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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的愿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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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下来,看她摊下本子、捏起笔后,未再有动作。
“没有专业设备吗?”
在叶奕辰心里,她已然是个被打压的可怜小新人了。
“啊,今天任务匆忙,就……不好意思啦。”方臻桢心虚地移开眼。
“没有。”
“嗯?”她抬头,无意识地将笔戳在脸颊。
“不要不好意思。”他是那么认真,如很久之后的无数个日夜,注视着她那般。
我知道,你一直那么的明亮、纯粹。你赤诚的滚烫会让不坦荡者慌张,而我是被灼伤的那人。
方臻桢怔忡片刻,逃避般低下头:“……谢谢,我们开始吧。”
作为引入,她问起他的就读情况。
“其实我已经读大学了,今天回校来看老师。”他食指下意识地点在桌面,这是叶奕辰放松时的习惯动作,她知道。
这么老实啊,还穿着校服。方臻桢心里嘀咕。
像是看出她心里所想,叶奕辰添了话:“顺便帮忙拍个宣传片。”
啊,还真是优秀。想来也是,认识他的时候就了解到他较同级同事便小上几岁。叶奕辰,他一直都很好。今天见到的他,是自己原本的时空不曾、也没机会遇见的少年,说起来还要感谢这个梦呢。
思及此,方臻桢不免微笑。
本意也不是“真的采访”,加上她早已锻炼出来的专业素养,访谈很快收尾。
“你学什么专业?”为了延续这场对话,她明知故问。
“医学。”
“哇。”方臻桢配合的点头称赞。
“很好的专业。”可能觉得太客套了,她继续抛出话题。“方便问你——在哪里上学吗?”
H市,他答。
这么巧,我之前也在那里念书。
叶奕辰和她视线相接,二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其实他很想说,我一见到你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很俗套的,宿命感。
但他和她才第一次见面,这是没有意义的话。
有些事情,没有结果、无法预料、无法把握,就无需挑明,也无法改变。且走一步、看一步。
就像他不会问她,为什么一定是找他帮忙。
“你是怎么选择这个专业的呀?”
在一起的时候方臻桢也问过叶奕辰这个问题。
夜半才到家的叶奕辰和起床喝水的方臻桢在厨房碰上,她觉得他看起来好累,不由问他:“你当初为什么要学医?”
他脸上挂着疲态,杯口刚沾唇,闻言停住,很认真的看向她:“想要救助病痛中的人。”
“成为医生一直是我的梦想,这是可以直接帮助他人的职业。”十七岁的叶奕辰望着她,眼神清亮。
跨越了时空的眼神同样真挚,让方臻桢一阵恍惚。
“你一定会是一名优秀的医生,一定。”她将目光定于他眼中,语气那样笃定。
两双眼成为彼此的世界,有一整片宇宙在流动。
那股眩晕袭来,方臻桢感受到这个时空将要对自己关闭了。
“今天真的谢谢你,不止访谈,还有咖啡。”她又在笑,却收回了眼神,收起了纸笔,了结无声酝酿的风暴,率先起身。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凭空消失,给这个时空的叶奕辰留下神奇的印象。
“今天很高兴认识你。”叶奕辰也站起身,和她一同走出咖啡店。
接着是理所当然地道别,不再同路的人,没理由强求。
一段奇妙的相遇。他们想。
方臻桢向前走,没有回头。
借着梦见到过去的他,已然足够,也终究是梦。
路旁是一家礼品店,大大的字牌挂着“Galaxy”。
一股说不清的执拗劲儿自胸口冲上脑袋,方臻桢转过身,见叶奕辰仍在原地望着她,像是没料到她动作,抿住了唇,脸上微微的别扭。
方臻桢扬声道:“你等我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眩晕感越来越强,她进店也无暇再挑选,很巧地,模糊瞧见了和叶奕辰家里很像的松鼠小玩偶,信手抓过,以最快的速度结账、在小票上写字,她跑出去,把礼物塞进他怀里。
“给你的,圣诞礼物。”方臻桢后退几步,平缓着呼吸,摆摆手作告别,“虽然现在离圣诞节还有些日子。”
“谢谢你。”
叶奕辰。她在心中默念他名字。
怀里的松鼠玩偶憨态可掬,它的来临和送出者一样突然,待叶奕辰再抬头,街道上已不见她的影踪。
小票上的字迹凌厉。
———“如果明天我们即将认识,那么我会希望今天就认识你。”
叶奕辰抱着离圣诞还有些日子的圣诞礼物向回走,有小雪降落映入眼前。
“啊,初雪。”他停住,抬头,迎接即将填满大地的纯白。
雪落簌簌,在他的发顶、眼角、睫毛、鼻尖。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很动人的小雪。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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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臻桢落入了一片虚无中,不是黑暗,这片空间难以用人的五感来直接形容。
不是梦吗?不是应该醒来了吗?为什么自己被困在这?
她向前摸索,是无边无际的空洞;她蹲下来触碰“地面”,可竟也是迷雾。
双手张开、收紧,方臻桢感受不到任何实体,再摊开手掌——没有,什么都没有!
经历诸多未知后,她忽地崩溃,大哭出声。
抽噎着,情绪得到了宣泄,水似的“哗啦”泼了出去,心却被挖空了般,酸涩和迷茫穿堂而过。
擦干眼泪,抬起头,往前走。
她告诉自己,也这么做了。
同时,前方隐隐绰绰的有身影在靠近。
她停住了脚步,分辨着。
——是叶奕辰!
她大步跑过去缩进他的怀里,微微发抖,声音都在打颤:“这是哪里?我是不是回不去了……叶奕辰……”
对方却没有给予回应的拥抱,话语干涩:“……我是爱神使者,我来带你回去。”
怀里的人身形一僵,他无端恶劣地想:我不是他,很失望吧?
可她却没有撤离自己的体温,仍闷在他怀里,弱弱的发问:“小、小爱神,你怎么样?你之前去哪了?”
真胆小。可行为又大胆的莽撞。
“….被吓到了。”他答非所问。
“啊?你、你也被这里吓到了吧……”
不,梦中人。
我是因骨头里敲动的心跳声,因无措却莫名雀跃的神经,而恐惧。
方臻桢先结束了这个拥抱,她太害怕了,现在已经多少找回来理智。
两个人故作若无其事,爱神使者做了个向前的手势,示意让她跟着自己走。
沉默的路终于靠近了一扇发着微光的门。
“叶奕辰。”方臻桢喊他。
前面的人却像没听到似的,自顾自的走着。
“叶奕辰!”
他停下了,回过身。是方臻桢始料未及的错愕,眼神混着不明的汹涌:“在…喊我吗?”
方臻桢含着怒意打量他:“不是在喊你还能是喊谁?”
“我的名字是,叶,yi, chen?”爱神使者消化着这个名字,手指无意识的收紧。
方臻桢走近他,踮起脚尖,两张脸庞离得好近好近,足以看清彼此的倒影。
爱神使者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燃烧的、要将人看穿的决绝,热烈到可以点燃一整个春天。
女孩又莫名泄了气,用低垂的眸把她向他关闭。
“算了。可是,你总得有个名字吧?难道要我一直叫你爱—神—使—者—吗?太中二了吧。”方臻桢嫌弃道,嘴不自主的撅起。
“…随你。”他耸了耸肩。
方臻桢被他的厚颜无耻梗住了,不会叫他叶奕辰的,就算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他也不是她的叶奕辰。
叹了口气,她拍拍他的肩:“行,那我们回家,小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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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方臻桢睁眼,入目是卧室的天花板。
哎呀,就是个梦吧。她吐了口气,手无意识的摸索床单,却碰到了冰冷的物体,拿至身前一看,胸口如被事实猛锤了一拳。
——是在叶奕辰十七岁的时空买本子和笔。
方臻桢猛的坐起,回想起自己最后的一顿操作。
“啊啊啊啊啊啊啊——”
方臻桢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冷静冷静,方臻桢,没事的,活久了什么都能碰上。
冷静。
冷静个头!
啊啊啊啊啊,写的什么呀!太羞耻了。什么今天就认识你。
她把被子一掀,坐起来茫然的放空,又一骨碌下床。
因为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沙漏,好眼熟。就是爱神使者带她跳跃时空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