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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红白煞(十) ...

  •   陈时越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倏的解开安全带撺掇傅云下车:“走走走,看看去!”

      傅云应了四叔一声,然后回头低声叮嘱陈时越道:“待会站在我旁边,别大声说话。”

      他转过身,刚要开门出去,却见四叔双手紧紧扣在车窗边缘,干了一辈子农活的手粗糙而肿大,此时微微的发着抖,神色无措而惊恐,半晌对傅云哆嗦着说出一句:“拜托了。”

      傅云把手覆在老人的手背上,沉稳而柔和的安抚道:“放心。”

      他说着推门下车,径直走到棺材前站定,几个抬棺的大汉此时正累的瘫坐在地上,他们刚才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没能使棺材离地分毫。

      可不到一刻钟之前,四个人明明抬着棺材在街上走了五六公里,陈老太爷临终时清癯瘦削,死后遗容更是脱水瘦的只剩下一把腐烂骨头包着皮囊,怎么会沉成这样?

      送葬队伍里的村民脸色都不太好看。

      人说横死之人,出殡时棺材不能落地,因为一旦落地就再难起棺,死人尘缘未了,冤魂不散,给随行的人沾上血光之灾。

      眼下棺材抬不起来,可不就是凶兆吗?

      “四叔,您跟我透个实底,老爷子真的是自然离世的吗?”陈时越轻声问道。

      陈四叔默然半晌:“不知道。”

      “老爷子一直是一个人住,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人已经硬了,□□里都是失禁残留的排泄物,老爷子一辈子要强,临终了死的可怜,要真有什么怨气,大概是这个原因。”

      周围人相对默然。
      老太爷没留下后辈,死后送葬的除了四叔花钱请的人,还有一些和老太爷生前相熟的朋友,年纪也都大了,听了这话联想到自己的晚年生活,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这可怎么办,棺材怎么会抬不起来?”陈朗看了一眼时间,急出了一头大汗。

      陈四叔颤巍巍的上前两步,伸手叩了一下棺材板,沙哑着嗓子喊了句:“二爷。”

      “二爷您还有什么没完成的心愿,您就托梦给我们这些小辈说,我们一定给您办到,今天再不走的话,下葬时间要耽搁了,您在下边也不安生,您看……”

      棺材里鸦雀无声。

      傅云将周遭送葬队伍中的人都扫了一圈,见前不久刚刚丧女的三叔和三婶也站在人群中,神情悲怆,也不知道是悲自己女儿,还是悲老太爷。

      陈时越挪到傅云跟前,悄悄摸摸的说:“傅云傅云,你这么厉害,你会通灵吗,会的话你问问老太爷不就好了。”

      傅云侧头瞥他,从夹克里侧掏出一个眼镜,银丝边框,看上去材质很好,然后将眼镜架在鼻梁上,戴好扶正,蹲下身来平视着漆黑的棺材。

      陈时越在他旁边守着,和陈四叔阴沉沉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等着看傅云的动作。

      “咚,咚,咚……”傅云屈指对着棺材壁连叩三下,手指修长,衬在棺材壁上白皙的突兀。

      周围人屏住呼吸,也有人窃窃私语问这年轻人是谁。

      声音落下,傅云的手顿在半空,凝神望着棺材,目光微冷,然后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了棺材虚空的某处。

      棺材上赫然坐了个红衣女人。

      傅云和他静静的对视了半晌,她微仰着头,红色罗裙扬起,在风中猎猎舞动,但却听不到一丝声音,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她的裙摆下没有脚,就那么晃晃悠悠的飘坐在棺材盖上,不让他们走。

      傅云轻轻推了推眼镜,眼下在场的除了他,好像没人能看到这个姑娘。

      陈时越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围空气越来越冷了,傅云背对着众人,半晌都没有动作。

      “傅先生。”四叔略微有点沉不住气,语气急了些:“能走吗?”

      傅云没回答他,转身吩咐道:“陈时越,去我车上,手套柜里有上次复印的照片,帮我拿一张下来。”

      陈时越不疑有他,转身接过车钥匙就上车。

      “再拿一个打火机!”傅云提起音量补充道。

      片刻过后陈时越捧着一张当年的大合照从车上下来了,大步跑着递给傅云,又从兜里拿了一个打火机:“诺。”

      傅云“啪嗒”点火,放到照片边缘上点燃,举起来冲棺材上的姑娘笑着摇了摇。

      火舌簇簇舔吻着纸张,火星溅到傅云的手上,他被烫的蓦然往后一缩,照片落到地上,转眼化作了灰烬。

      红衣姑娘低头看着被烧成灰的照片,默不作声。

      “四叔,您请来的这人是干什么的啊?弄了半天装神弄鬼的到底能不能走?”抬棺人不耐烦道。

      “是啊!四叔,我们试了,棺材还是抬不起来,不然打119试试?”

      “打毛线119,能不能出点正点子!”陈时越高声怒道:“没主意就都小点声,没看见正办事着呢!”

      “哎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跟长辈说话呢,信不信我抽你啊!”一个远房堂哥指着陈时越,一脸凶狠煞气。

      陈时越到底是个年轻气盛的,撸起袖子就要过去,走到一半被傅云一把拎住了。

      “干什么?”陈时越怒道。

      傅云将他拉回来:“别生气啊,回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从鼻梁上摘下眼镜,抬手推到了陈时越的眼睛上,陈时越眼前一花,皱眉道:“这什么?”

      下一秒他就愣住了,戴上傅云的眼镜后,眼前好像换了一个世界。

      原本亮堂堂的天气,在眼镜的过滤下骤然转暗,天上乌云阴沉滚滚,不时有漆黑乌鸦振翅飞过。

      陈时越把眼镜摘下来,却发现天上连一丝乌鸦的毛都没有,天气虽然阴云,但是绝没有到戴眼镜时的那种黑云压城的诡异状态。

      他惊异的看了一眼眼镜,又不信邪似的戴了回去。

      “呼啦——”一只乌鸦迎面飞来,扑了他一脸黑羽毛。

      陈时越惊慌失措的往后躲,目光猝然落到棺材上,和棺材上坐着的那个红衣女子撞了个正着,他倒抽一口冷气。

      “我靠……”

      红衣姑娘手中握着一张照片,正是傅云方才烧掉的那一张,此时正完好无损的被她握在手里。

      她低头看着照片上的人和景,一缕乌黑秀发垂耳而下,身后是万千浓郁黑气缠绕,经久不息,明灭起伏。

      她歪了歪头,攥紧了照片。

      傅云抬起手,做了一个标准的请的手势,姿态优雅谦和,娴熟的仿佛是舞会上翩翩贵公子,在诚恳的邀请心上人跳一支舞。

      红衣姑娘提起裙摆,从棺材上一步一步的走下来,手轻轻搭在傅云的掌心里,身姿袅婷而美好,任由傅云带着她抬步走下了棺材。

      “四叔!能抬起来了!”抬棺人惊喜道。

      陈时越猛地摘下眼镜,一切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傅云还维持着那个牵着女鬼手的姿势,只不过他身边空无一人,看上去动作格外突兀。

      “她走了?”陈时越把眼镜还给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还有点没能反应过来刚才看到的一切。

      傅云施施然收回手,整个人好像还没从戏中出来,站在那里身形利落,翩然俊雅,嘴角尚带微笑,仿佛刚才真的牵了个漂亮的姑娘步入舞池。

      “谢谢傅先生!这次真的多亏了你!”四叔松了一口气,脸上皱纹舒展开来,连声道谢。

      “我就知道没请错人。”

      陈时越表哥见状也没说什么,招呼着众人各自归位,殡仪队抬起棺材继续向前。

      “走吧,上车。”傅云低声道。

      说罢他一个踉跄,陈时越慌忙一拽他手臂:“怎么了?还虚弱上了。”

      傅云站稳身形,单手覆在眼睛上,略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睛:“你来开车,我休息一会儿。”

      “行。”

      一路风平浪静的把老爷子送上了山,落棺的时候傅云不想下车,就在车上闭目养神,陈时越安顿好他,陪着四叔送了老太爷最后一程。

      整个过程平静的让陈时越胆战心惊,那个红衣姑娘再没出现,最后一捧土撒在土丘上,一切便终于算结束了。

      陈时越回到车上的时候,傅云正戴着蒸汽眼罩睡着,呼吸平稳悠长。

      陈时越没想吵醒他,就在驾驶座上一坐,刚踩了油门打算跟上车队,傅云就醒了。

      “停车。”他把眼罩一摘,露出有些红血丝的眼眶,疲惫道:“今晚不回村了,你跟我去镇上住。”

      陈时越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啊?”

      “红白撞煞,生人绕道,今晚回村会很危险。”傅云开了导航:“听我的,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红白煞(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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