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不销魂》堃堃君

43、第六章 久别重逢 第六节

　　夕阳将柔和的光芒铺在院子里，回廊、草木间便起了一层金色的雾。小鬟摆好瓜果美酒后悄悄退下，院子愈发安静。一架蔷薇在照壁上开的绚烂，香气在晚风中愈加馥郁。
　　轩子玉换了一件柔软的白袍，衣带随意地系着，纤细的锁骨若隐若现，晚风吹起他的头发，美得不像尘世中人。
　　他修长的手指在琴弦间来回拨动，便有音乐流淌开来。
　　连倾城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甚至还在薛牧云之上。
　　轩子玉挑挑眉，“你想不到我这双手除了拿剑还会弹琴？”
　　倾城不置可否。
　　轩子玉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手却没有停。琴声时而清泠，时而激越，后面更带了挑逗之意，听得倾城脸红心跳。轩子玉顺势将她揽在怀中，右手继续抚琴，左手则扶在她手上，用她的手去按弦。
　　莫嫣然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幅亲昵的画面。
　　她的心骤然缩紧，然后又沉了下去，指尖开始抖动。
　　轩子玉听到动静，并未抬头，只是将琴往前一推，和倾城饮起酒来。他斟了一杯，仰头饮尽，又去喂倾城，从始至终都没有向莫嫣然方向看过。倒是倾城一直在刻意地保持着距离，当轩子玉俯下头吻她时，她将他轻轻推开，下意识瞟了莫嫣然一眼，小声道：“别...”
　　也许是错觉，莫嫣然竟觉得她目光中带了一丝歉疚。她眼里便涌上一股灼热。
　　轩子玉在倾城脖颈间嗅了一下，沉声道：“你不好意思？”他闭上眼，将脸在她纤细的脖子间蹭了几下，呢喃道：“又不是第一次。”
　　倾城照例躲避，推搡间，轩子玉衣服扣子开了一颗，衣服滑落至肩膀，整个锁骨一览无余。
　　莫嫣然的眼睛仿佛给灼伤般，迅速避了开去。
　　正当她准备落荒而逃时，轩子玉突然抬眼望向她。
　　他的表情单纯无辜地像个孩子。
　　莫嫣然眼前再度模糊，眼前轩子玉绝美的脸如同浮在气泡上，虚幻而不真实，然后，气泡破开，有那么一瞬间，他消失不见了。
　　莫嫣然匆忙低下头抹了一把眼泪。
　　“过来。”他沉声道。
　　莫嫣然缓了片刻方低着头慢慢走过去。
　　因为心神不宁，半晌也没有诊出个所以然。
　　“如何？”轩子玉一直静静盯着远方地面，此刻忽然抬眸问她。他的眼睛如此明亮，仿佛可以直视她心底。
　　她一慌，急忙回避眼神，“对不起，我还没有...结果。”
　　他不语。
　　她竭力收敛心神，又过了一会儿方开口，声音一出，自己先吓了一跳，怎么抖成这样。
　　“只是有些劳累...没有大碍。”她艰难说完这句话。
　　“那就开方吧。”
　　“嗯。”她点头，故作镇定地向门外行去。
　　倾城目送她柔弱的背影消失，心底涌起一丝叹息。她急忙收敛心神给轩子玉斟酒，却发现他眼中竟有一抹悲伤。倾城怔住了。
　　莫嫣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弦隐那里的。仿佛这一段记忆并不存在。她只是拼命地找活儿干。打扫房间，晾晒药材，将所有需要磨粉的药物碾磨，做一切能做的事。忙碌将伤心略略冲淡一些，但每到夜晚，轩子玉的脸庞仍不断出现在她脑海，越是痛苦越忍不住去想，自虐似的将他与倾城亲昵的画面一遍遍在脑中回顾，每过一遍，心中便似有一根针刺入，直到刺得血肉模糊，麻木到不再痛楚。
　　夜夜的凌迟抽干了她的灵气，她素来美丽的眼睛里没了往日的光彩，如同一朵花日渐枯萎。
　　弦隐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又是黄昏，她一面捣着木香，一面望着前方，然而眼中却又全无焦点。
　　弦隐望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长长叹一口气。他越发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为什么可以几句话说明白的事情偏要彼此折磨。
　　“嫣儿，药差不多了，再捣就烂了。”
　　“嗯？”莫嫣然一愣，回过神来，果见杵臼中的木香已经萎缩干瘪，大部分已经渗入臼体石壁中，再过得片刻就全然不能用了。她将药倒掉，又取了些新的来，继续捣。
　　弦隐本想让她歇歇，毕竟她这些天捣的木香足够用一年了。但又一想与其让她停下胡思乱想还不如有点营生。
　　弦隐叹息一声，出去送药。
　　不远处的竹林里，轩子玉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眼见莫嫣然弄伤了手依然无知无觉地捣药，他的眉间也开始搜聚痛苦。
　　“宗主。”弦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轩子玉并未答言。弦隐顺着他目光看去，鲜血顺着莫嫣然手上伤处滴滴答答下落，她也不知是没发觉还是根本不在意，依然在捡拾药材。血珠落在绿衣裙上，似飞舞的花瓣。
　　弦隐再也忍耐不住，“宗主，你们既然相爱…”
　　“照顾好她。”轩子玉压根不给他劝慰的机会，交待完这句话后旋即不见，留下弦隐独自长吁短叹。
　　这一夜，莫嫣然又梦到竹韵谷。
　　梦里，轩子玉在漱玉潭畔为她舞剑。她为他擦汗，他按住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然后他们相拥。或者白日的悲伤太过深刻，明明是团聚的光景却涂上悲伤的暗影。一滴清泪自她眼角缓缓渗出。月光斜斜照在榻上，这一滴泪便显得格外凄凉。轩子玉坐于塌畔痴痴望着这一切，此刻他再也忍耐不住，抚上她的脸颊。梦中的她感知到什么，头轻轻摆动似欲醒来，他急忙点了她昏睡穴，翻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