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气为君饮》祝写意

3、坏

　　两人难得没有争执的在门口分别。
　　嘉瑞刚进门就看见了个许久未归的人，围着卡通的围裙，正拿着锅铲如火如荼的炒着菜，炊烟被吸油烟机嚯嚯的吸着，烟火味浓厚。
　　嘉瑞见这场面大惊失色，纤瘦的身影嗖的一下冲出去，从门口闪到厨房。
　　“爸，不是说了让你别做菜吗！”嘉瑞的脸气的不行，伸出手将锅铲从父亲手里夺过来，果然锅里的青菜一团黑色，已经糊了。
　　糊味儿充斥鼻腔，呛的人眼泪都要流下来。
　　辛盛怀尴尬的摸着后脑勺，眼含歉意的看着女儿，“我这不是想让你回来吃顿热饭嘛。”
　　中年男人乌黑的头发上泛着些银色的，急促的对女儿笑着，不免讨好。
　　嘉瑞离开母亲出国，父亲是个黑暗料理大厨，每次不是忘记放盐就是做着控制不好火候把菜炒糊，又时常不回家。她平时都会在学校里吃过才回家，今天碰巧太晚了错过了晚饭。
　　她看着父亲窘迫的模样，摆摆手，突然就有一种委屈的感觉，但怪不了任何人。
　　两人之间一时静默无言，氛围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到。
　　一场疫情袭来，父亲的外贸生意歇了两年，家底也被拿去抵债。
　　辛家霎时间一落千丈，辛嘉瑞也从大小姐变成平民工。
　　往日里肆意妄为的大小姐，省吃俭用，那些被她瞧不起的亲戚如今也能抬抬脚踩她一脚。
　　帮扶的电话打到父亲的手机上时，辛嘉瑞直截了当的挂掉，维护着自己的自尊心。
　　父亲守着这栋房子不肯卖。
　　两人苦巴巴的守着这房子，不敢回国去找母亲。
　　她的骄傲不允许他对镜自怜，父亲出门上班时他要么在学校吃饭，要么自己下碗面吃。
　　“算了，出去吃吧，该花的还是要花的。”嘉瑞叹了口气，屈服于现实，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两人住的地方所幸离中餐馆不算太远，父亲骑着单车带着她准备出发。
　　隔壁的精致的洋房二楼阳台上，爬满了花蔓，精心养护的郁金香开的姹紫嫣红，露珠晶莹透亮的从花蕊滑落在花盆里，看上去就是花了心思去呵护的。
　　那花何尝不像李尘裕，父母疼爱，独生子，在体育教育发达的新泽西崭露头角，体格高大挺拔，未来又是不可限量。
　　而自己呢？未来能做什么？又该去哪里？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顾影自怜起来。
　　两父女相携来到中餐馆，抹去那一身铜臭气，他们俩折服于生活的困苦，犹如那墙角滋生的蚂蚁，靠自己顽强的生命不屈的体魄过活。
　　“辛嘉瑞！”一个熟悉的男声喊着嘉瑞的名字。
　　她闻声望去，一个年纪轻轻穿着一身卫衣身形挺拔，戴着副金丝边眼镜，看上去非常斯文大气的男生朝她挥着手。
　　“林京书？”她疑惑的看向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让父亲在座位上点菜，她迈了几步到那男孩身边。
　　二人年纪相仿，看那男孩也是国人，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已经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坐在位置上的辛盛怀盯着两人，八卦的眼神已经将那小子审视了一遍。
　　“你怎么在这里？”嘉瑞看着眼前的人，满脑子都是疑惑。
　　面前的人是她的发小，也是她在国内多年的同学，二人从小就在一起长大，但是嘉瑞离开国外后两人就再没见过，联系都是通过手机联系。
　　辛家的情况他也知道，甚至还问过她需不需要帮助。
　　当然，辛大小姐脸面比天大，自然不会同意。
　　“我来新泽西留学了，想着和你一起考美国的大学。”他微笑着替嘉瑞擦擦脸上溅到的水珠，犹如玉佛一样皎白的人，永远都是那副温柔的笑模样。
　　曾几何时，嘉瑞也见过林京书沉着脸拒绝追求者的模样，俊朗非凡的脸上满是阴沉，就像阵雨天气随之至来的震雷，隐而不发只是他的表象罢了。
　　她小时候也和那些小女孩一样偷偷恋慕过这个温柔的哥哥，后来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她也对他只存在哥哥的亲情感了。
　　感情的消散由时间沟壑磨平的一干二净，二人剩下的只有淡淡的尴尬感。
　　“你是为了？”剩下半句话她没有说完，想必林惊书已经懂了。
　　跟聪明人说话不需要多加言语。
　　“不是，你不需要给自己负担，家里觉得新泽西的教育体系非常好，加上我也有这方面的意向就过来了，你也在这里只是一个附加项。”他沉静的嗓音低沉的倾诉耳旁。
　　太过聪明的人总会影响身边人，透过玻璃的眼睛却看不进他的眼底，让人无法察觉他的内心，纯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像一个漩涡把人引诱吞噬进去。
　　嘉瑞知道，他从来不喜欢透露真心话，从小她就知道。
　　他就算镇定自若的说出这种话，深黑色的瞳孔还是略有波动。
　　说什么谎话，这种话说出来也只有他自己能信了。林家是标准的red二代，家里世世代代都是有钱人，家底深厚不可窥，从小林惊书寄就在四合院里长大，后来随母亲来到W市老家生活才认识辛嘉瑞，那时，他母亲家也是数一数二的水洋房。
　　因为他家里人的关系，他是无法轻易出国的，如果不是走了很多关系，他本人的意愿强烈，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嘉瑞看着他的眼睛，不再多问。
　　二人沉默许久，他才开口问她的住址。
　　嘉瑞怏怏的答了。
　　“你要不要过去和我爸打个招呼，他估计以为你是我男朋友了。”
　　林京书本来正要应，听了后面一句话那张白皙的脸上泛上点薄红，嘴里yeru着，半天没说话。
　　嘉瑞笑笑，“算了，你先回去吧，我替你向他解释下。”说完就走了。
　　饥肠辘辘的她不想再讲一句话。
　　老父亲在哪八卦的眼神她都看在眼里，她大口扒着饭，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一句话不说。
　　“那男孩子是？”辛盛怀先开口了。
　　“他是我发小，这两天转学到新泽西的，碰巧遇到了，让我给你打个招呼。”辛嘉瑞平淡的解释着，嘴里嚼着的饭不停。
　　“哦，这样啊，好，好，一表人才的。”辛盛怀看着女儿的脸色，断断续续的说着，看来两人没有什么。
　　说来可笑，自己的父亲从小到处飞各地，家都不怎么回来，自然连自己的发小都不知道。她懒得解释，吃完就和父亲回家了。
　　新泽西临海，海风白日里舒服的惬意，让人昏昏欲睡。晚上降温的倒是快，叫人猝不及防。
　　夜风呼呼地吹，她的衣角被无端刮起。
　　自行车平稳的停在路边，等父亲将自行车锁好的时机，辛嘉瑞挺直身板，靠在门口的参天大树旁，眼神不自觉地瞥到邻居。阳台上的花依旧开的灿烂，迎着晚风舒服的盛开。
　　反观自己家二楼的阳台，荒芜寂寥，只留下几个空荡荡的撑衣架。
　　华而不实，只留有虚荣的外表美丽内里却是无比空虚，山河表里无比空泛。
　　飘渺的人世间，再无留念。
　　她眼神空无，一抹亮色点醒了她的发呆。间隙中那阳台出现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少年。
　　那少年温暖对她笑着，伸出手向她挥着。
　　驱散着她心里的那一抹黑暗。
　　洁白无瑕的月光一束打在他白色的身躯上，温柔的丝缕缠绕着少年的心神，带来如清泉般甘甜的滋味。
　　站在楼台上的那人眼睛注视着眼前的女生，连自己眼神留着蜜都不知道，看着眼前人那恍然的的样子仿佛也触动着他的心，
　　那少年披着月光织成的衣物，眼神真挚的看着眼前人，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不可及。
　　犹如抓住了溺水之人的手，一把拉了上来。
　　世人都说坏男孩招好女孩喜欢，那么坏女孩呢？也会招坏男孩喜欢吗？
　　嘉瑞从小对男生对自己的视线异常敏感，知道自己被谁喜欢，或者喜欢的男生喜不喜欢自己，她很快就能知道。
　　因为人的语言会撒谎，身体会撒谎，但眼睛不会。
　　人的本能有时候是不会骗人的，他的本能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李尘裕喜欢自己，她知道，从他跟他解释的时候看她的眼神就知道。
　　本来还不确定，看他今天的样子，她确定了。
　　她扬起嘴角，朝他笑了笑。
　　那就试一试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