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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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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越前的屋内,两人相对而坐,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彼此,各怀心事。片刻,是越前先开了口:“这么做,好吗?”
手塚一震,只当越前怕自己因得罪了圣上跟前的红人而招致事端。轻咳一声,手塚若无其事道:“放心,皇上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龙颜大怒。”
听了这话,越前的眼里忽然闪现出异样的神色,略带复杂的目光盯着手塚看了好一会儿方才低下头,不知所云的应了一声。
看着越前心不在焉的神情,手塚不觉凝眉:“越前,先不说我,你如今有何打算?”
“嗯?”闻言抬头,眼里有着些微的不解。
“你今日得罪了荒井,他必不会善罢甘休,我亦不能时时守在你身侧,倘若他伺机寻仇,你又该如何应付?”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越前歪了歪头,语气中漏出一丝顽皮,似乎对自己可能的遭遇毫不在意。
“离开这儿,别再唱戏了,何况优伶本就不是什么长久的谋生之道,以你之能,又何须如此委屈自己?”
手塚本是一番好意,孰料越前听了他的话,忽然脸色一变,怒气冲冲:“天底下就是有了似你这样的人,戏子优伶才被轻贱起来,连杜牧之尚乃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之句。可是他岂知乱世之内,商女若不如此,何以生存?他焉知商女唱着《□□花》之时没有思念着故国亡亲?更何况,戏子唱戏靠的是本事,出的是劳力,比起中饱私囊,大吃空饷的官吏将士来哪有丝毫的不如,凭什么就生生矮了一截?”
越前一口气说了许多,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如此激动,他原不是个多话之人,素来也看惯了世人鄙薄之色,原以为早能漠然处之,可偏偏当眼前之人说出方才一番话时,他却无法继续淡漠视之了。
尽管早知手塚的心意,可越前仍怕手塚也会如旁人那样看轻了他,怕在那深沉睿智的眼里看到熟悉的鄙薄。因而才会有如此大违本性的行径。
不为旁的,只因为他是手塚国光,只因为他于自己是不同一般的。
直到这一刻,越前才真真正正地承认手塚已在不知不觉中驻进了他的心底,他已被手塚彻彻底底的收服了。
窗外飘入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正是那高贵的牡丹在风中绽放。真正的春日终于到了……
至若那荒井回到府邸之后,越思越觉得气恼,他堂堂一朝国舅,竟白白受了一戏子的闲气,这叫他如何能甘心?
思前想后,荒井下定决心,整顿衣冠,决定进宫面圣,求圣上为他出这口恶气。
……
御书房内,榊兴趣缺缺地听着荒井的义愤填膺。
“皇上,更让微臣气不过的是连手塚将军竟也不分是非黑白,出手相助。”
“哦?”榊的眼中忽然闪现出一道光芒,“据卿所言,手塚将军果真为了一个戏子与爱卿冲突?”
“是啊,所以……”
“行了。朕已明白,爱卿先退下吧。”不等荒井继续言辞凿凿,榊出声打断了他。
荒井虽犹有些不甘,但既然皇上已开金口,不得已,他只得告退离开。
御书房内顿时归于寂静。
“来人。”唤来了心服太监,榊一字一句地叮嘱道,“去替朕查清那名戏子的身世背景,查清之后,速速回报。”
暗夜内,寂寥四周,惟有榊独自凭窗凝想着度过了一个无眠之夜。
时光如白驹过隙般匆匆流逝。再过三日,便是手塚的生辰了。
榊不知何故,出人意料地下旨,于将军府内为手塚将军设宴庆贺以慰其劳苦功高。
筵席当日,百官造访,热闹非凡,榊亦亲自出席,更使得将军府内熠熠生辉。
席间,榊忽然起了雅兴,邀手塚陪同他游览花园。两人行入园中,但见满园内不见旁的花繁叶茂,唯有无数的白牡丹傲枝独占。
走了几步,榊停下步子开口道:“想不到爱卿如此清雅,对白牡丹钟情如斯。”顿了顿,他略显遗憾地继续道,“可惜啊,这白牡丹虽别有一番风情,却始终不及红牡丹的妖娆万千。”
手塚虽不满榊终日不理国事,但他毕竟仍记得为人臣子的本分,因而勉强打起精神应付了几句。此刻,他的心神早飞去了鸣凤园,只是表面上仍不动声色。
喜怒不形于色,心思不显于神。这正是手塚过人之处,亦是其可怕之处。始终如一的神情让人无法猜透他的本心,只除了……他,那个有着清澈双眸的少年。太过澄澈的眼眸似能洞悉一切,百转心思,看透红尘浊世。似乎没有什么人在越前面前能够遁形匿迹,少年云淡风轻间其实早知所有。
这样的越前,焉能不让世人惭愧?
这样的越前,又焉能不使手塚爱之愈切?
这样的越前,天地间惟此一人,再无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