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接来电》淇水悠滺

4、你是谁

　　半个月来，我总是强迫自己多盯着手机，时刻准备着在收到那个人的短信后反手一个电话回过去。接不接无所谓，只要能争取从“空号”变成“关机”就是伟大的胜利。

　　不知道是那个人窥探到了我的警觉，还是赵清的电话惊动了他，还是他可怜我期末周辛苦，抑或是他的爱情之火快速熄灭了......不论何种原因，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再收到短信。

　　七月，我结束期末考试，回到了家乡。

　　回家的第二天，赵清在她家楼下的早餐铺接见了我。

　　高中生还没有放假，她在一众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中间格外显眼。

　　看见我走到桌前，她神情严肃地对我比了一个“请坐”的手势，我不明所以地坐下，隔着6个半包子和一小堆儿鸡蛋壳和她对望。半晌，她高深莫测地说：“这位女士，经过我的严肃考虑，你的案子我决定接了。”

　　“什么案子，你说的不会是我那个短信的事吧？”赵清这个人一直大大咧咧，但是却是我高中唯一的朋友，看见她能对我的事这么上心，我还真有点感动。

　　“bingo，”她兴奋地打了个响指，拿起那半个包子开始咬，“我相信在我的帮助下，你一定能成功找出这个短信怪。”

　　我默默地收回刚才感动，顺便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这个称呼。

　　“先不说我们能不能成功找到他？找到了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找到了的话......”赵清一边嚼着包子一边思考，“如果他是个猥琐偷窥男，那我们就在班级群里曝光他，对他进行道德审判和教化！嘿嘿......”她咽下包子又开始古怪地笑，道“如果他是个帅哥且单身，鉴于他如此一往情深，你可以原谅他，和他谈个恋爱嘛。”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觉得赵清的脑子在当年上课偷看言情小说的时候就已经坏掉了，满脑子都是粉红泡泡。

　　“诶诶诶，你这是什么表情？”赵清有些跳脚，“你敢说那个人要是班长或者大神或者是周旸周大帅哥，你会不想和他谈恋爱？”

　　“你说这几位，他们能不能记得我这号人都不一定，还能暗恋我到天天盯着我的地步？再说了班长都有女朋友了。”

　　“嘿嘿嘿，这可不一定，唯一纯白的茉莉花你懂不懂？诶呀，到底是青春独播剧场还是道德法制频道那都是之后的事了，我们还是要先找出这个人，”赵清又严肃地问，“作为当事人，你有什么怀疑对象吗？”

　　“没有。”

　　当我看到那些短信上的内容时，怎么想都觉得是赵清的恶作剧。

　　高中时的我总是安静而沉默的。我的成绩平庸，不是被老师寄予厚望的种子选手，也不是重点关注的后进群体，就连偶尔的成绩下滑也只是被老师提醒一句下次注意。只有赵清愿意分享给我些许快乐和陪伴，更多的时候我都是无声地站在她身边，心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从不敢想象，那些日复一日地寡淡生活中，居然会有一双炙热眼睛属于我。

　　“我就知道你没有，”赵清没有发现我的出神，开始在她的包里翻翻找找，“还得是我，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充分，”我看着她满脸兴奋地从包里翻出一个本子放在桌上，骄傲地拍了拍封面，“我已经把所有可疑人员的近况都调查了一遍，就记在这个本子上！”

　　一寸光阴一寸金这句话对高中生来说再合适不过，我翻看着赵清的“侦查笔记”，再抬头时发现喧闹的人潮散去，早餐店中
　　只剩我们两个人，老板娘正在挨桌清理着垃圾。

　　“你这......把咱们班所有的男生都列出来了啊。”

　　“诶呀，老话都是怎么说的来着‘广泛撒网，重点捕捞’、‘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在真相揭晓前，一切皆有可能嘛’......”赵清一边列举着她的大道理，一边把桌上的鸡蛋壳拢到一起。

　　我又从后往前翻了翻，“怎么是14个？那三个男生和您失联了？”

　　“作为一名社交达人，我当然掌握着咱班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可总有一些人是躺在联系人列表里，只有逢年过节才联系的。但是！作为你的姐妹，一名合格的大侦探，我知道你的事之后特意去找班长问了咱班所有人的近况，不问不知道一问还真知道些事......”她神神秘秘地冲我招了招手，见我没反应只能把头伸过来凑近我，“就个儿最高坐最后一排那个，张叡吧，说是去年寒假回来跟别人打架失手给人打死了，现在已经铁窗泪了。”

　　“还有，林沂，也就是周旸的同桌，去年国庆的时候一个人去西藏旅游，路上出了车祸，没有抢救过来。幸好他还有个弟弟，不然他爸妈肯定要崩溃了。”

　　“最最最最让人想不到的，吴琮豫你还记得吧，他上学的时候不是特有意思，特开朗嘛。刚上大学没几个月就得了抑郁症，已经自杀好几次了。上周四晚上还趁他家里人睡觉偷偷从阳台上跳下下去，好在他们家楼层不高被救回来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天啊，这可真是想不到。”我干干巴巴地总结到。

　　上学时和别人的交流实在太少，这些男同学在我的记忆中早已氤氲成一道道淡淡的水痕，有些人就算擦肩而过也是相顾无相识了。但乍一听说他们的近况仍不妨碍我感伤，高中毕业才不到三年，昔日在逼仄的教室中吵吵闹闹的同窗，都已经走向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那么，到底是谁，还在挂念着我呢？

　　我突然真的有些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