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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雷电 ...

  •   “冯周!!!”
      随着一阵刺耳的车鸣笛声,“嘭”的一声,马路上的人影飞出了斑马线,他倒在了满是堆雪的泛黄路灯下。红绿灯有一刻闪黑,似乎在替这个英年早逝的美好少年默哀。血慢慢从少年的身体留出来,铺在雪面上形成了一朵朵灿烂的梅花。于是少年看了看昏暗的天空,从此闭上了眼。
      冯周长在乡下,出生的时候被街坊邻居七言八语诋毁谩骂自己是母亲和其他人生的贱种,看着比一般的孩子丑,长得皱巴巴的,于是便给他取了“阿丑”这个名字。
      在14岁之前,阿丑还在乡下帮爷爷收麦种菜,直到收到来自城市父亲的回信,信中提及了在城市自尽的母亲,和他新娶的二任妻子,以及决定带着阿丑离开乡下去往城市。阿丑不再是阿丑,而是冯周。
      “冯周!快来!拍照了。”
      冯周被班里的男生拉着站上了高中毕业照的站台上,他鲜艳的橙色头发在班里照片里非常显眼,同时在相片定格的一瞬间,他看向了左手边的另外一个班级。照片里的他,皮肤白皙,穿着白色印花t恤,把红黑配色的校服外套懒散地系在细腰间,双手插兜,不屑又带上深情。真是个矛盾的人。
      他看望的方向,正是另外一个毕业班的拍照现场。如果你拿两个班级的照片对比,你一定能发现他视线的尽头,是一个拿着一束紫色风信子的高马尾女孩。紫色风信子的花语是:得到我的爱,你一定会幸福快乐。
      他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孩,是在他高二翘课时。那天周六,他在学校出墙摇曳的木棉花树下看见徘徊在铁栏前那个背着水洗米白色布包的她。风轻轻吹动她的发丝,掉落的木棉花砸在她的头上,打得她像只受惊的小鸟抱头痛呼。他没想过,这一眼,就是一生。
      他带着女孩躲避了学校门口的摄像头,从另外一个小门缝里钻了进去,女孩盯着他那耀眼的橙毛,有些害怕地道了谢就跑。他无奈地摇摇头。
      他在回家路上再次遇见这个女孩,女孩被一群女生围堵,看不下去的他选择顺手救下了她,从此便与她结缘。
      “我没妈。”
      好巧,我也没妈。
      冯周没想过,原来家境一样,还能活出不同的人生。女孩积极向上,人缘好,成绩优良。而他跟活在阴沟里的臭虫般,戾气,叛逆,甚至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更别说成绩稀巴烂。
      在和女孩的相处中,他也发现了两人的共同点。他和她,都是世界上渺小又孤独的个体,一个靠蛮横体现价值,一个靠应和索取自由,不过都是笼中兽。两人便不约而同选择互舔伤口。
      在女孩和他影响女孩的日子下,他多了些随和和亲近,而女孩多了份冷谈与漠视。两人互补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他带着她去了她从来不敢去的夜半酒吧;带着她走过城市每一处网吧;带着她深夜趟过郊外废弃公路,让她学会心理的自由与强大。她带着他尝试了他最不喜欢的学习,告诉了他埋头的理由;带着他爬向曙光照射的山头;带着他品尝了一遍他不吃但很好吃的食物,让他学会生命的意义与光明。而这些,却被毕业的倒计时打破。
      “冯周!快来!拍照了!”
      冯周跟着声音转眼来到了纯白的教堂门口。他看着面前穿着婚纱幸福地笑着向他招手的女孩,和曾经跟自己或者她有过交集的人,感觉到一丝时光倒流。
      他来参加她的婚礼了。女孩在高中毕业之后与他奔赴不同城市奋斗,而她却还记得那个曾经给过她温暖和爱的冯周。记得给他一张印满祝福的明信片。他依旧双手插兜,不屑又深情地看向女孩。
      在女孩婚车走的一瞬间,他透过窗户的倒影看见了背后小时候的自己。
      “阿丑!要打雷了!快来!”
      孩童时期的阿丑,背着大大的竹背篓,里面装满了收割好的小麦。他必须在下雨之前割完这片地的麦子,不然一旦水漫上河边,麦子全部烂掉。他满是伤痕和泥巴的手捧着一大捆麦子,从田间奔跑着出来,迎面来的是自己柱着拐杖一脸慈祥的爷爷。此时的冯周,还是个天真浪漫的孩子。
      直到他带着写着母亲自杀的父亲亲笔信来到父亲新买的家,他的所见所闻,彻底翻天覆地。
      他被弟弟用锋利的玩具边边划伤了脸,被嘲讽讥笑的年长青年推下泥池,被父亲狠狠地删巴掌。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跟雷电来之前的天气一样,是昏暗压抑的。只要有雷电,只要雷电一闪,光明即视。
      他开始反抗,反抗父亲的暴制,反抗弟弟的混恶,反抗不明不白的霸凌。他靠着意念与狠劲,以及那如雷电般的凶戾,成功打败了一切束缚和压倒他的黑暗与窒息。
      他成为了自己的光明。
      “阿丑!要打雷了!快来!”
      他在工作一年后,收到了乡下的消息,爷爷去世了。爷爷去世那天,下了很大雨,他的儿子连回来看他最后一眼都没有。好像就连上天,都在为这位善良了一生却得不到善终的老人哭泣。
      冯周捧着爷爷的遗像,经过小时候收割的麦田,此刻的麦田最终抵不住漫水的侵蚀,改良后种起了水稻,他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看到了后来的自己。
      冯周在工作的途中接到抢救电话,他匆匆忙忙赶往医院后才得知原委。女孩被她那引以为荣的丈夫家暴了。冯周在生气之余帮她缴费、办理离婚手续,女孩得到了公平的对待。而他与女孩,又因为缘分走到了一起。
      女孩从事美术类工作,时常都会和自己分享她对画和美术的见解。冯周也经常抽空跟女孩一起逛画展,了解文创。他借了自己买房的一些资金给女孩创业,成为女孩公司的最大股东。女孩在后来也没让他失望,成功办起了她梦想中的画廊。女孩在环游世界的时候,他在她身后做她坚实的后盾。
      女孩喜欢紫色风信子,他就每次都在接机时送她一份风信子。
      他看向风信子的眼神,跟看向女孩一样深情。
      在他即将表白的那天,雪下得很大,天空偶尔还闪着细小的雷。不过他都不在乎。直到他看见马路对面的女孩,女孩高兴地和他打着招呼,似乎有很多话想和自己说。
      绿灯亮了,冯周手捧一大束紫色风信子,依旧插兜往女孩方向走去。
      “冯周!!!”
      冯周只觉得一瞬间的天旋地转,然后自己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撞向马路边的路灯。眨眼的瞬间,他的记忆闪回,看见了自己繁华的一生。最后天边一声雷,他释怀地闭上了眼睛。
      打雷了。原来雷电的声音这么响啊……
      冯周想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雷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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