。
“就和前天晚上说的那样,我把所有人的特长记录下,然后筛选出他们能干的活,再以此开个算是什么都做的店铺。”
顾贤之听完,然后发现确有此事。
但这样的话,他就说出一开始的疑惑:“苍渊教到底有多少人?”
“不到十万。”
而顾贤之听到这个数字,头疼了起来。
即便当初参与过打击,他也都一直以为苍渊教只有几千人左右,但怎么都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
朔溯的凝聚力,未免太强了点……
“那这么多人,你又是怎么管的过来的?”不过感叹归感叹,顾贤之有点好奇重溟是怎么管的住这么人。
不到十万也很多了。
“靠朔溯帮忙,我让她来告诉他们,成功是需要耐心,要老实听我安排蛰伏。”重溟看着手中分部的情况报告,回想接管整治的日子,头有点疼。
“我是十五岁那会杀到本部,然后接管苍渊教的,因为那会看起来像个小屁孩,很多人会不听我命令。”
“他们不听命令,我就让朔溯发出预告,然后亲自跑过去揍他们一顿。”他叹口气。
这办法也不是不行。
但顾贤之关注点不在这上面,而他关注的,是重溟报出的那个年龄。
十五岁。
这个岁数的萧重桦,还在山上磨练武艺呢。
顾贤之本来有些生气,结果重溟接下来说出的话,直接让他睁开眼。
“反正我脑子不灵光,只能想到那样来管理整个教派。”
“你说什么?”
语气不善,手又被抓紧,重溟明白自己这是把人惹人生气了,立马心虚起来。
谁叫他和本身一样,不喜欢让顾贤之陷入负面情绪。
但也因为与本身一样,所以在发现是自己惹到了对方的话,就会立即心虚。
而现在因为他贬低自己,导致白发人生气,所以车内气氛变得沉默。
他屏住呼吸等待,见那么久都没听见顾贤之讲话,便偷摸去瞄一眼。
结果看到对方还是生气样子,而他怕人气坏身子,就认怂说:“对不起……”
下一刻,他就听见顾贤之猛地吸气声。
“我真是……”顾贤之头疼扶额。
他此刻真是又气又无奈。
他也不是没看过那种,世上存在两个自己的故事话本。
但那话本中的两人,还是有着明显区别。
可现实自己所遇到不一样,重溟和自家徒弟几乎没区别。
也不说完全没区别,毕竟前者比较安静,且因为身上担子的原因,会表现出另一副姿态。
但即使这样,在某些方面,比如犟和认错速度快这事上,这两就一模一样。
跟头犟驴一样贬低自己,结果见到自己惹人不开心了,又委屈巴巴的认错求原谅。
顾贤之虽然看不到重溟完整的脸,但他能想象到这家伙认怂委屈表情。
所以他生着闷气抱怨道:“我怎么老吃这套……”
话入重溟耳朵,他嘴唇蠕动想说点话,但见白发人瞪了眼自己,而他又想让人消消气,就老实闭嘴。
白发人最后还是把气消了,选择休息:“坐好,我要继续休息了。”
重溟听话坐好,然后看着顾贤之挨着自己肩膀休息。
接着又安静下去,他也清楚的听见对方平缓的呼吸声。
他就这样盯着对方安详的面庞良久,然后才转头继续看有关分部情况的文书。
——
马车于下午抵达子规城,不过两人才来到分部,就碰巧装上小插曲。
“我真的很需要一份工作,求求你们收留我吧。”
“不行,教主明确禁止不收任何外人。”
两人步行来到门口,就见到这场面。
大厅中在跪着求人的少年,和面露难色的大人。
重溟看到这情况,身为教主的自然要管。
所以他径直走进去,去问那名负责接活的教派成员:“这是什么情况?”
在大厅负责接活的水牛青年,在看到来者那张狐狸面具,和特殊的蓝眼睛后,便立马认出是自己所在教派的教主。
而见教主询问,他也是迅速告诉缘由:“这孩子家里缺钱,而我看他可怜,前几日就让他做了点藤编制品的手工活,后面就变成现在这样,他非得要来咱们这里工作。”
教派成员话落,那跪在地上的灰狼少年就开口说:“我手巧灵活,身子也硬朗,可以做教内大部分活。”
重溟未先回应,他与这个十四五岁灰狼少年对视,看到对方眼中的渴望和期待。
“但月渊教不收新人,无论是谁都不行。”良久之后,他说。
那灰狼少年听完,失望地垂下脑袋。
“不过你既然说你手巧灵活,那我这正好有个东西要组装。”
灰狼少年耳朵抖动,他再度拾起希望,抬头询问:“是什么?”
“等下就知道。”重溟话落,转头对教派成员吩咐任务。
而那名成员得到命令,点点头,接着小跑离开接引大厅。
“你站起来到那边坐下,和我一起等人回来。”在人离开后,重溟转口地上的灰狼少年站起身。
灰狼少年犹豫几下,随后听话站起身,走到重溟所指的方向坐下,揪着衣服紧张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灰狼少年也越来越紧张。
在他抬头准备想问人时,那个得到任务的教派成员回来了。
“教主,您要的东西。”
“嗯,放在柜台上,然后取一支香过来。”
灰狼少年听见声音,耳朵抖动两下,抬起头。
但凑巧的是,重溟在这时也看向了他。
“过来我这边。”重溟说着话,转身来到柜台前。
而灰狼少年听到命令,紧张忐忑地走过去。
少年来到柜台前,看着面具人打开大盒子。
面具人在取出卷轴,让灰狼少年看到盒子内的零件同时,也告知对方等下要做什么:“如果你能照着图纸在一炷香内拼好这个木械,那我会考虑一下。”
灰狼少年耳朵竖直,身后尾巴摇晃:“真,真的吗?”
重溟轻哼一声“嗯”。
“那我会努力的!”
对于灰狼少年的话,重溟只是颔首。
他们接下来就缄口不言,在柜台前等待。
在片刻之后,那名成员就带着插着香的香炉回来。
重溟见此,把图纸卷轴摊开柜台上:“先给你看几眼图纸,做个准备吧。”
灰狼少年得到能先看图纸的指示后,就毫不犹豫地看向台上图纸,尽所能地去记住上面的步骤。
而在几息之后,香炉上的香被点燃,重溟也发出开始信号。
“开始。”
灰狼少年听见,手快地将盒中取出零件分类,然后开始按照图纸来拼装。
大厅内的三人默不作声,都看着这个少年拼装木械。
香炉上插着的那支香燃烧过半时,那少年人深呼吸一口气,转头对三人高声说:“我拼好了!”
重溟听闻,他扭头询问坐在椅子上的白发人:“可以给我变一把匕首吗?”
“当然。”白发人凝聚出一把冰匕首,等着面具人过来取走。
重溟过去取走匕首,然后返回柜台,一刀捅向那颗四四方方的灵石。
见灵石出现裂痕并散发光芒,他把此物装入那个被灰狼少年拼好,用途是看时间的木械中。
被激活的灵石装入木械内部后,里头的各个零件开始活动,而告诉人们时间是几时的指针,也随之开始走动。
重溟看了几眼这个木械,然后对灰狼少年说:“回家等着消息吧。”
灰狼少年张口想问话,结果重溟丢了个荷囊给自己。
“我会派人给你消息,所以拿着这点钱回去等着吧。”
面具人语气里充满了驱赶意思,灰狼少年怕工作泡汤,便鞠躬感谢,然后拿着钱离开。
“呼……”
“真是辛苦你了。”
除了方才变出匕首外,顾贤之一直都默默看着。
他见这个小插曲结束,就起身走到重溟身边。
他本想夸赞几句对方,但突然涌上的疲惫,让他先闭眼倒下。
重溟反应迅速,他伸手把突然睡过去的白发人捞起来。
“教主大人?!”白发人的突然晕倒,把教派成员吓了一跳。
重溟把人打横抱起,对这成员下命令:“带我去休息的房里。”
“是,是!”教派成员收到命令,立即转身带人去休息的屋子。
——
弯月挂于天上,星星在夜幕中闪烁。
下午突然沉睡的顾贤之,在这时醒过来。
他听着纸张翻动的声音,坐起来揉揉太阳穴。
待头疼缓解后,他看向光源出。
就像明光城的那夜一样,他从屏风里看到一个人影。
因为记得那夜事情,所以他这没下床光脚去寻人,而是在心中呼唤那个名字。
不过片刻,屏风的那个人影就来到自己面前。
“还好吗?”重溟坐下在床边。
“尚可。”顾贤之挨着床头,然后话锋一转,“你又在处理分部的事情吗?”
重溟颔首:“嗯,顺带看看子规城主的回信。”
顾贤之对此愣住。
看城主的回信做甚?
犯事了?
“没有犯事。”重溟看出顾贤之心中的疑惑,“不久之前,分部的武力成员驱赶了邪魔,让这座城的城主欠了个人情。”
“而因为下午少年的事,所以我联系城主,托他帮忙把人安排到本城的木械工坊。”
得到详细解释之后,顾贤之还是有点疑惑:“为什么不收那少年进教内?”
“如果只是月渊教,那我的确允许他加入。”重溟认真回答,“但月渊教本质上还是苍渊教,即便用着另一个名号做许多善事,人也还是原来到人,所以我不能让任何人误入歧途。”
顾贤之听完这番话,他问:“可这样的话,那月渊教这个存在有意义吗?”
“有。”重溟毫不犹豫地点头,“毕竟苍渊教已犯下不可原谅的罪,我觉得没必要再以此名号来行善事,就将所有的好名声归于月渊,本身则继续被人世人唾弃。”
顾贤之难言。
他听完先是觉得合理,后面想想,又发现里头充满了矛盾。
毕竟人在开头就讲过,月渊教本质上还是苍渊教。
但他仔细想想,又觉得没啥问题。
毕竟本身就被人唾弃,对于行动而言的确不方便,所以披个外壳也没问题。
顾贤之还在矛盾中,重溟就又吐出话语:“其实要是崩塌没那么快发生,按现在这样发展下去发苍渊教,到最后会分为两半。”
白发人注意力被拉走,他眨眨眼,疑惑的看着面具人。
“苍渊教最初就只是一个追寻朔溯神的小教派,而因为朔溯神的引导,所以聚集起来很多观念不统一的信徒,也就分为激进与温和派。”重溟回想苍渊教这个教派的过去。
“在我接手前,教中的激进派是占最大部分的,直到我接手之后,把激进派打服了,才让温和派占据上风。”
得到这些信息后,顾贤之就说出自己的猜测:“所以你说苍渊教分裂,是说激进派和温和派分家?”
重溟颔首,随后他想了想,补充道:“虽然告诉你这些,但我目的不是想让你对他们产生好感。”
他接下来像槐序城时的本身一样,讲出自己的观念。
“激进派是直接犯了错,而其中的温和派,却没去能阻止这些人,所以全员都有错,谁都不能置身事外,谁都不能求得原谅。”
观念一字不落的入耳,顾贤之垂下眼眸。
说的的确没错,不管激进还是温和,二者都有罪。
但这样的话……
那说这话的主人,不也一样犯下了不可原谅的罪?
那他……
顾贤之此刻心情乱糟糟,难以言喻。
因为那番话,他很想问问重溟本人,问其是如何看待自身犯下的错。
可他最终选择了放弃。
“我继续休息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