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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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宁一人独坐在房内的桌边，折起看完的那张信纸，小心地放在烛火上点燃，然后搁入空空的茶杯里看着火自己熄灭，看着杯底零碎的黑片，微撅起嘴，从腰带里掏出一块翠绿的无字玉牌，这是赫连轩转交给颜宁的那个锦囊里唯一装着的和信件，药丸，熏过香的火折子和信号弹格格不入的东西，也是颜宁最犹豫收下的。决定做得极快，未曾有多时间去想，初国的太子需要他的帮助，他答应了，既是如此简单。
那个太子的承诺，大殿上属于他的位置，颜宁并不期盼，如那一刻他心里言道的，为了初国，他心甘。将来太子继承大统，只须是个利国爱民的好皇帝，所有将要开始的隐忍，便也真的具有了意义。
「公子，公子。」屋外小草唤了两声，便轻轻将门推开，对上眼的便是托着腮对着蜡烛发呆的颜宁。小草愣了下，立刻裂嘴一笑，几步走到颜宁跟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在想什么？为何大白天点着蜡烛？」
「有事儿吗？」颜宁直起身，拿着茶杯盖子压了下蜡烛，把火灭去。同时将杯盖和那个留着薄薄黑色碳片的茶杯一道递给小草。「拿去洗洗，别多问话，记住了？眼睛不小心看到也就算了，只是把嘴巴闭紧了。」
「我知道了，公子。」小草紧端着那个茶杯，盯着颜宁看了会儿，低下头。「公子，太子殿命人唤你去。」
「太子殿？何人来唤？」颜宁望了眼门外，正巧瞥见屋前的那颗松柏上一个黑影晃过。
「是一位在太子殿做事的小公公，传过话就走了，说是尽早过去。」小草见颜宁不答，往前又是一步，声音放低了。「公子，那太子真是奇怪，前几日才传过你去，怎今日又来唤？还不让我跟着。大人都很诧异呢。」
「父亲是诧异太子唤我过去，可不是不带你。」颜宁坐着未动。「你下去吧，没事别过来，我想休息会儿。」
「休息？快到午膳了，而且……公子你不去太子殿吗？传话的人说是午膳。」小草不解，一脸惊讶。
「我不去。你下去吧。」颜宁也不解释，起身走向里间，留着小草一人傻站的。
小草看了眼手中的茶杯，耸下肩，转身急匆匆走了，门也未关。一个黑影闪进，将门给带上。
「阁下是找我吗？」颜宁站在卧房里，背过手看着眼前站在阴暗处的黑衣人。「那颗松柏枝细，可小心。」
「属下哲榕，是太子派我来保护颜公子的。这次鲁莽出现实在打扰了，太子说不能瞒你。往后若是没有颜公子的命令，属下不会现身，也不会打搅到颜公子的起居。」哲榕言着，一直半弓着背，也未抬头。
「我想，怎么就叫我给看到了。」颜宁未移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哲榕。「能抬下头吗？你未蒙面，我想……」
「是属下失礼了。」哲榕抬起头看着颜宁，眼前一亮，又很快平静。「这就当认识了，那颜公子若没什么吩咐，我就先下去了，怕是过会儿丞相大人过来。属下只想道一句自己的话，谢谢公子。」
「谢我？」颜宁笑了笑。「若是指太子之事，你不必谢我，太子也不用。你下去吧。」
哲榕点下头，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了颜宁的面前，只闻房门开合之声，便又是一片寂静。颜宁淡淡一笑，手搁在腰带上，摸出那片玉的形状，再次掏出后，将它放入自己的衣柜内，藏掩好。才将柜门关上，就听到屋外的敲门声，以及小草有些焦急的叫声，然后是丞相大人的。颜宁闭了下眼转身去开门。
「宁儿，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脸色如此苍白。」颜丞相问道，身后还是表情怪异的颜大公子颜谦。小草只站了一会儿就又离开。留下颜家父子三人站着。「听小草说你从太子殿回来就一直未出门。」
「只有些累罢了，父亲莫担心，休息一天便好了。太子那里，宁儿不去了，可以吗？」颜宁脸颊微红。
「我会让人带话过去，太子明理，一定会理解的。」颜丞相面带难色，话里却未透露半分。「宁儿，这里就我们父子三人，若有什么只管同我，同你大哥说。你自小就不爱说话，也不懂为人处世之道，本想过阵子便让你和小草离开倾城，现在看来怕是不太可能。宁儿，你得和父亲说句心里话，你的心里，想着什么？」
「父亲，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我是初国丞相大人的儿子，即便是初国一个百姓人家的儿子，若有一天可以为国家的稳定安康做些小小的事，心里怎会有半点不甘不愿？父亲，大哥，我知道你们都关心宁儿，宁儿这里只一句话，你们看我长大，皆是世上最了解我之人，所以宁儿即便说漏什么，你们也懂。」
「我和父亲是怕你受了委屈也不会说，想帮你也帮不上。」颜谦开口。「宁儿你不懂这宫里的一些事儿。」
「大人，大公子。」小草再次急急奔了过来。「御王府的御王爷来了，说是来看公子，在厅里坐着等呢。」
「御王爷滕煜？」颜谦把目光放回到颜宁身上。「宁儿，你和滕煜怎么相识的？那日从太子殿回来还未问过你话。御王爷是九千岁的儿子，九千岁是丞相府，太子殿的大敌，宁儿你心里可看得清？」
「我……」颜宁的脸更红，抓着门框，仰着头，有些不服气。「大哥。什么大敌？九千岁也是初国的开国功臣，是初国的重要大臣，要是叫领国的人听到这样的话，定是大喜。内不安，外更乱。宁儿再不懂事，这样简单的道理也是明白的。滕公子为人谦和，对宁儿也好，他来看我，按理我就该去见见他。」
颜丞相抬手举止颜谦还欲说的话，看着颜宁脸上难得的倔强。「你可刚拒绝了太子殿的邀请，这有理？」
「宁儿过去了。」颜宁不辩解，带着小草离开，留下一脸费解的颜谦和微锁着眉头的颜丞相。
丞相府的大厅，滕煜正自饮茶，见到颜宁过来，立刻起身迎来。「宁儿。」
「滕公子。」颜宁轻唤了一声，便觉眼前一个高大身影压过来，仰起头，只是一笑。
「今日天气甚好，想带你去游倾城的湖，可是方便？」滕煜抬手正要扶上颜宁肩上的青丝，便见颜丞相和颜谦疾步走入大厅，一脸的不悦，手也便收回，移开几步，向颜丞相拱手行了个礼。「丞相大人好。」
「不知御王爷造访丞相府有何贵干。」颜丞相挡在颜宁面前。「若是宁儿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御王爷可请多担待。宁儿涉世不深，很多事情考虑不周，为人又单纯，若是让御王爷误会了，今日便就说明。宁儿，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现在好了？那还需要我唤人去太子殿回话说你身体抱恙不能前往。」
「我……」颜宁支吾了一声，黑眸润泽，半抿着唇，偷瞄了滕煜一眼，低下头，拗着不愿动。
「既然如此，那……」滕煜笑了笑。「滕煜未曾有机会前来丞相府，择日不如撞日，不知可否厚着脸皮留下来做个客？滕煜知道今日来得匆忙已经有些失礼，望丞相大人大量，莫同我这样的小辈计较。」
「家父今日要出门，我也有事在身，宁儿身体不好，怕是丞相府里有意留御王爷也是无力。」颜谦给了滕煜一个雷同的笑容。「若是怠慢了，即便御王爷和九千岁宽容，家父也会过意不去。这不是为难了丞相？」
「我可以招待滕公子。」颜宁抢在颜丞相逐客前开口。「在屋子里闷了一天已经怪无聊了，不方便出门，留在院子里同滕公子说说话，下下棋还是可以的。父亲，大哥，你们就放心吧，御王爷来丞相府做个客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儿。滕公子和大哥年纪相仿，我看着也亲切，不如……您就应了宁儿吧。」
「宁儿你……真是固执。」颜丞相很是不悦，却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留下一句万不可出丞相府，不便留御王爷晚膳这样的话后便离开。颜谦走过颜宁身边时，用手指敲了下他的额头。
颜宁缩了下脖子也未说什么，看着父亲和大哥出门离开，孩子气地鼓鼓了腮帮子，转过头对滕煜一笑，又满是顽皮。扭捏了一会儿不知该说什么，脸上的红未退，想了会儿，自个儿转身便出了厅向院子去了。
滕煜憋着笑跟出身，没看一旁抓着头的小草。小草念叨了几句「怎么回事儿」后便也出去了。
丞相府后花园池边的凉亭里，颜宁倚着围栏拿着一个青花瓷的小碗，用三根手指捏了些鱼食撒入池塘里。红色的鲤鱼围过来，张合着小嘴吞咽着水面上的鱼食，偶尔还吐几个泡泡。
「你不饿吗？午膳摆在亭内，却还真是有些味道。只是丞相府的食物一直那么青素吗？难怪你不长肉。」滕煜站在颜宁身后，微侧着头，对着那发红的耳垂说着，眼里嘴角都含着笑。
「是我不能食太过油腻的。小草也不懂事儿，我这就叫人弄几道荤的来。」颜宁转过身，对上滕煜的脸，扭过头。「何况我哪里不长肉了。也不是都荤的啊，是滕公子你天天鹿茸野雁的伺候，都刁了。」
「你身上有没有肉我不知道？好了，不逗你，坐下吃吧。也别叫人加了。」滕煜转身自己先坐下，没等颜宁反应过来，便拿起筷子自己夹了菜吃。「也别说，丞相府的东西别有风味，改日御王府的厨房也要学学。」
「滕公子，今日谢谢你了。」颜宁在滕煜面前坐下。「方才太子殿又来了人，说是太子要见，我……」
「宁儿，这事怕你不能老是以身体抱恙为由躲着，太子什么性子我比你了解，这样的旨意他还会一道一道地来。」滕煜的表情严肃起来。「丞相大人和颜大公子那么敏锐的人，早晚会有些怀疑。而我，宁儿你也知道，丞相府与御王府，我父亲所在的国府一直都不相往来，我也不能时常来看望你。长久的打算，宁儿你可有？不过……想你别将离开倾城算进内，我……其实挺想和你交个朋友，朝廷的那些事情……」
「离开倾城？」颜宁叹了口气。「我的家人都在这儿，走去哪儿？太子那边，我会想法子，他总不能强着把我从丞相府抓去吧？父亲好歹是丞相，太子再是霸道，面子总该给的，这不还有皇上在？」
「不过过一阵子，怕是太子也无暇顾及了。」滕煜言道。
「是因为邻国吗？真会打仗吗？」颜宁转了转眼珠。「大哥说初国正和耶兰谈联姻之事，可是真的？若是如此，对宁儿还真是好事，若不打仗，对初国的百姓也是好事儿。那耶兰那边如何说？」
「边城来报说领国头有屯兵的迹象，翠疆，耶兰，临基国和亚影，形式真不好说。联姻之事若是谈定，从耶兰都城雅到倾城，三，四日便可。婚礼也就一月之内能定，可若不是……那就难说了。」滕煜给颜宁夹了菜。「快吃吧，不然不和你说话了哦。瞧你愁眉不展的，若是个厨子看到，怕是要暗自抹泪了。」
「对了，亚影不是也有一位年约17并未婚配的公主吗？」颜宁全然不理会滕煜，想着自个儿的心事。「怎么不和亚影联姻？难道太子嫌弃亚影的公主长得不美？还是亚影王知道太子顽劣轻浮不乐意了？呵呵。」
最后那声笑，颜宁眯着眼睛，半点未藏，仿佛真见到太子求不到更强国亚影的公主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郁闷模样。在滕煜看来，颜宁心里头，确是对太子有着除了排斥躲避外别的情感，只是他自己未知。想到这儿滕煜心里一阵郁闷。理不清自己对颜宁的感情为何，却忍不住挂念他的一颦一笑。九千岁的叮嘱仍在耳旁却实在未忍心欺骗这个对他笑得信任纯真的人儿，可手边没酒，只能咽菜。
颜宁见滕煜不说话，也便静了下来，端起碗慢慢吃着，突然想起什么，哎呀了一声。「忘备酒了。」
「无事，我怕真醉了。」滕煜言罢，执着筷子的手突然定住，眼睛紧缩着对面一臂外，正小口往最里送着米饭和笋尖儿的颜宁。「宁儿，让我保护你吧。我会让你远离这宫里朝中的纷争，真正过得快乐。」
颜宁顿了顿，没有回答，夹了块切成菱形的大大的山药往自己的嘴里整个塞了进去，一手挡在最前使劲儿嚼着，像是吃到了什么难嚼又难咽却不能吐出口的食物一般。
「宁儿，不要逃避。」滕煜拉下颜宁挡着自己半张脸的手，看着他倔强的脸泛起红晕，那闭紧的唇上亮亮的汁水，心里头一热，话就更多了些。「丞相大人与陛下，太子的关系，你不是不知，我不想你为难，如今在初国，只有我的御王府和父亲的国府是太子不敢硬来的，若是明日太子亲临丞相府，你该如何？」
「我的事儿，太子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朝中事一多，他必定顾不上我。况且我是男子，即便宫里多是□□之事，怕也不敢抬到面上。家父是初国的丞相，太子再是……再是轻浮也该知道何为不可为。」颜宁推掉滕煜抓着自己的手，将双手都藏在了桌下。「这样的话，滕公子莫要再提，不然丞相府真不再欢迎你。」
「那日他把你霸在太子殿床榻上的时候，可有想过你是男子，是初国丞相的儿子，丞相大人又是如此器重于他？哪怕是你，宁儿，你心里对太子，即便现在也不完全相信他是那样的人，不是吗？」
「那你要我如何？拿着剑冲到太子殿，一剑割破他的喉咙吗？还是当着他的面抹断自己的脖子？还是那次他强着要进来的时候我就直接把舌头咬断了？或者咬住他的脖子和他同归于尽？皇上病了，太子若是出点什么事情，初国怎么办？我知道你想着九千岁，他是你的父亲，他有能力，你也有能力，可是初国建立才25年，滕煜，你有想过百姓该怎么办？想过领国会有什么举动吗？我相信父亲，我也相信太子有为，可是我……」颜宁一下站起身走到凉亭边，抓起那个盛着鱼料的青花瓷碗，用力整个扔进了鱼池里。泪水在瓷碗打破湖面平静，溅起水珠，泛起涟漪，晃晃悠悠沉入池底的那一刻也跟着淌落下来。
「宁儿，宁儿，对不起。」滕煜冲过去，从后面怀抱住哭得颤抖的颜宁。「都说出来吧，把心里憋着的委屈都说出来，我不逼你，只是别把我也赶走，宁儿，我是真的关心你，想你开心，想你笑。」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