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x哪吒]相见欢》parisevenstar

10、第十章

　　年关将至，杨戬经宣召入宫，在往龙德殿的路上远远看到了李靖与金吒。

　　“臣等见过世子殿下。”

　　他摆摆手，想起这两人是哪吒的父亲和大哥，方才调转了表情，朝李靖做了个礼：“还未见过岳父大人。”

　　“殿下大礼，臣不敢受，”李靖诚惶诚恐，“小儿言行乖张，目无礼教，承蒙殿下不弃，让小儿在殿下府中了此残生，臣感激涕零。”

　　他算是理解哪吒为什么不爱听李靖说话了，这语气听起来恭敬客气，但他就觉得不舒服。

　　“李大人方才所说，那两个词断用不到我夫人身上，”杨戬的脸上并未有太多表情，但语气却变了，“还望李大人慎言。”

　　“……是。”

　　他在心中暗自发笑，可惜的是哪吒看不到李靖此时脸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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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吒晨起后便收到了由制衣局送来的冬衣，各色面料和样式均有，看得他眼花缭乱，他不好推辞，随便指了个：“留下那个就行。”

　　“……殿下，这些都是为您做的，稍后都会放入库房，您什么时候想穿哪件都行。”

　　“全都是？”他着实惊讶，“这够穿几个冬天了？”

　　“明年还会做新的呢。”

　　“不必如此铺张，”他听得直皱眉，连忙摆手，“这些都是好东西，足够穿几年的，十几年都够了。”

　　“殿下节俭，只是不同场合要穿的衣物各有不同，殿下位分尊贵，自当讲究些。”

　　他皱眉看那貂绒里的绸缎，决定还是先不说他在李府一件狐狸毛披风用了八年的事。在他眼里，这些送来的衣服和戏服没什么分别，平日里他可能连想都想不到，就如同现在，他最常穿的衣服还是从李府带过来的那些。

　　如今的杨戬已经放弃了猜“他到底喜欢什么”的游戏，选择了直接将好东西都搬过来，有时是让他自己挑，有时是全部放进库房，他知道身侧的侍从们会暗中替杨戬记下他的喜好，于是学会了不动声色，只偶尔流露出一点笑容，最常说的话是“我都不喜欢”。

　　他的确不喜欢。不喜欢杨戬给他送东西的方式，不喜欢这群侍从对他的态度，这些东西对方能给，自然也能要回去，归根到底不属于他，如同他最开始上身的那身吉服——借来的，终归都要还回去。

　　杨戬对他不错，他也很配合地做合格的世子妃，偶尔陪杨戬接见大臣，也表现得得体大方，杨戬似乎对他愿意露面感到很高兴，即便在臣子们走后，也要拉着他的手说个不停。

　　“近日你还是有些闷闷不乐，马上除夕了，不如我们去周边市集逛逛？”

　　杨戬目光真挚，他惊讶于对方对自己情绪的敏锐感知力，头一回真正觉得有些兴奋——如果是杨戬带着他，那他就不算违规偷摸出府了。

　　杨戬注意到了哪吒情绪的变化，在自己说出“出去逛逛”这个想法后，哪吒的眼神陡然亮了。他觉得高兴，因为自己好像终于能让面前的人快乐一回；又觉得悲哀，因为这象征尊贵权力的高墙，对自己来说是平常之事，对哪吒，只怕是令人窒息的牢笼。

　　自己爱上的好像是一只自由的鸟，如果要他绽放出最美的姿态，那他必定会从自己怀中飞走。

　　出府的哪吒衣着依旧素简，全身上下没有一件衣物是他给的，似乎在哪吒的潜意识里，自己给的东西就意味着枷锁。

　　终于来到凡俗闹市的哪吒笑容多了不少，东看看西瞧瞧，他的视线大多放在身边的人身上。可能顾念他还在，哪吒并没有和他人有过多交谈，只在看到河灯后问了摊主几句，便来问他“可不可以放河灯”。

　　“自然。”

　　哪吒高兴地从摊主那儿买了河灯，他快步上前，也拿了一个，走到哪吒身边。

　　“那么惊讶做什么？我也有想要达成的愿望。”他提笔蘸墨，往哪吒的方向瞟了一眼，后者回过身去，不让他看纸上的字。

　　几番思索后，他写下了“愿君心似我心”六字，叠好后放在河灯中，将灯点燃，置于河面。回头看见哪吒也写好了，正垂头叠纸。

　　他很想问问哪吒他的愿望是什么，但又觉得不太好，毕竟这终归是私事。但转念一想，他与哪吒已经成亲，最亲密的事都干过了，彼此之间实在不应有什么保留。

　　“我的愿望和你有关。”他站在河岸，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然后盯着哪吒，后者看他一眼，淡淡地回了句：“哦。”

　　“……”

　　哪吒将点燃的花灯放在水面上，双手合十，虔诚祈祷，他几度欲言又止，看着河灯一点一点飘远，终归没说什么。

　　可能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哪吒主动挽了他的胳膊，歪头道：“夫君若累了，咱们去尝尝那边的云吞面如何？”

　　虽然知道这人会卖乖，但他还是很受用，牵着哪吒的手走进店内，要了两碗云吞面，看着哪吒舀了面汤喝下，笑得眯起眼睛对他说：“这汤鲜美，你也快尝尝！”

　　自成为世子后，他从未吃下过一口未经验毒的食物，隐在四周的侍卫此时都略显担忧，他倒没什么反应，拿起筷子要夹面，面前的碗却被人一把端起。

　　哪吒把自己面前的面碗和他的面碗掉了个位置，神色平静：“你吃我的，方才我用勺子尝过两口了。”

　　“……其实不必。”

　　“你嫌弃我？”

　　“怎会？我知你心细体贴，只是我没那样娇气。”

　　“杨公子您还是小心些为好，毕竟有那么多人惦记着您呢。”

　　“惦记着你的也有不少。”

　　“我没所谓，您金贵些。”

　　“……”他不欲与哪吒争辩，拿起勺子喝了口汤，又尝了口面，对面的人也很坦然，进餐的幅度都大了许多，看得出来比在府里自在。他自问已经十分努力，想要给哪吒营造一个舒适的环境，现下看来似乎不太成功。

　　哪吒没察觉他的心思，自顾自吃着碗里的面，让小二再拿些凉笋和酸萝卜来，冲着他笑：“你想必没吃过这些？”

　　“吃过，不过没这么爽口，我从前吃的比这干巴些，放的年头久，食材也没这么新鲜。”

　　哪吒的眼中透露出迷茫的神色。他擦擦嘴，慢条斯理开始解释：“我七岁才与外公相认，在此之前一直在民间，我娘早年为了我爹出走，生下我没多久便离世了，我拿着我娘的信物自己来到京城，才找到了我外公。”

　　哪吒放下筷子，眼睛瞪得溜圆：“那如此算来，您……你到京城时也不过六岁？”

　　“五岁半，”杨戬点头，“年少不懂事，不知道找我外公是件多么复杂的事，就在京中流浪了近一年，最后也是阴差阳错，才能与外公相认。”

　　“那你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我爹给我的盘缠够我的路费，我会打些零工，”杨戬说这话时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吃些苦是自然的，不过都过去了。”

　　从面馆出来，两人并肩而行，哪吒踌躇几度，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都做过什么？”

　　“给像刚才那样的馆子做帮工，洗菜洗盘子，或者他们怕我这个小孩打碎碗碟，就让我去后厨帮忙。”

　　“那你住哪儿啊？”

　　“他们提供住的地方，不过有的时候也会住道观或者寺庙里去，那些修行之人对我都特别友好。”

　　“我也是这样，但凡进去祭拜，那些道士和和尚都对我很好，说我在一些神像面前站着就可以了，不用拜呢。”

　　“倒没想过你我会在这方面共通。”他笑吟吟看着身边的人，哪吒还惊讶着，话也多了：“那你去没去过西郊的龙王庙？”

　　杨戬摇了摇头：“从未听过，龙王不过布雨小神，去那儿做什么？”

　　“我小时候贪玩跑到里面去了，哪知一进去那龙王塑像竟然自己裂开了，庙里的人非赖我将塑像毁了，为这事，我爹罚了我一个月禁闭。”

　　“塑像自己碎了？”杨戬笑道，“莫非龙王惧你？”

　　“怕我也应当，”哪吒与他靠得近了些，“可我有什么好怕的，连顿鞭子都挺不过去。”

　　“他还打你？”

　　“子不教，父之过，他常这样说。”

　　“可你才多大？挨顿鞭子后若是保养不善，身体会虚成什么样？”

　　“那都是小事……”

　　“如何能是小事？”杨戬握住他的手，“你现在身子不好，估计也是儿时落下的毛病，他怎么不为你的未来想想？”

　　“在这桩婚事之前，我的未来就是一辈子呆在李府里。”

　　杨戬停住脚步，将他带到步道边的柳树下，俯下身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他没有推拒，比起之前两人圆房时力气恐怖的撕咬式亲吻，杨戬此时的吻要温柔太多。

　　“如今我俩都苦尽甘来……”

　　他被杨戬圈进怀中，默然不语，第一次意识到杨戬可能真的挺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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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往左一点，昨日我看到河灯往那边漂了。”

　　“对，就是这个。”

　　“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殿下送去，仔细点，别让世子妃殿下瞧见了。”

　　一张小纸条被红布包住，又被人急匆匆带入世子府中，几经辗转后，屏风内的一只手将红布接了过去。

　　“退下吧，你们的工作完成了。”

　　杨戬打开那张纸条，上面赫然是哪吒昨晚的笔迹：“愿大哥二哥身体康健，无病无灾，娘泉下有知，早登极乐。吾已囚牢笼中，不作他想，只求平安。”

　　“……把这纸条再放回去，放到河灯里。”

　　“殿下？”

　　“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与哪吒的愿望相比，他昨夜写下的心愿像是个笑话。哪吒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直到现在，他依旧将自己视做囚笼的一部分。

　　思索半晌，他轻声唤来侍从：“那日孔公子不是送来了礼物？我等下亲自登门向他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