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行》青烟里

2、第二章

　　两人一马出去好远，一时间云微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因为他的生活一贯平淡，只有在说书先生的口中才能看到这般刀光剑影。

　　“喂，你怎么样?”听到身后呼吸从粗浓重到微弱，云微急了，“你说句话。”

　　踏雪还是第一回这么撒开蹄子跑，整匹马亢奋地很，带着人一个劲的往前冲，直到云微唤住它。

　　“你再坚持一下…”云微说完就后悔了，刚才出来的急，踏雪跑得又快，这会在官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根本不知道怎么安置这个伤患：“踏雪，我们在往前走。”

　　“不要进城。”李霁气若游丝。

　　原来是个见不得光的人，难怪被追杀。云微心道。

　　“进山。”李霁腰腹的伤裂开，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止不住颤抖。

　　“可你?”

　　李霁紧紧贴着云微，想从他身上汲取些暖意：“城中到处都有眼线，如今我不是他们对手。”说完，下巴重重往云微肩上一搁，失去了意识。

　　“快，踏雪进山。”

　　这一次，李霁没有昏迷太久，醒来时两人正窝在一个狭小山洞里，灼灼燃烧的火焰让四周空气都暖和起来。见到李霁清醒，云微道：“刚才你一会说热一会说冷，我都怕你撑不住。”

　　“放心我不容易死。”李霁刚才就注意到云微外衣不见了，一看原来是给自己做了包扎伤口的布，“我又欠了你一次。”

　　“不止。”云微鼻尖冒汗，大夏天的，这温度对于伤患来说合适，可对于他就不一样，“那些人把我家门窗都砸坏了，这得记你头上 ”

　　“好。”李霁勾勾嘴角。

　　“对了，他们没有找到我们，会不会伤村子里的人，村里的叔伯婶娘人都很好，要是被连累，我就罪过大了。”

　　李霁道：“不会，我们骑马出来的时候那些人都跟着引走，再说这些人是追我而来，罪过也是我担，与你无关。”

　　听到这样说云微还是愁眉不展，不多时肚子又响起咕咕声，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做好的饭都没来得及吃：“算了，我出去找点吃的，你赶紧好我也好回去。”

　　“我和你一起去。”李霁挣扎着要起来。

　　云微摆摆手：“你放心，这里安全得很，要是你跟着反而添乱。”被人如此嫌弃李霁也不生气，自己眼下这情况的确是帮不了什么。思及此盘腿坐下开始疗伤，希望手下的护卫看到自己留下的线索尽快赶来。

　　江州城，江南最是富饶之地，高耸城楼，六道大门尽开，往来人流不绝。

　　“失踪了。”琴音袅袅，香炉里的缕缕白烟升腾和清风拂起的白纱交织。

　　“失踪可不是好事。”下首一名年轻人说，眉间难掩忧色。

　　“哈哈，果然年轻人。”另一个年长的男子捋捋胡子，“失踪怎么不是好事。”

　　“是啊！可是大好事！”其余四人也点头附和。

　　今日能在这里的人都不是傻子，稍加点拨就懂了其中含义。

　　“是小侄愚钝了。”刚才那年轻人拱手道。

　　“不可轻敌。”就见上首的青年端起茶杯，他余光扫过在场几人，“我们这位大殿下战场杀神，你们派出去那些人还不够他塞牙缝。”

　　“哈哈，大人放心，我们派出去的可是精英中的精英。”说到这，几人心里都有些肉痛，这番折损的精英可是不少，虽最后传出来重伤失踪的消息，可到底还是要见到尸体才能除此恶气。

　　青年恍若不觉几人的心情，又道：“几位家主的牺牲，我自会上书京城。”

　　要的就是这句话，几人站起来恭敬地道了谢，拱手间各人掩下心思，而后又是听琴品茶好不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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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烫。”山洞里，等到云微烤熟野山药，李霁又昏睡过去，一摸，果不其然是发热了。
　　想到这人说的城里有眼线，云微整张脸愁成苦瓜，可别烧傻了，还欠着自己钱呢。

　　“先说我也是为了救你，可不能怪我。”云微爹娘都是白鹤书院的先生，自小他便跟着将书院里的藏书看了个遍。循着记忆里书本上草药的模样，从外面拔了几样进来，又拿起石头砸成草糊糊，最后肉疼地撕下一块衣摆，“张嘴。”

　　李霁自幼不受宠，后来是拼着掉脑袋的风险从宫里跑出去入了行伍，从此在军营摸爬滚打。后来匈奴打来，他凭着一身磨练下来的功夫立了军功。虽如今重权在握，可其中的苦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是没曾想现在还要苦上一遭。

　　是的，李霁是被云微的药苦醒的，那大概是一种苦味直冲天灵盖的感觉，哪怕人昏昏噩噩也能登时清醒。不过苦虽苦，药效还是不错，人醒了，热也退了。

　　“这是几?”云微伸出一根手指，心头狂跳，那几样草药说实话他压根没谱，真怕把人治傻了。

　　李霁此时还满嘴苦味，虚弱的摇头：“你救了我三次。”

　　“那还好。”云微顿时舒了口气，“你可不能再晕了。”

　　“嗯。”李霁颔首，随即又看着云微欲言又止。

　　“怎么了?”

　　李霁道：“我多久没吃东西？”

　　云微脸一木，他都快忘了这人多久没吃东西了。先前倒在院子里的时候他一天会喂些米汤进去，可自打逃出来后可谓是滴水未尽。哦，除了刚才挤的草药汁：“你饿了？”

　　李霁腹中绞痛，像是回到了他第一次带兵被人埋伏，几日滴水未进的日子。云微也明白过来：“你现在肚子破了个大口子，只能吃点流食，我看不远处有竹林还有溪水，我去看看有没有鱼，给你抓来熬碗竹筒鱼汤。”

　　“山里有鱼？”李霁脑子已经有些不清明了，伤成这样又没有吃的，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嗯。”云微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有的，你在这里等我，对了你的佩剑借我用用，我砍竹子。”

　　“唔……”李霁抬抬眸子，有些费力。

　　山沟沟里头的小溪真是有鱼的，云微挽起裤腿摸索了半天终于抓到一条两指宽的小鱼，再配上手臂粗的竹子，熬一竹筒鱼汤刚刚好。

　　劈竹子的时候远处传来马的嘶鸣声，云微望过去，听出那是踏雪的叫声。山洞隐秘，踏雪无法跟着进来，云微便让它躲起来，自己一个人背着李霁进去。如今听到它的叫声，应该是被那些人发现了，特意发出声音提醒主人小心：“踏雪，别有事。”

　　云微拿起剑，简单掩盖了一下痕迹就往山洞跑去。

　　山洞里柴火烧的盛，竹筒里的鱼汤“咕咕”沸腾，云微又往里放了些野山药，待到鱼汤变得浓白才端到李霁嘴边：“喝吧，喝了我们就该离开这了。”

　　李霁看了他一眼，借着火光他可以看见少年眉尾的痣还有他眼中的担忧：“你留下。”抬手接过竹筒，滚烫的鱼汤一路滑入腹中，身体终于升起了一丝热度，“他们的目标是我，等我离开后，等到明日天亮你就下山回家去，若是我侥幸没死定会加倍送上欠你的银钱。”

　　“那些人？”云微也想通了，那些杀手全身捂的严严实实倒也像是见不得人的，“我能帮你什么?”

　　李霁笑笑：“不用。”垂下睫毛，初初见第一面他就觉得这少年很好，像是曾经就十分熟稔一样，可惜处境险恶，不然定要好好结交一番“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微。”云微道。

　　“嗯，李霁。”外面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李霁抬眸，手边的剑出鞘“告辞。”

　　“你小心些。”茶楼里说书先生醒木一敲，说得口沫横飞，那时云微也会畅想仗剑走天涯的武林侠客，可奈何他没有学武功的天赋，所以他还是不要跟着去添麻烦的好。

　　“殿下！” “将军！”

　　“你没事太好了！”

　　外面传来的说话声，事情好像不是想象的那样，云微松了口气：“是救兵来了吗？”刚说完就觉得脚边一凉，低头是一条赤红的小蛇：“走开！”

　　“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