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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陨落 ...
诏丘是被严温弄晕了强行拖走的。
昏睡符这个东西,并不怎么高阶,但用法很讲究,是以用的人其实不多。
它发挥效力有两个办法,一是以修为强行压制,让受者根本感觉不出来有人将要对他用符,趁其不备得手。二是亲近之人下手,避去修士最敏锐的地方,一击而中。
前者需得灵力充足,但修为这个东西,平辈的八成差不多,不同辈的无从打探,算是未知。后者听着容易些,但修士五感外延,对万事万物都有那么一点戒备心,这个“亲近”范围很小,更是难以实现。
只是诏丘的戒心再重,严温也是他半带大的师弟,显然不在“不亲近”的范围内。
想来素日在凌空山上,都是他自己对别人下手,十击九中,余下那一成留给没试过且不敢试的闻端闻理,算得上毫无阻忌了,今天却栽在严温手上。
奔忙一个月,偶尔相会周公也算幸事一桩,只可惜原先不觉得,一躺下来,染疫会有的瘙痒和剧痛袭来,慢吞吞,像是从骨肉血液里破壳的种子,顺着皮肤纹理一点点蔓延铺张,和灵脉紧紧相嵌,向下渗进去,又向外破出来,又痒又痛,且伤口被布料隔着,不能挠不能碰,痛苦得要命。
他睡得不好,昏沉迷蒙,半梦半醒,总是在梦最深的时候带着一身酸软乍然惊醒,再带着一身冷汗再次昏过去。
床外有人往来,虽然脚步声已然很轻,但他此刻混沌,某些方面生钝,有些地方灵敏得骇人,听得出来是严温,但有另外一道,他听不出来。
那步子又小又轻,和一般修士相比,细碎中带着不稳,似乎很着急。
困惑间,他察觉到身侧的被褥被按压,被面塌陷,正好在他手肘之上。
便听得一声低呼:“离远点,小孩子禁不得这些。”
说话的这个果真是严温,但无人答他。
似乎有人拉拽,被面上的撑压感消失了,严温又说:“看过了就要走了。”
但是屋内没什么动静,应该是严温没拉动。
他有些责怨,且忧心忡忡:“你答应了我的。”
那道细碎的脚步犹豫着移出去了。
诏丘心道,真是怪得很,是谁来看我但严温不让?不过不让也好,别传染了化骨,耽搁了人家。
门框拉开,吱呀一声,门外似乎还有人,严温嘱咐道:“帮我将他领回去。”
顿了顿,他说:“阿榭,听话。”
诏丘恍然大悟。
他之前正是要去找小家伙的。
在极其勉强能挤出空当的前几日,他在回屋拿东西的时候和齐榭打过照面。
他径直走到书案边,高脚木椅上坐着的吊脚小家伙看到他来,停下了手中的笔,深色的眼瞳望过来,又撇下去。
他不太亲近生人,现下能接受严温的触碰已经十分不容易,不可能任由得闲的弟子遛他,于是总是在屋里闷着。又因为被关久了不太高兴,很多时候脸色不虞,苦大仇深地看着他们进来,片刻后又出去。
毕竟是下界大家养出来的孩子,差不多六七岁的年纪已然能看八成书册了,只是书架里嵌着的多是他们下界匆匆带来的医书,他能认清其中的字,却不太能看明白其中深意,看来看去觉得乏味,便拿着诏丘一只画符的长笔日日练字。
诏丘现在看的就是这个。
他本是囫囵扫了一眼,却诧异的发现,雪白素纸上正是自己的名字。
于是他问:“为什么写我?”
扎着童子髻的萝卜头跳下椅子,将写好的纸对半一折,塞到袖子里,看样子不想让他看。
但其实这样有点矛盾,他如果真的不想要诏丘看,明明可以收得更快一点。
他说:“我只认识你。”
诏丘插杠,驳他:“不是,你还认识他。”
他指的正是严温,彼时后者翻捡物件完毕,已经在往外走,被这样一指,就定在原地。
齐榭抿了抿唇,从堆叠的纸张中另摸出一张空白的,似乎是想当场献技,给他们看一看自己虽然稚嫩但端正的字迹,临了改了主意,将折好的成品又掏出来,一板一眼打开,一板一眼拿起笔。
然后在上面打了一个叉。
下笔很重。
他翻过素纸,那一面洇有他泄愤的墨迹,但很快被“严长洐”三个字盖住了。
严温探过头:“好看,能不能送我?”
先人一步的,诏丘挑着眉:“不行。”
他要先弄清其中因由,分说恩怨,便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的问:“写他的名字可以,为什么要划掉我的?”
只齐腰高的小家伙仰起头:“因为我讨厌你。”
严温看热闹不嫌事大,抱着用来缠绕伤口的白纱,迈着小碎步过来煽风点火:“师兄,原来你也会被人讨厌啊?”
诏丘决定不理他,只问对面的小家伙:“为什么?”
齐榭面无表情,但看他这样很有气势,就默默的也跟着双手抱臂,答曰:“因为你很久不带我出去了。”
诏丘没忍住笑起来。
他虽然看着很气愤,和他甩脸色才是最应当的,但小崽子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可做缺漏去攻陷,那便是无论他心境如何,神色如何,说出来的话总是真的。
知道症结,要解决就很轻易,于是他含混着笑了一声,决定以同样的坦诚回敬:“对不起,最近确实很忙,是我不对,那我后日带你出去行不行?”
话毕又加了一句,“去哪里都行,只是不能太久。”
他哄人的时候声音低低沉沉的,因为是在剖白且服软,便蹲下来让自己仰望别人,一双浅色的瞳孔被倾斜的天光蒙上了一层亮色,眼角弯起来,温和又漂亮。
反正站在一边的严温愣了一下,觉得若是换了自己,肯定什么气都没有了。
齐榭没有表现得很雀跃,眼睛很轻的眨了一下,可能是想装得波澜不惊吧,只可惜小孩子声音软,效果不明显:“我不挑。”
言下之意就是,他并不负责找地盘。
诏丘笑得更开心了:“那是当然。”
闻端急匆匆来,又急匆匆走,并不曾多说什么,却让他揣摩出一点大事即将了结的意思,于是他心神定定,没有急着扎进疫人堆里和疮口血痕打交道,就想起这个承诺。
只可惜最终还是失约。
所以他此刻躺着闭着眼,便努力要挣扎起来。
可能是折腾得太厉害,就像是被骂狠了会魔怔,连带着梦境波动,有人低喝:“别动!”
这么一句也把诏丘骂累了,他咕哝着:“我在歇息。”
攒够力气再起。
不过这个歇法有些费命,挣扎的意图亦然。若是和他亲近的几人知道他是这个心思,少不了一顿数落。
譬如褚阳,说不定会揍他一顿。
他这样想着,半梦半醒间,真的感觉有人揍他,手臂火辣辣的疼,嘴里有血腥味,像是从喉口倒灌上来,又像是黏在唇齿之间。
昏沉之后,他睁开了一双眼,和显然心情不太好的某人打了个正照面。
可能是觉得自己还没醒,诏丘翻了一个有气无力的白眼:“造孽,梦里也能被收拾。”
褚阳没听清,垮着脸问:“什么?”
诏丘就彻底醒了。
他下意识就想坐起来,但鲤鱼打挺没成功,抬眼一扫,身上厚达四层的被褥,差点给他捂出个好歹。
他伸出瘦长的手指拨弄被面,热气散出去,带出一股附在最上层被面的浅淡花香,一番折腾后诏丘才有心思问:“褚师兄?你没事了?”
褚阳看着清减了很多,以往合身的衣裳变得非常宽松,面颊凹陷下去,垂眼时总显出点恹恹,但幸好他骨相不错,被折腾成这样也看得过眼,甚至添了点少有的温沉。
他十指交叉,右手食指指节上缠着一片白布,像是受过伤。
“这句话该问你。”
诏丘病糊涂了,张口一句:“我还没死。”
说完可能是想没心没肺的嘿嘿两声,但语气过于欠揍,就见褚阳的脸更是黑得不能看,负伤的手指动了一下,诏丘感到背后有什么东西钻出来,几乎是同时,铺天盖地的痛意席卷全身,他立刻缩成一团。
冷汗立刻开始往下垮,褚阳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忙不迭又将阵痛符纸贴回去了。
一张一弛间,诏丘服气了,不敢作死,挺尸一样任由被子压着自己:“我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褚阳回得凉飕飕的,显然是在耸人听闻:“没死,但是快了。”
诏丘点点头配合,又问:“外面如何?”
褚阳欲言又止,目光晦暗深沉,几乎将他盯出洞。
“师尊和万掌门回来了。”
诏丘一听,心中就是一喜,弯着眼睛要爬起来,被更大的力道按得无法动弹。
两两短暂对峙,诏丘眨了眨眼。
一道黄色的亮光飞快闪过,黄表纸末尾一扫,射出一道锋利的弧光。
褚阳抬手一拢一转:“昏睡符?你确定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压得住我?”
诏丘只是糊弄地讪笑。
真是出师不捷。
褚阳将符纸随手一折揣进衣袖:“好好躺着吧,他们现在没空见你。”
诏丘了解,点点头。
解疫是一件大事,不容差错,但他实在有诸多疑问不解不快,譬如我师尊在哪里?大疫解方究竟是什么?云见聪被怎么处置了,多得数不清。
但实际上,这都是他脑中一晃而过的疑惑,没有一个是真的问出口,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又沉又痛。
褚阳垂着眼睑,手指蜷缩了一下,因为大病初愈而显得泛白的皮肤如蒙死气,眼神扫过指尖白布的时候像是不忍。
“他们正在安魂……曹门主没了。”
呼吸滞了一瞬,诏丘问:“什么意思?”
诏丘统共混沌了三天,只是前半程状态最糟,连分辨时日都不行,所以错过了一些事情。
云见山从此地跟随闻端出发时,有些内情并未说干净。
现今的化骨和百年前那一场相比,最大的不同和变数就在于云见聪。褚阳的药方解不了疫人的症状却恰恰对他自己有效,是因为化骨有变,其中参杂了一种秘术。
具体如何褚阳不被告知,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秘术不是好东西,以施术者肉身为引,再和化骨病累叠,会生出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若要去除病灶,并不能简单的中和二者的解方,需得另加东西。
依医修最惯用的手法,需得先寻一个媒介,将紧密融合的咒术疫病分离开,再对症下药,一一化开。
但用性命和魂魄勾连的咒术,若能像削分瓜果一样消解,就不需劳闻理奔波千里抓人了。
媒介一途有种种不能和诏丘细说的限制,几位尊长都认为此法不妥,果断弃了,闻理便提了另一个办法。
褚阳问他:“你知道云见聪是医修么?”
诏丘答:“知道。”
“见山和你一样穿行疫地,但他安然无恙,并不是他多么小心,而是因为他带着一个香囊。”
那是他从下界胖老板手里拿的,抛开乱七八糟的药材,衬布之间缝了一道用血画的符。
最先他们三人发现这东西的时候,都以为符文高深莫测,便在上面做了大文章,殊不知那只是一个障眼法,真正关键的是上面涂抹的东西。
那是云见聪的,试药医修的血。
褚阳说:“我在你身上试了一下,有用的。”
诏丘就知道自己初醒的时候嘴里那股血腥味是哪来的了。
但他不是很想信,扒开衣袖,血窟窿上是一层薄淡的白色乳膏,就是这东西让他被火灼烧似的疼:“不是这膏起的效吗?”
褚阳说:“那只是我配的一种祛疤药,平日里都是用现成,可能效果不太好,你忍一忍。”
诏丘哪里要和他聊祛疤,被激得连声咳嗽,一股混着汤药的血腥丝丝蔓延上来,声音哑下来:“这就是办法?”
若是要以血为引,下界如今惨状,若要扭转需得耗费多少?这是救人还是杀人?
这些计较褚阳不能再清楚,但实际上,连这样的法子都是奢侈,他们不可能给每个疫人喂药,最管用的办法,就是用血画符,以符纸之力镇压。
但嘉州城染疫的人太多了,拿自己试药的医修毕竟不在多数,选来选去,就只剩那么些人。
闻端掌门刚回来时,并没有说要怎么做,因为他晓得这太为难。
以命换命,从来都是沉重的。
这个主意,说来还是曹婉开的口。
她在病榻上挣扎数日,被灌下化骨病的解方,本以为只是拖延续命,却离奇的痊愈了,那时她就晓得这东西该怎么解。
宣殊门医修多,但在下界已然折损了一半,亲传中只剩了她和大师兄两个。
他们想到的法子是设一个阵,用全部修为和神魂来抵,覆过整个嘉州,算是以小换大。
本是商量好了,黑衣夜行,只是在临行前多多少少放心不下,和曹门主多说了几句,明明不曾有什么马脚外露,但他们没能出得了门。
他们各自从榻上醒过来的时候,几位尊长分拨守在门外,言语斟酌,说在轮回术结前带他们去见曹门主的神魂最后一面。
两个人怎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褚阳说:“曹门主一向行事温和,这次却对自己下了狠手,全盘打算没露丝毫痕迹不说,他亡故之后,连最高阶的追踪术都找不到他的尸骨,只能召回他脱离肉身的神魂。”
按计划,这本该是曹婉和宣殊门大师兄给自己安排的死法,兜兜转转,却用在曹门主身上。
褚阳尽力说得说得沉缓,他大病初愈,之前用药又太猛,余毒未清,修为损耗过重和心绪波动太狠都会遭反噬,但即便如此,也掩不住那张脸上浓重的愧色。
诏丘这么恍然一听,觉得一个字都不可信,生怕他是编故事刺激自己,想接二连三地质疑和辩驳:“我不懂,怎会是这个办法?”
褚阳疲惫无极的叹了一口气:“我原本也不懂,现在却好像有点懂了。”
当日他从齐府赶过来,刚好看见曹门主飘在半空中的神魂。
通体银白,却在心窍和眼睛泛着一层鎏金,通身不过五尺出头,抛开发虚的魂体和闭合的眼睛,就和原身一模一样。因为魂体无量,定在空中如同被长风托起,双手自然垂落,被穿堂风刮过,一点一点往后移,一寸一寸消散。
宣殊门余下所有弟子全部跪在跟前,领头的大师兄顿地一叩首,指节发白地攥着一道小册子,似乎是门主令。
他愣在原地,某个瞬间,曹门主的神魂散到最后一步,他在人间留下的脚印也被收成细细的金线一缕,成圈环绕着魂体飘荡的外袍,像是佛子口中的金印法\轮。
而他被细碎金光凝聚的眼部轮廓微微动了动,就像是沉睡之人将醒,眼睫微张,嘴角平缓。
听到哪个小弟子低呼一声,他才反应过来地上几滴血,是从他口中渗出的。
化骨本就是渗血腐肉蚀骨,他元气大伤在前,再没有多的血可吐,被忙不迭赶到诏丘床边,不准再外出。
诏丘久睡不醒,睫毛颤动做着噩梦,他坐在一旁出神,慢吞吞的,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嘉州前情难复,众人都想要一个及时止损,但大祸蔓延,早就不是轻易收得了场的。
修士苦苦修行,无外乎求灵台清,命长生,消桎梏,呼风唤雨随心自在。欲求不同,外化就是道的不同,细细论来,无非是外求、内求,求人、求己和为人求这几类。
宣殊门门训为“澄”,向外无私,向内则是无咎。杀一人而活百人,于曹门主而言,最好不过。
第三支线暂结,里面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说明白,不是故意结束的这么仓促的,之后会慢慢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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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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